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的第一个属于李泽微的天长节,这一日不同的马车在宣武门停住,下来的每一位都非富即贵,好不热闹。
原本李泽微不愿大办,可一向节俭的金勇朗却以近日灾情喜报为由上奏,促使了这场天长节比往年都要盛大,汴京各处还有匠人用彩画的方式,将街道装饰得如除夕一般喜庆耀眼,而李泽微甚至下旨免三日宵禁,免三日刑罚等等,以达到与民同乐的目的。
白日之下,李泽微身着龙袍携百官祭天,群臣在祭天台下向他们的大堇天子献上美酒及礼品,如此盛大的庆典中,李泽微多了一丝被岁月打磨的稳重,抬手让阿方宣旨犒赏百官,无一落下。
傍晚时分,百官家眷陆续进宫,携手往宣政殿走去,以官位高低分殿内及殿外两个区域就坐,在李泽微还未出现的时候,正是群臣交际的时间,其中最热闹的当属坐在主台右下第一位的清怀王林长街以及她的两位王妃,其次是坐在右二位,至今未婚被传苦恋清怀王多年的北郡王燕灵珊。
唐秉文将军坐在右三位上,只会坐那低头喝酒,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与他相反的是对面几桌。
要是如今谁在皇上面前最有话语权,第一个便是当朝右丞相金勇朗,其此是户部尚书秦悦,两人分坐于主台左一与左三的座位之上。
每一位在朝堂上久待之人,谁看不出李泽微对金勇朗的重视,早朝上奏折中几乎没有反对过金勇朗任何提议,原本被视为制衡金勇朗的左丞相于洪,隐约有后退之势,其中猜测最多的原因,便是原本先帝要指婚给当今皇上的于洪女儿,却嫁给了久病的二皇子,这其中弯弯绕绕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此刻,李泽微正坐在宣政殿的后厅中与面前的凌风耳语,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明丰与他的手下,乔装成了金勇朗的侍从,如今已经混入皇宫。
“此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难以分辨”李泽微的手指在桌上轻叩,脑子里却在思索李明丰与金勇朗的关系,这两个人在今日之前几乎毫无联系,就算是之前李明丰把持朝政,金勇朗也是李晁常与林长街最大的助力。
“今晚还要紧盯金勇朗及其家眷,若看到金勇朗与李明丰有任何动作,立刻向朕禀报”
“诺”凌风行礼后便飞身离开,同一时间阿方走了进来,站在李泽微身侧“几位娘娘已经入座,皇后娘娘特着人来请您”
就在她踏上宣政殿主台的那一刻起,李泽微心中震荡,坐在龙椅上,下口身侧是跪拜行礼的朝臣与妃子,嘴里是齐贺喊出的那句万寿无疆。
透过殿门还能看见殿外依次跪在桌边的官员,即使寒冷却无人抱怨,能参加皇帝的生辰,乃是至高荣耀,即使在寒风中吹着,又有何干,他们等的不过是在皇上面前露的那一面以及在重臣面前的虚与委蛇罢了。
“免礼”
“谢皇上”众人起身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泽微却满不在乎,两手伸到两侧跪拜的美人面前,得到那如玉的手掌,微微使力便将乔姝与司徒娅扶到一旁坐下。
抬头看向下口,四公主朝华,六公主朝辰坐在林长街身后,乔怀、苏迟、何绾玉三人坐在燕灵珊身后正逗着李铭颜,只有江若独自坐在一张长桌上,总往殿外望着。
扫视中李泽微的双眸与朝辰相撞,霎时间又立刻转了方向,李泽微脑海里全是前一日夜里在六公主府发生的事情,那些不堪的姿势或者方式,每一次都极大的刺激了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李泽微深呼吸后,举起酒杯“今日朝野同欢,百无禁忌,不醉不归”一口饮下后对着阿方抬了抬手,乐曲齐奏,几位穿着淡黄色轻纱的女子从殿外缓缓踏入,恣意舞动。
陆陆续续的人上前为其庆贺,文官大多会作诗写词,献给天子,而武官却乏味一些,寥寥数语便会退下。
乔姝担心李泽微喝多,早早嘱咐人将她喝的酒换成了茶水,那味道李泽微仅仅抿上一口,便知晓出自苏迟之手。
直到李泽微注意到江若起身出了殿门,转头望向乔姝,得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举杯共饮。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不只是因为天子生辰,还有那正涌动的暗流。
江若在殿中喝酒时,一宫人为其满酒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若儿”
说罢,那宫人便退了出去,江若见殿中正热闹,便起身去寻,绕过长廊回了自己宫中,刚进寝殿,还在关门时,便被抱住。
“若儿,这身宫袍穿在你身上,将你衬得更加动人”
李明丰不再隐藏他的行为,这一刻他要在李泽微的皇宫里,躺在李泽微的床上,去上李泽微的女人,甚至要让李泽微养了他的孩子。
那翻涌而起的躁动,让他失了理智,甚至没有看见江若眼中的算计。
李明丰将人拉着正往床榻而去,走到半路,江若却甩开了他的手,李明丰以为自己太过用力,转身正要安抚,却因为江若的话,停了动作。
“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只见刚刚还在他怀里的女人,突然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他虽不明何意,可也知此地不能久留,房门外为其看守的手下,也听见呼喊,立刻推门而入,要护李明丰离开。
李明丰心中有气,欲杀江若泄愤,却被一长剑阻挡,只见凌风带禁卫军突然入了寝殿,将其围住。
越过凌风的肩膀,李明丰瞧见江若得意的脸,还没等他开口,凌风先发难大喝道“大胆李明丰,居然敢入宫行窃,还不交出玉玺,束手就擒!”
