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纸人呆呆地看着秦非。

  它在原版纸人被撕碎时有了一点反应, 而当秦非干脆利落地伪装起来,混入队伍中后,它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似是就这样轻松接纳了自己身边的存在。

  成功了。

  秦非拉平上扬的嘴角, 在新鲜出炉的面具背后露出轻快的神情。

  对面的另一扇门后头,珈兰和岑叁鸦迫于视角受限,完全没能看清秦非做了什么,眼前一晃,便见扁扁的纸人队伍中混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珈兰&岑叁鸦:“……?”

  门后二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秦非回头,笑容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放出鬼婴, 无声命令道:“把这个给他们拿去。”

  鬼婴得令,隐匿身形。

  于是,珈兰和岑叁鸦就只看见一把被改装得乱七八糟的剪刀, 飘飘荡荡, 顺着空气飞到了脚边。

  此时纸人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大门随时有合拢的可能。

  不能再等了。

  珈兰目光微凝, 毫不犹豫地冲出藏身之地。

  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咔嚓给了秦非身旁的怪一剪子。

  岑叁鸦同样如法炮制,队伍最末已经没有了手持灯笼的纸人,他去了倒数第五排。

  晃晃悠悠前行的鬼怪队伍中,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三个活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

  三人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惊得一愣一愣,直到尘埃落定, 才恍然回神。

  “尼玛……这也能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感叹。

  有灵体觉得秦非这波操作很绝:“这也算是绝处逢生吧?主播太牛了。”

  但也有观众不认可:“太冒险了, 主播行动前,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这次决策的可行性, 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种投机取巧的玩家我见得多了,早晚都会翻车的。”

  这番言论成功激起了秦非粉丝团的逆反心理, 一场骂战顿时爆发。

  “是是是,你最厉害,就你走一步看三步。”

  “主播怎么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说不定是你在第1层,人家在第5层,看见的都是你看不见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观众真相了。

  “你可拉倒吧,再投机取巧,他现在也是A级玩家了!我知道你夸过的那几个,还一个升到A级的都没有吧?窝窝囊囊的,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升级的积分!”

  ……

  直播间里骂得热火朝天。

  庭院中却安静异常。

  纸人队伍进入土楼后原地停顿修整了片刻,又开始晃晃悠悠地前行。

  纸椅上的纸管事来时一直高喊着“夜间巡逻”,现在,巡逻开始了。

  从靠近楼梯的那间房起,纸人们依次进入一个个房间,又依次鱼贯而出。

  由于房间一下挤不进那么多人,纸人们始终保持着后进前出的规律,在房内走上一圈便离开,片刻也不停留。

  三名玩家位置靠后,眼下便显出了好处来。

  轮到他们进屋时后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们无需担心引起NPC的注意,目光如炬,在各个房间中大肆打探着。

  就这样,队伍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轮转过了一圈。

  直到秦非踏入最后一个房间,眼中骤然闪过光亮。

  房间角落的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

  这间房白天时早不知被玩家踏足过多少遍,当时根本没有这幅画。

  珈兰想的没错,有些画,被隐藏在了夜里。

  秦非与珈兰隔着纸人面具对视一眼。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岑叁鸦步伐轻飘,像个幽灵般转了回来。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中间间隔的那几个纸人竟都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没给出半点反应。

  秦非抬眸,打量着面前的画。

  这幅画卷中的人物只有一个,便是新娘本人。

  新娘跪坐在一间房中,身边点亮着一圈蜡烛。

  秦非还记得这一幕,在纸戏中,这幕戏讲的是旧时恋人已死,新娘被迫定了新的亲事,反抗无果,只能在房中默默垂泪,燃着蜡烛回忆曾经恋人的音容笑貌。

  总之就是惨惨惨。

  秦非看了两眼就走上前去,两手摸上画的两边。

  进入古画当中需要溯回镜,只要不使用溯回镜,直接上手并不会引起画卷的反应。

  秦非是想直接把画拆下来带走,可惜,他的想法落空了。

  面前的画并非简单用绳索悬挂,而是整幅画都被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墙壁上。

  秦非退后半步,轻轻啧了声。

  明明014号房和饭堂里那两张画都不是这样的。

  系统就像是提前看穿了他的念头,在给他强行上难度。

  珈兰瞥了一眼门外,低声道:“不管了,先想办法进画。”

  找喜物才是当前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这幅画里只有一个主角,三名玩家都怀疑,或许只有一人能进入画中,但为保险,三人还是都取出了溯回镜。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道人影全都消失在了昏暗的房间里。

