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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静深醒了,房间里很暗,窗帘隐隐透出点灰蒙的光。他在床上伸了伸腰,翻个身,门缝透出一线亮光。
拿过手机,下午五点半了,他一个午觉睡了快三个小时。
有点口渴,时静深起床打开门,到客厅倒了杯水,边喝边走到了厨房,萧随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
“晚上做什么菜啊?”时静深走过去,一手拿着水杯站在萧随旁边,水槽里漂着一层青菜,萧随轻搓这青菜的根茎,仔细地清出里面或许残余的细小泥土,转头和时静深接了个吻说:“睡醒了?晚上炒个青菜,剪一个鸡胸肉,再炒一个笋尖肉片。够吗?不够再加个火腿荷包蛋?”
“够了够了。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一睁眼看到房间都黑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叫了啊,你不想起,讲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问又不讲,转了个身不理我了。”
“是吗?”时静深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下次我录像为证。”萧随打趣道。
“嘁,你每次都这么说,”时静深又喝了口水,“有点想喝汤,要不青菜做汤吧,切点瘦肉再放两个鸡蛋。”
“行。”
“天好黑啊,还没六点呢,待会儿说不定要下大雨。”时静深看着外面浓厚的乌云层说。
“你睡觉的时候已经下过一回小雨了。”
时静深打了个哈欠,把下巴搁在萧随肩膀上,“怪不得我睡了这么久 ,睡太久了现在还是困。”
菜洗好了,萧随一把捞上来,甩了下水放到盆里,递给时静深,“帮我放到那边去。”
时静深照着话把盆子放到灶台旁边的料理台上,萧随从顶上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平底锅,简单擦洗了一下弄干水之后往里倒油,开了火,等着油热煎腌好的鸡胸肉。
时静深也不再在厨房逗留,走到客厅,沙发上摊着收回来的衣服,都已经干了,应该是刚才下小雨的时候萧随收回来的,那时候他还在睡觉,所以才没有直接放到床上。
他把衣服抱回去,平时穿的休闲装叠好,萧随的衬衫西服挂起来,前后不过几分钟就搞定了。他看地有点脏,又拿扫把开始扫地。
简单扫了一遍。时静深坐到沙发上,打开一个综艺看。
厨房里鸡胸肉的香气飘出来,和胡椒的辛香完美融合,“滋滋”的响声消停了,时静深又走到厨房去。
“煎好了?”
“嗯,准备切块,你来吗?”
“那我来吧。”
时静深拿了刀,就这盘子把大块的鸡胸肉切小,上面已经被萧随划了几刀,时静深顺着切开,光明正大地把其中一块吃了。
萧随换了个锅在时静深旁边炒笋尖,问:“好吃吗?”
“好吃,再多放点胡椒更好。 ”
“那你自己再撒点儿,帮个忙,拿两个鸡蛋出来。”
时静深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搁在萧随手边,“不打吧?”
“不打,待会儿直接打进汤里。”
“那没什么要我干了吧?我出去了。”
“嗯,马上就能吃饭了。”
时静深出去看综艺,正看到好笑的时候,萧随把菜端出来,说:“吃饭了。”
“嗯。”时静深应了一声,还是窝在沙发里笑。
一会儿萧随已经顺手把锅洗好出来了,时静深才起身坐到餐桌边。
萧随看着时静深喝了口汤,问:“好喝吗,够味吧?”
