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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谷出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扎布里斯基角的风很冷,孟明海和梁帆却浑身燥热。
可能是一晚上翻山越岭的运动量也挺大,也可能是他们此刻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亢奋。两人在某些很深的人生课题上坦诚内心,于欲望与权力之间游走,飘飘然与深深的连结感交织,仿佛是传说中超然的狂喜状态,但牵手行走在大地上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的踏实。
回到停车场,他们的车孤零零的停在月光之中。
孟明海按开后备箱放野外包。
梁帆从他身后蹭上来,抱住他的腰黏糊道:“狗狗想要项圈……”
孟明海拍拍他的手,“乖,等一等。”
他转身靠坐在后备箱上,把梁帆圈到自己腿间,从包里摸出了把梳子给他梳头发。
某社会精英平常一丝不苟的发型现在乱糟糟的,一梳还往下掉沙子,像只在沙地里打了一天滚儿的笨蛋小狗,爪爪搭在主人胳膊上乱踩,伸长了脖子想要项圈,但还是乖乖任主人给它梳毛。
“好乖,”明海亲亲他的脸,“这么乖的狗狗,要好好奖励才行呢。”
狗狗等得好心急,喉咙里呜呜咽咽的,眼巴巴地盯着主人看。
明海安抚性地摸摸它的头,给它扣上了厚实的,预示着很多好东西的项圈。
大半夜的,孟明海牵着狗去酒店办入住。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可能挺奇怪的,头发衣服乱糟糟,满身满脸都是灰,还牵狗似的牵着个跟他一样狼狈的大活人。
但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还希望自己的狗也别去在意。
或许很难吧,这么宽敞明亮的酒店大堂,仿佛专门设计成了让任何脏污都无所遁形的样子。不同颜色和亮度的人造灯光,检视着种种模式的人造规范。就算是在野外暂时忘却了的规范,被这样的灯光一照,深入灵魂的羞耻和规训很容易便会被重新塞进大脑。
孟明海提着一口气,不着痕迹的分出心神来确认梁帆的状态。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浑身灰,真空上阵,沾满精液的内裤藏在口袋里——对梁帆来说会不会太过了。
而梁帆……梁帆他竟是纯然一副快乐小狗的模样,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走路要紧紧贴着主人,眼里只有主人,得到主人的一点注意力立刻摇着尾巴凑上前。
孟明海的心重重跳了两跳。
他牵着狗链的手抬起,将小狗扯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梁帆一路恍恍惚惚的。关于他们怎么从山谷出来又怎么在酒店里安顿好了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现在,他脑袋里只有贴紧明海的快乐是清晰的。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刚意识到自己想被明海控制的时候,也曾不安地试图在书里找答案。但他很快发现,书里写的都不是他,也不是他想成为的人。于是,他放弃去理解,转而直接和明海一起做快乐的事情。
他得到的也是那些书里都没能写出来的美好体验。
他不需要印刷在纸上的权威来确认什么了。
但是,星空下,明海说他一直在读关于BDSM的书,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却在梁帆心底掀起了甜蜜的万丈波涛。
某些强行忽视的不安被特别用心地接住了。
大脑很神奇,会帮人无意识地避开难受的东西,帮人骗过自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很神奇,一个人大脑里无意识藏着的痛苦,竟会被另一个人无意间细细地,稳稳地抚慰住。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根刺。却也是原以为有毒重金属做的一根刺,现在看来可能是冰做的吧,在暖融融的爱意里化得一干二净。
梁帆坐在明海腿上,缠绵地同他接吻,心里是踏踏实实的甜蜜。
孙羽说得对,他的确没有敞开自己的心去相信明海。
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捧出来,真正地、完完全全地敞开,完完全全地献给明海。
他的主人。
梁帆从孟明海的怀抱里滑下来,跪在地毯上。
他仰望着明海,捧起他的手亲吻,眼神缠绵又乞求。
明海歪头探究似的看着他,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乱翘,可爱又迷人。
“绿色?”他问道。
梁帆痴痴望着他,不住点头。
明海伸出两根手指给他舔。
然后两只手都用上了。
眼神交缠中,明海凑近梁帆,神色认真得仿佛是在做什么检查,嘴巴从里摸到外,把人玩得一脸口水。
梁帆已经完全陷入某种奇妙的空间了,神志昏沉又亢奋,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主人。
“梁帆,”孟明海低头看着他,手指仍插在他嘴巴里慢悠悠动作着,“你啊你,乍一看,外表光鲜靓丽的,好模样好工作的精英派头,但内里其实是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被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挟裹着……浑浑噩噩的,被绞碎了都不知道……”
梁帆口水眼泪一起流。仿佛被毫不留情地扒掉了遮羞布,最赤裸的不堪都露了出来。
然后被爱意密密包裹起来了。
“哭得好可怜哦,”明海温柔地吻他的眼角,“小帆这么可怜,又这么勇敢,把迷茫告诉我,把痛展示给我看……”
孟明海着迷地盯着他默默流泪的脸,“特别动人,我好爱你。”
憋着嗓子默默流泪忽然变成了伏在膝头的放声大哭。
孟明海将他拥入怀中,珍爱地拍他的背。
几分钟后,哭声渐渐小下去。明海握住他的下巴,给他喂水。
梁帆哭得还在一抽一抽的,嗓子酸痛,小口咽着水。
“想做爱吗?”明海的吻落在他耳旁。
“想,”梁帆抽噎,“特别想。”
“我也想,”明海将他汗湿的头发往后抹,道:“不过——分手的事,直到现在你都没跟我好好道歉。”
孟明海要求一个道歉已经很久了,可梁帆不是避重就轻,就是干脆用贞操锁“惩罚”自己。
“别糊弄我。给我口交不是道歉,贞操锁的钥匙也不是。要我教你如何真诚地向我道歉吗?”
梁帆又开始掉眼泪,“要。”
“好,”明海摸摸他的头,“我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分手,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我——”几个借口瞬间涌入大脑,梁帆试着忽略这些似乎更容易说出口的东西,第一次真正地去质询自己当时的选择,“我爸什么都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慌张……我想向他展示情况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逼着自己往下说:“而且、而且,我可能下意识觉得,觉得你,嗯,你比我爸好糊弄,我真的从没想过我们会分开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们很快就能重新在一起,毕竟英国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辛辛苦苦申上的研究生你说不读就不读了……”
“拜某人所赐,那时我在家舔伤口呢,”明海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现在呢,你爸让你回家结婚怎么办?”
“不结,”梁帆抽噎着摇头,“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了,我不相亲,不结婚,不会有孩子……”
然后,他顿了顿,小声道:“我结扎了,趁在英国的时候自己偷偷去做的。”
明海挑眉,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他问:“你家人知道了吗?”
“或许吧,”梁帆不想聊这个话题,“他们不重要,我不会让他再次破坏我们的关系的。”
明海看到了他的逃避。他知道被深深扎进心里的刺是不能忽视的,但今天进行到这里真的也很可以了。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吻了吻梁帆的额头,“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