老皇帝赐座后,玉昭仪吩咐宫人带进来一个老妇。

  那老妇抬起一张苍老的面孔,赫然是跟随丽妃多年的莲姨。

  虞慕枝惊讶地看向燕陵尘,燕陵尘面色沉静,看不出波澜。

  莲姨磕了个头,音量不大,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七皇子并非皇上的血脉。”

  短短的几个字,如同惊天的巨石哗然入海,瞬间激起了无数嘈杂的议论与争议。

  虞慕枝耳边炸响一道霹雳,余波在大脑中窜行,耳中嗡鸣声震得他几乎无法站立,他勉力握住扶手,眼神紧紧锁着燕陵尘。

  说话啊。

  起码辩解几句,不要让人随便泼脏水。

  无视虞慕枝近似祈求的目光,燕陵尘铁青着脸,慢慢低下头,始终没有做出反应。

  老皇帝的鹰眼缓缓扫视过莲姨:“贱婢安敢胡言?”

  莲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明鉴,此事奴婢深埋心底数余年,因丽妃娘娘阻拦,奴婢不敢吐露实情。”

  “丽妃娘娘死后,奴婢侥幸捡了一条命,听闻皇上器重七皇子,奴婢心中十分煎熬,还是玉昭仪劝解,奴婢为了东唐以及皇上,奴婢才下定决心,说出实情,免得皇上终生受人蒙骗。”

  “你——”老皇帝扫视过众人,当着众目睽睽,想要掩饰这件事已经不可能了。

  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从头说来。”

  “丽妃娘娘入宫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她怕失去宠爱,便想了个借种的法子。她买通掖庭总管,将她在娘家的青梅竹马藏在宫里数月,后来丽妃娘娘顺利怀孕,就将那人赶了出去。”

  “你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莲姨双手奉上:“这些是丽妃娘娘和那个男人通信的证据,还有娘娘赠予的荷包香囊……”

  玉昭仪看向老皇帝:“臣妾审问过掖庭总管,他已经招了。”

  玉昭仪呈上证词,老皇帝翻阅着证词,脸色越来越难看。

  “倘若陛下依旧心存疑虑,臣妾倒有个法子。”

  玉昭仪看了燕陵尘一眼:“不如——滴血验亲。”

  虞慕枝差点当场跳起来。

  玉昭仪是电视剧看多了吗,用滴血验亲这种压根不存在科学依据的方法验证燕陵尘的血统,明摆着是要置燕陵尘于死地!

  “陛下万万不可!滴血验亲的方法并不可信,微臣可以作证,”

  “摄政王如此偏袒七皇子,是为着从前养育他的情分吗?”玉昭仪眼波流转:“本宫奉劝摄政王,不要引火烧身。”

  虞慕枝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燕陵尘霍然出列,跪在地上:“儿臣愿意一验,以证清白。”

  又是重重一击,虞慕枝一口气没上来,刹那间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会儿才立住脚。

  没事。

  他极力宽慰着自己,没事的,只要老皇帝和燕陵尘验血——

  “为避免损伤陛下龙体,臣妾已将那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带来。”

  玉昭仪击了两下掌,两个侍卫押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那人虽然形容粗鲁,细看之下,面目竟然真的与燕陵尘有几分相似。

  虞慕枝心头冰冷一片。

  后路被彻底堵死,恐怕燕陵尘这回真的逃不过去。

  老皇帝点了点头:“那就依爱妃所言。”

  燕陵尘刺破手指,和那个男子的鲜血交融,不用看,虞慕枝便知道结果。

  玉昭仪指着水碗:“陛下您这回看清了,他当真不是您的儿子!”

  燕陵尘依旧跪在原地,毫无畏惧地对上老皇帝暴怒的视线。两道视线交汇,老皇帝喘息连连,显然气得不轻。

  无人敢出言,死寂的房间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回荡。

  现场气氛凝结,虞慕枝一咬牙,上前一步,“皇上,此事事出蹊跷,又和皇家血脉有关,微臣以为应当从头审查,绝不可令楚王蒙冤受屈。”

  “你闭嘴!”

  燕陵尘狠狠打断他,眸子里映出火一般的怒意:“我的事由我自己承担,不用你管!”

  虞慕枝呆呆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哀痛。

  玉昭仪皱着眉头:“摄政王一直和此人来往甚密,不知这件事摄政王参与过多少……”

  燕陵尘猛地抽出袖中的匕首,用尽全力朝皇帝刺去,玉昭仪惊叫一声:“快来人,此人要刺杀陛下!”

  匕首当啷坠地,侍卫一拥而上,将燕陵尘死死压制在地。老皇帝稳了稳心神,命令侍卫拉他下去。

  “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被侍卫拖下去前,燕陵尘只说了一句话:“摄政王实属无辜,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于他。”

  闹剧终于结束,玉昭仪搀着震怒的老皇帝歇息,虞慕枝跟随人群走出宫殿。

  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虞慕枝心神恍惚,不知何时降临的夜色笼罩整个世界,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玉昭仪一直是燕陵尘阵营的,她怎么会突然倒戈,还用这种法子诬陷燕陵尘。

  他的脑子里乱得理不出思绪,只有一个念头不停的盘旋。

  救燕陵尘要紧。

  虞慕枝回到王府,楚王府已经被查封,门口竖着几十个看守,将整个王府围得铜墙铁壁一般。

  燕长澜正指挥手下搜查府里的东西,看见虞慕枝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他忍不住牵起一抹得意的笑。

  “孤早就劝过你,谁让你不听,非要在他身上费功夫。”

  燕长澜惋惜地叹气:“现在好了,他被打进死牢,命不久矣,你做得再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这件事是你的手笔?”

  燕长澜不置可否:“谁让他一直跟我作对,沦落到这个下场,是他活该。”

  燕长澜面上掠过恨意,虞慕枝看着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是皇上说了算,皇上都不要这个儿子了,你又何苦替他求情,要不是他忽然发疯,你也得牵扯进去。”

  虞慕枝心头钝痛,燕陵尘是为了他才去行刺皇帝,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拖累他。

  “摄政王,孤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跟随我,我可以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多谢殿下美意。”

  燕长澜一喜:“你愿意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