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骑了快马, 一路上走大路绕小路,特意拐了好几个弯, 可是那人跟他的速度却也是一点没有慢, 也并没有被甩开。

  尚有要事在身,沈晏不欲与他纠缠,眼见前面不远处有片树林, 就先躲进了里面。

  若是那人再跟进来, 能把他打退就好了,免得这一路都不得安宁。

  只是他没想到, 那人竟然没有进树林,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恰好停在了树林以外。沈晏躲在一丛茂盛草木之后,还能隐约看到外面那人的影子。

  看来这人不仅是跟着他,还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知道这树林里并没有通往他要去的地方的路, 否则必然担心他跑了,怎么会不跟进来?

  只是这一路上除了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似乎也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这倒是让沈晏有点摸不清他的目的。

  他出城时天还未大亮, 现在却已近正午了, 白岚尚在昏迷,白璇又音信全无, 沈晏不敢再在路上耽搁,骑上马走出树林。他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只是那人恐怕内力深厚,自己竟听不到半点儿呼吸声。

  “阁下是何方人士?为何一直不肯露面?”沈晏高声问道。

  不出所料, 林间一片静谧,并没有人回答。

  沈晏又道:“在下又要事在身, 阁下既然不肯露面,也请不 要碍了在下的事。”

  他说罢,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便策马跑回了大路,沈晏能感觉到那人依旧在跟着他,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再陪他玩儿了,便不打算再去理睬,只要自己取到了药,管他有多少人跟着。

  他赶到悬崖边时,天色已晚,不用说悬崖之下,就是在路上也什么都看不清了。这边悬崖处有铁索,深至崖底,倒是省了些功夫。沈晏打算明日一早攀铁索下去,今夜就只能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将就着休息一下了。

  山风总是更清冷一些,沈晏原本在树上躲在枝叶间休息,半夜却被冻醒了,只得下去再找地方待着。

  他正要落地,却听身后有一阵悉索声传来,回头看时,旁边草丛无风自动,一道暗色残影眨眼间掠过。

  原本都打算放过他了,没想到又送上门来,jsg沈晏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

  沈晏自诩轻功过人,不料这人也毫不逊色,倒是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间穿梭,最后竟到了一处溪水边。沈晏不欲让他再逃,手下一偏,掷出几枚飞镖。

  不过沈晏只是想阻拦他继续逃跑,并没有想用飞镖伤他的意思,因此只是打中了他的脚跟。

  那人被这动静惊了一下,回过头来反向沈晏掷去几枚柳叶镖。

  沈晏用剑挡开,这才看到那几枚镖上都淬了毒,在暗夜中镖头隐隐泛着蓝光。

  自己是好心不想就这样伤他性命,没想到这人却给自己使阴招。沈晏不再跟他客气,趁着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几步上前追上了他,剑锋一挑,就要拨掉那人手中软剑。

  没想到那人脚下腾挪,手中软剑竟有千变万化的招式,堪堪躲过了沈晏的剑锋,还险些将软剑卷上他的手腕。

  好俊的功夫,沈晏心下惊叹,然后急忙躲开,先落到地上站稳。这人手下灵活有余,刚劲不足,沈晏原本还以为是“他”,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

  “是谁派你来的?所为何事?”沈晏厉声问到。

  那人蒙着面,又是在一片黑暗中,沈晏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听着声音辨别她所在的方向,以免她趁着自己不注意又逃跑。

  两人相交不下,在林间斗了数十个回合,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沈晏步步紧逼,将人逼到了一块山石之下,无路可退,手起势落,就要去挑那人面纱。只是没想到她宁肯让自己受伤都不愿让沈晏看到她的真面目,抬起手臂去挡沈晏的剑。

  面纱没有挑到,只是把她腕上的一块玉玦勾了下来。

  那人猛然推来一掌,将沈晏打开,便趁机逃走了。

  沈晏一脸茫然,捡起了那块玉玦,上面还绑着一根极细的红绳。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沈晏没有再追,匆忙把玉玦收好,便去准备下崖了。

  .

