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和国庆恰好在同一天,方语茹早早吩咐时砚希带小外甥回家。到了放假这天,还特地派了辆车来接。

  天刚亮,墨淮殊被到点即“嘎嘎”叫的枕头扑楞醒,嘱咐大卫留家照看大白狗,就拖着时砚希上路了。

  通往老宅的山路蜿蜒曲折,空气中夹杂着山那边的水汽,温度有些凉。

  方语茹拿着一条小毛毯守在门口,没等车子停稳,抢先拉开车门,将墨淮殊裹了起来。

  “这两天降温,你也不知道给孩子多穿点,看这小手凉的。”

  她一面说,一面抱小孩进屋。时砚希跟在后头,撒娇说:“我都干了您干什么呀,方语茹同志,现在正是您好好表现的时候。”

  方语茹回身作势要抽他,到底没下得去手,嗔道:“就你会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

  “我在哪您还不知道?倒是您,都退休了还搞什么项目考察,这一天天地满世界乱飞,咱家现在这样,首先上梁就没正!”

  “你可小声点!”方语茹压着嗓子拧他一把,“要是让你爸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一提他爸,时砚希哆嗦了一下,进门后先朝楼上望了眼,用气声问:“人呢?”

  “跟信瑞在书房谈事情呢。”

  方语茹给小豆丁换了拖鞋,抱到客厅打开了儿童节目。

  “来乖宝,外婆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豆沙包,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她递了豆沙包过去,看小孩细细地吃着,才又转向时砚希:“你有淮殊的消息没?”

  冷不丁地,墨淮殊呛了一口。

  时砚希道:“我有什么消息?不还是您告诉我的,送去国外治疗了。”

  方语茹蹙眉道:“是送去治疗了。但你墨叔工作忙,墨晏又……你爸觉得车祸那事不简单,正让信瑞去查呢。”

  “就时信瑞那点本事,能查出个什么名堂来。”

  时砚希轻嗤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哄着小孩吃下,谁知墨淮殊刚闭嘴,喉咙里发出“叽叽叽”的雏鸟叫,舌头伸出来,尚未融化的巧克力豆化成了一只扑楞着翅膀的小麻雀。

  时砚希乐得直拍大腿。

  方语茹没好气拍他一巴掌:“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认真点行不行。你爸头都快疼死了,过去还有你姐帮衬着,这墨晏一走,你姐也跟着去,家里这些生意怎么办,你又不愿意接手。信瑞那孩子再不济,总归是你爸看着长大的,他媳妇跟儿子今天也来了,你一会说话给我注意着点。”

  这边正说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嘴里叫着“奶奶”,一头扑到方语茹腿上,侧着脑袋,一个劲地对着墨淮殊和时砚希瞧。

  “这是你小叔叔,这是你乖宝表弟。”方语茹也拿了个小包子给他,笑着跟时砚希介绍,“这就是信瑞的孩子。”

  小孩目光没在时砚希身上多停留,径自转向墨淮殊,打量道:“你就是乖宝,爸爸妈妈都不要的丧门星。”

  方语茹带笑的唇角顿时沉下来:“阿言,谁教你说的这些?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没有的事,知道吗?”

  时言小大人似地道:“这还用教?大家都这么说。”

  他盯着墨淮殊瞧了一会,又主动伸手去拉他:“走吧,我带你玩去。”

  墨淮殊挣脱他,并不搭理。

  时言于是更用力地拽他,方语茹道:“阿言,乖宝不想去。你是和几个邻居一起玩吗?去吧,别跑太远了。”

  时言这才扫兴地答应一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后院里传来小孩嬉戏的笑声。

  墨淮殊今天没带枕头,脸上肉眼可见地冒出红疹,把方语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没事,老墨家的遗传,抱只鸭子就好了。”时砚希起身去找鸭子。

  剩下方语茹一头雾水:“遗传?墨晏没这毛病啊!”

  不一会时砚希就弄了只鸭子来,刚巧喷雾所剩不多,两只翅膀没收进去,小方枕扑扇着翅膀,仿佛随时要飞走。

  照例用粉红丝带给小孩绑在背上,打发他自己去玩了。

  墨淮殊迈着小短腿,先去隔壁转了一圈。

  墨家大宅果然锁着,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他有些惆怅,正转身要走,身后传来脆生生的一声:“咦,你背上的是什么?”

  时言带着一帮差不多大的小孩,呼啦啦地围拢过来。

  时言平时没少跟着他爸来这,跟这些小孩都很熟,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墨淮殊的小方枕喜欢得不得了。

  一个小男孩好奇地扯了扯鸭翅膀,问道:“它会飞吗?能不能让我也玩会?”

  墨淮殊皱了下眉,转身要走,谁知时言一个箭步挡住他,动手扯他的丝带。

  “刚才叫你一起玩你不玩,原来有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们玩玩呗,又不是外人。”

  “不给。”墨淮殊冷冷道,“让开。”

  时言不让,使个眼色,小孩们一哄而上,有的按墨淮殊的头,有的拽他的胳膊,有的扯枕头,鸭翅膀惊恐地扑腾,落满一地细毛。

  墨淮殊勃然大怒:“这就是时信瑞的家教吗?”

  用力甩开背上的小孩,他正伸手要夺,不料鸭翅膀受惊过度,竟然飞了起来。时言还拽着丝带,跟着双脚离地,飘浮到了半空中。

  “…………”所有小孩直楞楞地仰视他,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时言刚开始还觉得有趣,过会却又害怕起来,双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并不好,而且丝带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快要断了。

  “放我下来!妈——!!妈——!!!”时言放声大哭。

  很快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便从时宅的后院走了出来。

  “阿言……阿言——!!!”

  看清楚儿子在哪,邹雅云惊得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言你下来呀!”

  “呲啦——!”丝带不堪重负,裂开大口,只剩一条细细的边承载着时言全部重量。

  时言拼命踢着双腿,哭喊道:“妈,你快救我!是乖宝,是乖宝干的,你快让他把我放下来!”

  邹雅云森冷的目光在小孩中间一扫,锁定墨淮殊便走了过来,用力掐着他的肩膀:“是你干的!你快把人给我放下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墨淮殊小小的身子随着她的力道晃动,眉头轻蹙,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放开我。”

  邹雅云显然是头次见这种做坏事毫无悔意的小孩,愈发恼怒道:“我叫你把他弄下来,听见没有,你这个有娘生没娘……”

  “砰”的一声,时言摔了下来,手里还死死拽着粉红丝带。

  “哇——”他疼得大哭。

  墨淮殊默默叹气,如果邹雅云肯放开他的话,他会告诉她墨家院里常年放着一个气垫,用那个可以缓冲下坠的压力。

  邹雅云尖叫着扑到儿子身上,来回查看一番,确定没有缺胳膊断腿,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身来,她劈手推了墨淮殊一把:“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难怪爹妈都不要你,我替他们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