  ……

  不算陌生的眩晕感褪去,秦非知道自己顺利进入了画中。

  现在的秦非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如常,只有上下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完全睁不开。

  玩家没有贸然行动,原地静待了几秒,很快听见了系统提示。

  【囍缘|忆烛:找齐屋内的蜡烛,并全部点燃后方可离开画卷】

  规则一:屋内蜡烛全熄灭时,不可睁眼。

  规则二:请记住,房间里有且只有一个活人。

  如果你听到别人叫你,请务必不要答应,如果你感知到了其他人的触碰,请记住,那都是错觉。

  …

  提示的播报语速不快不慢,字字清晰入耳。

  秦非闭眼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叩着膝盖。

  施加在眼皮上的外力已经去除,可秦非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从规则内容来看,这幅画似乎不像庭宴那样复杂,困难主要集中在开始的部分。

  只要能找到第一根蜡烛并将它点燃,睁开眼后,继续寻物的难度就会降低许多。

  至于规则二,秦非没太放在心上。

  这种带点恐怖意味的警告规则,无非是在提醒玩家,屋内有鬼。

  或许这些鬼出现时,还会附带一些精神污染的效果,可那对秦非来说都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他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给出反应就足够了。

  听起来不太麻烦。只是……不知是否还会有其他潜藏的陷阱。

  秦非扶着椅背站起身,一步一步,摸着黑向前走去。

  …

  关于如何在屋里找蜡烛,秦非的计划很简单。

  虽然不知他现在身处哪一间房,可土楼里的房间都不算大,环形分隔而成的房间格局全部一致。

  秦非打算先找到一面墙,然后沿着墙壁,将四边摸索完,再一层一层往中心处进发。

  房间里会有家具,遇到就直接搜了。

  青年探向前方的手很快触碰到了一面墙壁。

  土楼里没有挂壁式烛台,蜡烛不太可能直愣愣地插在墙上,因此秦非探索的主要方向在与脚下。

  青年半蹲下身,一寸一寸摸着地板,朝一个方向走出不到两米远,手背咚地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指骨传来剧烈的痛感,秦非轻轻嘶了声,手上动作却没停,继续向上摸。

  方形的柱子,是个大型家具的腿。

  秦非意识到,自己找到了屋里的床。

  正常来说床上也不会有蜡烛。

  可既然是找东西的游戏,谁知道怪谈会不会把东西藏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秦非爬上床,继续仔细地找。

  被面上,没有。

  被子下面,也没有。

  床上铺了厚厚的几层褥子,秦非用手一寸寸压过去,均未觉察到异物感。

  直到他一路摸到床头,掀开了枕头。

  掌心按在一个细细短短的圆柱形物体上,秦非下意识地一喜,不足两秒钟后,喜悦凝固在心头。

  他刚才以为自己找到了蜡烛。

  可是……这好像不是蜡烛。

  玩家没动,掌心的皮肤细细感受着下方传来的压力。

  蜡烛表面是硬质光滑的,但这东西不是。

  它比一般的蜡烛更短更细,分出了明显的三节,表皮柔韧,最顶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硬壳。

  这真的不是蜡烛。

  而是一根手指。

  人的手指。

  换做是胆小的玩家,此时或许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秦非倒是不怕,却也并不好受。

  过分诡异的触感,让青年脖颈上的肌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因为恐惧。

  纯粹是被恶心的。

  手下那节断指像是忽然被赋予了生命力,蜷曲了一下,指尖竟然轻轻刮蹭过秦非的掌心。

  秦非额角一抽。

  他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规则二有多为难人。

  不能给出反应。

  假如这只是一根普通的手指,秦非大可以直接将它丢远。

  可这根手指有自己的意识,刚才还挠了他一下。

  倘若秦非这个时候忽然把手指扔出去,是否有可能被系统判定为是在给予鬼物反应?

  系统向来刁钻,无孔不入,秦非不敢赌。

  继续拿着这根手指也不是回事。

  青年双眸紧阖,很快计上心头。

  …

  黑古隆冬的房间里,玩家坐直身体,自言自语着将手从枕头底下抽出。

  “找到蜡烛了。”他这样说道,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得再找个火。”

  秦非继续嘟囔。

  他向前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

  下一瞬,玩家忽然左脚绊右脚,跌跌撞撞向前冲了出去!

  他握着手指的右手状似随之一松,圆柱形的物体呈抛物线状优美飞出,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哎呀,我的蜡烛!”玩家一拍大腿,装腔作势地喊了一句。

  观众们:“……”

  你还能不能更不走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