李明丰一听便知自己入了圈套,与手下也不犹豫,直接开打,被护在角落的江若,这一刻已经确认,那晚动手杀她父母之人正是李明丰的手下。
那武功招式身形,一一昭示着她的愚蠢。
她被蒙骗,差点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更差点因为误会杀了一直在帮她的李泽微。
李明丰武功一般,可那手下功夫还算不错,一路护着在禁卫军的包围下,虽然都受了伤,却也离宫门越来越近。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宫门,李明丰再次被人围住,两人手持长剑,背靠背站着,可不远处陆陆续续从宣政殿出来的百官,让李明丰明白,这一切都在李泽微的计划之中。
正如现在,凌风从身后人手上拿过玉玺,在群臣靠近时,持剑对他大喝“偷盗玉玺,此乃大逆不道之罪,李明丰快快束手就擒,皇上念在兄弟情谊,或许会网开一面”
被禁卫军围住的李明丰,望着听见这话后震惊望着他,窃窃私语的百官,右手拄着剑,大笑出声“哈哈,网开一面...何其可笑!”
晚宴进入尾声,走出宣政殿的官员也越来越多,李明丰望着得到消息,穿着龙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李泽微。
“大哥,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李明丰捂着身上的伤口,抬头与其对视,今晚他注定离不开这里了,往前走了半步,禁卫军正要靠近却被李泽微拦住,手一摆众人退后。
“李泽微,你以为自己会一直赢吗?”
“没人会一直赢”李泽微双眸有力,回望眼前人“若那日你没有逃走,如今你依旧会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我最敬爱的大哥”
“哈哈,最疼爱的儿子?!”李明丰轻咳一声,身形已经有些不稳“你一个傻子,却能得父皇青睐,我却成了他的弃子,父皇何时疼爱过我!而你有何时尊我一声大哥!”
李泽微凝眸望去“当年父皇出征前,曾对我说,他安排四姐辅佐我照顾我,只是在备一条路,我不过是父皇逼不得已的选择.....若当年你踏踏实实等父皇回宫,如今的天子之位,只会是你李明丰!”
“莫要再错下去了,大哥!”说着不忘往前半步,扶住要倒下的李明丰,两人靠近时李泽微多了一句耳语“废物”
仅仅两个字,李明丰怒从心中起,刚刚对李晁常的愧疚化作无形,反手一掌打向李泽微,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受伤后仅剩两层功力,却将人打出半米,李泽微甚至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嘴角漫出血迹。
在他持剑而上时,胸口被射入的箭羽,使得他直直倒下。
原来,这依旧是李泽微的计。
躺在宫门不远处的地上,右手的长剑落下,李明丰望着布满星辰的夜空,嘴里渗出深红色的血迹,嘴里嘟嘟囔囔想要喊出李泽微的秘密,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在李泽微扶他时,便偷偷点了他的哑穴,而他成了偷盗玉玺,谋逆犯上甚至要当着众人面弑君的罪人。
那手下却是十分忠心,见主子已死,便跟着自尽,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剑没有让他死去,等他再醒来时,被束缚着躺在一密室的石床之上。
带人围剿他的凌风抱着剑站在床边正望着他,见情况不对,他欲咬舌自尽,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就连张嘴都成了极为困难之事。
“你中了百花软筋散,不要再企图自杀了”凌风说罢唤进两个黑衣人,嘱咐着看紧此人后出了密室。
临华宫里,李泽微靠坐在床头,乔姝正一口口的喂着汤药,后面是一脸着急的司徒娅等人,还有朝华,朝辰,以及正与希瑶喝茶的林长街、和叶繁闲聊的燕灵珊。
李泽微喝完药,安抚了众人后,乔怀十分有眼力的带着苏迟与何绾玉各自回了宫,朝华见人没大碍,也要离开,转身却见朝辰两眼不动的望向李泽微,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推了推她的胳膊“小五没事,我们先回府吧,我送你回去”
李泽微顺便声音望去,对那处点了点头,朝辰才听话一步三回头的随着朝华离开。
“皇叔觉得小五装几日为好?”
林长街摸了摸下巴“三五日差不多了,再久些,我就太累了”
听这对话,司徒娅也明白,这些都是李泽微的计划,而最后一步就是让李明丰在众人面前对她动手。
司徒娅抬眼看向乔姝,心中对李泽微多了几分怨念,这事居然不跟她说一声,害得她刚回宫得了消息就往回赶。
李泽微察觉到司徒娅的不对,伸手将其拉到床边坐下“我错了”
其实司徒娅也知道这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加上李泽微如此快的道歉,她倒是没了斥责的理由,只好撇过脸不再看她,可面上的怒气却已消散无踪。
‘咚咚’敲门声响起,凌风持剑而入,向着众人行礼“那人已经醒了”
“嗯,看着他,想办法套些话,包括与金勇朗的关系”
“诺”
林长街适时插了句“他武功不错,查查来路”
“诺”
“今天金勇朗没有什么举动,不过,在宴会结束时,曾与六公主擦肩而过,当时殿中繁杂,不知是否有说话”凌风回忆着手下人的禀告,事无巨细的将每个举动一一道出。
感受到手背上手指轻动,司徒娅即使不看,也知道这是李泽微在想事情。
“紧盯六公主府,任何进出之人都要跟踪严查”
“诺”
吩咐完一切,李泽微望向那个悠闲皇叔“过几日让云微姐易容成阿方,随我一起入朝辰那”
林长街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