“好喝。”
“那就好。吃完饭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要稍微早点起,今晚早点睡。”
“啊?为什么要坐飞机,要去哪吗?”时静深咽了汤,疑惑地问,想不起萧随和他说过这件事。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老是下雨你心情不好吗,带你去不下雨的地方玩。”
“噢。”
时间仿佛被按了加速键,一转眼时静深就和萧随一起站在了蹦极台上,萧随半跪在他身前,给他扣紧蹦极的安全装备,然后站起来,从背后抱着时静深,半推着他走到蹦极台的边缘。
那双手力度正好地环着他的腹部,使他的肩背贴紧背后人的胸膛。时静深站在台子的边缘往下看,近百米的高度,底下是林木遍布的山谷,他不恐高,此时也有点害怕。
“我陪着你呢,不用怕,很安全。”
时静深想回答他的,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来蹦极,一如那天晚饭时他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一直下雨心情不好一样。望着底下的山谷,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恐惧跟着发酵,他并在胸前的手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准备好了吗?深深,你的三十四岁,我的三十五岁,我们还在一起。”
“三,二,一。”
眼前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时静深整个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心脏在残余的失重感中剧烈搏动,他神志依旧困倦,却已经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他就这么侧躺着,甚至蜷缩起双腿,让重重的心跳在深呼吸中慢慢平复下来,时静深翻过身平躺着,没有睁开眼,那一幕梦境在脑海中闪回,他长呼了一口气,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旁边的手机,睁开眼睛,视野中是黑暗的天花板,窗帘透出微弱的城市亮光。
他举起手按亮屏幕,自动调成夜间模式的手机显示现在是三点零八分。
时静深瞟了一眼,手垂下去,等了一会儿,又抬起来看了一次时间,三点零九分。
手放下来,时静深看着天花板开始数默数,数到第六十个数的时候解锁手机——三点十分。他点开通讯录,手放下去,在即将熄屏的时候拨通了萧随的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时静深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枕边,重新侧躺着,闭上眼睛。
“请稍后再拨”的机械女声已经响完一遍,时静深以为这通电话不会被接起来的时候,电话通了。萧随低而沙哑的声音经由电流传输过来,“深深?”
时静深没有说话。
听不到回答,萧随又叫了一声,“深深?”依旧没有回应,再开口时声音明显有些急切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偏头痛又犯了?”
“没有。”时静深终于说话了,声音干涩,带着些萧随无法察觉的颤抖。
萧随似乎松了口气似的,语气缓和不少,“那是睡不着吗?
“我做梦了,醒了。”
“噩梦?”
“我梦到你了,萧随。”时静深说,眼角滑下一滴泪,“梦到我三十四岁,你三十五岁,你带我去蹦极,然后我就醒了。”
“这样啊,我前天晚上也梦到你了,但是梦到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梦到你了。”
“你去出差了吗?”
“嗯,在F市,后天回去。”
“萧随。”
“嗯?”
“我的一个朋友,你也见过的,那次你陪你妹妹出来逛街,我们遇到了。”
“嗯。”
“他等了他的男朋友六年,去年把他等回来了。”
“嗯。”萧随听着,表示自己在听,等着时静深的下文。
“那你呢?你会等我多久,你是不是笃定我一定会回心转意?要是我一直不呢?如果是六年,你能等吗?”
“会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回心转意,但是我觉得你会的,你要时间,那我就等着。”
“要是我一直像现在这样呢?你发消息我也不回,你明明知道我就在这里,我就是故意不理你,你还会等下去吗?”
“我的心已经在你那了,我也没办法让他回来,所以会的。而且,深深”萧随似乎是笑了,“我始终觉得,你不会让我等这么久的,好也好不好也好,在我觉得久之前,你就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我说我的梦会成真吗?”
“你给它一个机会,它就会成真的。”
时静深沉默了一会儿,手机早已自动熄屏,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但他知道萧随没有挂。
“萧随。”
“我在呢。”
“你觉得你会是那个我的对的人吗?”
“我觉得你是我的对的人,深深,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给你答案,问问你的心吧。”
“要是我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忠诚,那么值得你信任值得你爱呢?我怎么是你的对的人?”
“我的心告诉我的,我相信我的心不会错,没有人比你更好更值得。”
“就算我爱你不如你爱我,就算你在我这里没有优先权,就算我永远把我自己和我的家人放在你之前吗?”
“是的。”萧随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你太理想了,萧随,像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时静深静默地流着泪。
“真正的爱情就是理想的,我爱你,所以我想用我的余生来爱你,陪伴你,在我这这不是一个虚无的假设,是一个我会身体力行做到的誓言,我会把它变成一个事实,就是这样。”
“我要信你吗?”
“我希望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你是不是后天回来?”
“对。”
“等你回来了,陪我去看海好吗?”
“好。”
时静深不得不吸了吸鼻子,他用手捂住了听筒。
过了会儿,他说:“我要睡了。”
“好,明天也要记得起来吃个早餐,困的话再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