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陵尘倒了杯水,刚准备送到虞慕枝唇边,又想到什么似的,自己含了一口,然后掰开虞慕枝的下巴,一口一口渡了进去。

  虞慕枝呛得咳嗽起来,液体顺着下颌线条肆意流散,燕陵尘以指腹揩去水渍,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他。

  副使隐没在黑暗中,静听着殿中动静。

  根据探子送来的情报,燕陵尘本来是东唐最不受宠的皇子,一直被摄政王养育在府中,近来势头逆转,隐隐有盖过四皇子燕长澜的趋势。

  据说虞慕枝性情暴虐,以凌辱燕陵尘为乐,按理来说,这两个人之间应该势如水火才对。

  可是,就今夜来看,燕陵尘和虞慕枝之间,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过,这些不是最紧要的。

  副使心中微沉,找不到那个人,这一趟算是白费了。

  听闻他藏匿在摄政王府中,他派出的影卫寻遍整个摄政王府,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也许他提前得到消息逃离了京都,也许,他的失踪是有人暗中相助。

  更确切的说,和殿里头那位醉酒的摄政王脱不开干系。

  就在此时,殿门哗啦一声紧闭,燕陵尘合上门扉,步伐匆匆消失在拐角。

  副使思索须臾,推门而入。

  虞慕枝正躺在床上,睡意恬静,呼吸绵长。

  不得不承认,这位摄政王的确有一副蛊惑人心的好皮囊。

  想起燕陵尘对他的举动,副使不自觉翘起一个狭昵的弧度,倘若他是燕陵尘,也舍不得杀掉这样一个美人。

  副使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便上前抱起虞慕枝。虞慕枝晕晕沉沉,下意识将他当成了燕陵尘。

  燕陵尘打死也想不到,他悉心藏起来的人,会被他这般轻易夺走吧。

  副使施展轻功,身形如同矫健的飞燕,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虞慕枝是被活活渴醒的。

  头痛欲裂,他微微扬起头颅,本想叫人,手脚传来的束缚感却让他的意识陷入短暂的停滞。

  他动了动手指,发觉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绑缚,眼睛上也蒙着一条绸带,遮蔽了所有的光明。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他是在做梦?

  虞慕枝勉强动弹了几下,绳索勒入血肉,强烈的痛楚强制唤醒意识,虞慕枝错愕地发觉一个事实。

  他被绑架了。

  他还在思考世上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绑架当朝摄政王,蓦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

  “主子,他醒了。”

  “谁?!”虞慕枝乍然出声,嗓音嘶哑如裂帛,发出音节时,喉咙泛起尖锐的疼痛。

  似乎有人蹲到他身前,抬起他的下巴。

  “我本来想学燕陵尘那样对你的,不过,太不尊重了些。”

  那人轻笑了两声,冰冷的瓷杯贴到嘴唇边,那人给他喂了点水,润了润粗哑的咽喉。

  喂完了水,那人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虞慕枝也就沉默着,对付这种穷凶极恶的劫匪,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最开始的男声再次响起。

  “我家主子有事要问你。”

  虞慕枝的精神陡然振奋。

  该要赎金了。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谢纪凌的人?”

  诶?

  虞慕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思维凝滞了一下,方道:“……不认识。”

  “当真不认识吗?”喂水之人慢条斯理道:“我事先提醒你一句,我绑架你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你的身份,当朝摄政王的分量并不轻,你要想明白,为什么我敢冒着杀头的风险绑架你呢?”

  拿身份压人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虞慕枝思绪混乱,隐隐约约似乎要抓住些什么,又被那人的话语打散:“我再问你一次,谢纪凌在哪儿?”

  虞慕枝抿起唇,倏然之间,一根冷冰冰的手指从他眼前划过,“你再不开口,我先剜了你这双眼睛。”

  虞慕枝喉结滚动。

  “……他一直住在我府上,但是这几日,我忙着筹备北朝使者来朝的事情,已有多日未曾见他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如果你急着找他,我可以立即派人去寻他过来。”

  “连我都找不到的人,摄政王你恐怕也找不到他。”

  一柄尖利的锋刃停在血管处,那人拍拍他的脸颊,笑道:“摄政王想套我的话?”

  “……没有。”虞慕枝心肝一颤,语气更加微弱。

  “在进摄政王府前,谢纪凌在何处?”

  “在皇家武馆,我聘请他当七皇子的师傅。”

  “皇家武馆之前呢?”

  “我不太清楚。能进皇家武馆的人,身份必须要清清白白,所以,在聘请谢纪凌时,我没有调查过他的过往。”

  在很长时间的死寂后,那人再度发问,话题却转了一百八十度。

  “摄政王去没去过秦楼楚馆?”

  虞慕枝微怔后,诚实答复:“没有。”

  “我看摄政王的模样,也不像混迹妓馆的人。摄政王没去过,不知道那里的好处。”

  虞慕枝听不懂他的意思,那人继续说下去:“以摄政王的姿容,若是卖进妓馆,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吧。”

  虞慕枝如遭雷击,震惊之下连恐惧都忘了:“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进了那地方,一辈子都别想逃出去,就算皇帝或者燕陵尘救你出来,堂堂摄政王,竟然沦落成南风馆里的男娼,我若是皇帝,只会将你一把火烧个干净,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为你讨个公道么?”

  虞慕枝的心一分分沉下去,那人捧起他的脸颊,啧啧叹息:“你对燕陵尘那小子倒是一片痴心,不过,可惜你们这辈子也难以再续前缘了。”

  虞慕枝怒了:“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对他一片痴心了?!”

  男子嘶了声:“我要卖你你不吭声,说你喜欢燕陵尘你就急了,摄政王,看样子你对七皇子用情不浅啊。”

  虞慕枝张嘴便咬中他的手指,男子当机立断,一掌击中他的后颈,虞慕枝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陛下,这人要怎么处理?”正使惴惴不安:“真要送去南风馆吗?”

  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乜视他一眼,“你当真舍得?”

  正使讪讪,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