  兀述出了姑苏城,一路上沿着白璇的马蹄印往长短亭而去。可是到了长短亭时,却只见白璇的马背拴在树上,并没有看到她的人。周围有一些打斗的痕迹,树枝折断的裂痕也是新鲜的,只是看样子却不太激烈,白璇很可能是自己跟着樨娘走的。

  脚印已经被人设法掩盖过,且上面又重新被踩乱了,铺了几层浮土,根本分辨不出那个是白璇所去的方向。

  兀述在那里思虑片刻,叫来几个下属,道:“你们几个分开去找,把每条路都仔细查看一遍,发现有小姐留下的东西就立刻回来禀报我!”

  这么短的时间,白璇她们应当没有离开这片树林,人若是还在这里就好,一旦离开姑苏城太远,能找到白璇的希望就越渺茫。

  樨娘用来打伤白岚的那枚毒针白温景已经派人取回,他本想拿到这毒针就可以让郎中对症下药,就算一时还是不能解白岚的毒,也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整个山庄没有一个人能看出这是什么毒,更遑论解毒了。

  白温景从昨晚一直守在白岚那里,眼见着白岚的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即使已经用金针封了穴道,毒依然在向上蔓延,照这样下去,恐怕不过三天就会蔓延到心口。姑苏城里有名的郎中都已经被叫遍了,这一夜动静太大,李深那里也已经听说了消息,还派了人来探望。

  白温景疲于应付他,就派了几个人在前厅招待,现在这关头,李深来了还能有什么好事?今岁倒是多事之秋,没有一桩一件能让人省心的。

  兀述也还没有回来,这是让白温景最忧心的,若是白璇尚在城内,兀述就算把姑苏城找个遍现在也该带她回来了,然而过去了一上午,不说见人,连点音信都没有。

  樨娘十年前便几次三番想要下毒害他,之间的仇怨积攒到如今已经不光是因为风索楼与越剑山庄的江湖之争,还有许多的私人恩怨,当年樨娘被他重伤之后,武功已失了大半,就算有中间这十年时间,毕竟还有身上的毒,也恢复不了几层,她现在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就打算找机会在白璇身上下手报仇。

  白温景越想越觉得心中忧虑,正要叫几个人去看看兀述他们在哪儿,却忽然有人进来报信。

  “启禀庄主,临安褚遂安公子求见!”

  这个人不得不见,白温景正要起身,白岚却忽然间咳嗽了两声,便连忙过去看,似乎老郎中金针度穴起了些作用,白岚渐渐有了醒转的迹象。

  白温景命雪柳先在床前守着,有什么事便立刻通报,然后自己出去见了褚遂安。

  一进书房,便看到褚遂安正端坐在案前,他手中拿着一册书随意翻着,态度平和淡然,再加上素来穿着的一身镀银边白袍,倒是有一副遗世独立、不问世事的样子。

  白温景屏退了众人,上前问道:“褚公子今日怎么有兴来访?”

  褚遂安放下书,笑道:“无甚大事,只是念及许久不曾来过山庄,想来探望一下庄主罢了。”

  “来时可曾碰到什么人?”

  褚遂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遇到李深的人,便道:“不曾,我从后门进来,他们都留在前厅,来时是让人探好了路的。”

  白温景这才放下心来。

  褚遂安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庄主今日可有急事?那是褚某来的不巧了。来前在路上听说了一些事,也不知真假……”

  白温景点了点头,倒了两杯茶放在案上,道:“请。”

  褚遂安掠去杯上浮叶,语气极轻描淡写道:“今日恰好要去姑苏城外游赏一番,闻说姑苏城外有一密林,凶恶非常,然有险趣,庄主繁忙,在下可代庄主一游。”

  白温景手上抖了一下,杯中茶水也溢出了一点,烟雨长短亭,风波罗刹林,长短亭前那密林本没有名字,只是其中毒蛇猛兽颇多,进去的人少有能保全性命逃出来的,偶有几个侥幸逃脱的人,早已被吓破了胆,仿佛那树林如罗刹恶鬼一般,半步不敢靠近,这才有了这么一句话。

  褚遂安密探满天下,少有能逃过他眼睛的事,既然他说了这话,难道璇儿真的进了那地方?

  白温景忙起身,向褚遂安行了一礼,道:“有劳褚……”他话未说完,却被褚遂安制止了,褚遂安摇了摇头,笑道:“隔窗有耳,白庄主自己小心行事。褚某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