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周易这番话说的感人, 然而还是掩藏不了一个核心问题。或者说,是我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周易好像比起自己,更加爱我。
这种话, 让旁观人听,肯定会觉得周易好好啊,好完美啊, 好梦中情人啊。但我不是旁人,我是局中人,是她最亲密的人。这是不可以的。
“周易, 我们是平等的。”
我内心里的确有不结婚的想法, 但同样的,你也有反驳的权利。不要丢掉自己的骄傲, 不要,求我。
周易没有立即说话, 她抬眸,缓而慢地抬手,将我脸颊上未干的泪水抹开。
这样沉静的她, 是我所熟悉并且令我憧憬多年的。她什么话都不用说,仅是站在原地,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我,我便知道, 我仍会臣服于她的脚下,做她的信徒。
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臣服。
或者说, 我是一个叛了教的信徒, 现在的我,只想将这位高贵沉静的女人, 绑在床上,令她为我撕碎伪装。
过了很久,她脑海中的风暴好似终于落下了帷幕。我眼看着她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沉静变回了我所熟悉的温柔,她摸了摸我的脸颊,开了口。
“OK,我冷静一下,我们……”她抬腕看了下时间,说道,“8点,我们在卧室再商讨这个问题,好吗?”
不愧是周易,她这样快的进入工作时才有的状态,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我下意识地点头,应下她。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小问题,当然是需要一个时间去探讨的。
“好啦,让我们看看晚上吃点什么呢。”见我答应,周易微微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往洗手池去,“好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今天你做晚饭,有意见吗?”
我呆呆地点头,回她:“哦,好。”
“那我就去客厅等着啦~”她极为自然地露出了应酬人的笑容,俯身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便离开了厨房,留我一个人。
她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我当然不会去谴责她,她面上看起来已经恢复,可心底指不定多么纠结和忐忑呢,让我们不在一个空间也好。周易啊周易,冷静理智一点,好吗?来说服我,而不是求我,好吗?
就算是很久没有做晚餐,这玩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退步的。然而很明显的,今天的重头戏并不是我做得晚餐,周易自然的夸奖,我点头便给应付了过去。我们两个吃饭是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的,一向都是怎么自在怎么来,平日里也会在餐桌上说一些八卦或者是工作的事情,但今天,很沉默。
周易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她重重的将汤碗放下,忽的开口:“我需要调整时间和状态。”
调整时间?我挑眉:“嗯?”
“吃完饭就开始好吗?饭碗我们放进水槽就好,等完事,你去洗澡的时候我会洗干净的。”周易提议。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沉不住气的周易,我笑着点头,怕她想错我的态度,我主动提议:“想不想喝点酒?”
喝酒这件事,是一件很有情趣的事情。我和周易当然也是很经常在家小酌几杯的,不过上一次在一起小酌,好像要追溯到……去年赵壹笙和郑歆婚礼结束后的酒吧。
显然,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好。”周易应下。
既然如此,那我还喝个屁的汤啊。三两口把汤喝下去,我站起身,和周易快速地将饭碗收拢到一起,随后她将碗筷拿进厨房,而我则是去客厅北侧的小吧台上,拿出今晚准备喝的酒。
和我那要人命的酒量不同,周易的酒量就是很正常的酒量。不过我们两个都不是很喜欢太冲的酒,我便把早前买的预调酒拿了下来,顺手又去冰箱里拿了仅剩的几个柠檬,煞有介事地准备了起来。
“周易!你要喝什么呀!”她还在厨房,我便扯着嗓子问她。
过了会,我听到她的回复:“长岛冰茶和irish mist吧。”
霍,今天这是要和我吵架了,后劲这么大,肯定能持续到和我吵架的。
过了会,我弄了6杯,周易终于来了。
就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还回房间换了一件衣服。我走到她的身边,望着穿着我的长款T恤的她,询问:“怎么穿我的衣服?”
周易歪了歪头,反问:“不可以?”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我搂上她的腰,对于这样娇俏的她完全招架不住,微微抬起身,吻了吻她的唇角。
“我怕自己吐出来,吐你衣服上不用心疼。”
谢谢你啊,你可以不说的。
轻笑着摇头,我将她要的irish mist递给了她,见她好不顾忌地一口就要喝完的架势,连忙挡了一下:“嘿,你喝这么快是要报复我惹哭你,让我给你洗衣服是嘛?”
周易侧着身子,笑着,眼里满是光彩。好似刚才哭唧唧的小可怜不是她一样,我坐在她的身边,端起给自己搞得自由古巴,喝下了一口。
很好,我还是不爱喝酒,这玩意太洗手液了。
“你情绪调节的很快啊。”眼瞅着周易已经开始拿起第二杯了,我调侃她。
周易点点头:“这应该是我的优点。”
不仅仅是你的优点吧,你们咨询的人不都这样吗?你看庄亦清,那时候找我聊,上一秒还在说自己多喜欢女博士,下一秒就决定及时止损了。了不起,着实了不起。
“但我还是很难过的,简臻。”周易将酒杯放在吧台上,身子贴近了我。
带着酒味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我垂眸看向她,无声的叹息。
一边喝着“洗手液”一边思考着,过了会,我终于把自己面前的几杯威士忌也喝下去了,这才说:“你可以骂我的,周易。”
“混蛋。”
我的话和她的话前后落下,看着脸色微微泛红的周易,我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尖:“早就想骂我了是吧。”
“Yep!”
你还真是诚实啊,周易。
“是你和我求婚的!也是你说要和我重修的,我都准备好考试了,你……你现在说……”周易抬眸,继续控诉着我,她的神态稍有醉意,但目光还是清明的,我很清楚,她在撒娇,“你要掀了考桌。你王不王八蛋啊你?”
嘿,居然真骂人!
我垂眸看着她,手不自觉地摸着她的脖颈,顿了顿,道:“我不是你,对考试,我没有信心。”
与能控分的周易比起来,我就是那个只能早起努力的笨蛋。重修这件事,我没有自信。一如,面对周易,我总是难以控制的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自卑。
她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优秀。
周易坐直了身子,温温柔柔地瞥着我,在我掩饰性地喝了两大口没结冰的威士忌后,她这才拄着自己的脸颊,一副好奇的样子问我:“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691.”我不明白,怎么忽然问这个。那年高考题难,R大附的状元才考了709.
周易眨了眨眼睛,忽的贴近我,我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点僵硬。我们坐的高脚凳有点高,怕她掉下去,我扶住了她的腰。
“你猜我考了多少?”
“你不是没参加高考吗?”我记忆中周易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啊,她高三的学校是国际高中,offer拿到的也早,完全没有高考的必要。
周易摇了摇头,酒的后颈可能慢慢上来了,她原本清明的眼眸里也惹上了些许的醉意,她勾着我的脖颈,缓缓的说:“卷子都是公开的啊,我也做了,比你低,低了三分。”
哈???
这倒真的让我惊讶了。
不对。
“你没控分?”
周易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不理解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吧,我这个问题很智障。
“你好优秀的简臻。”她依旧挂在我的脖颈,笑容灿烂近乎令我恍惚,“你这么棒,怎么会担心重修的结果呢?如果不是周易拖后腿,你都不用重修的呀。”
“胡说!”什么就周易拖后腿,我皱眉反驳。
“周易,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更希望你最爱的人是自己。”我令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做好,严肃地看着她,但因为她带着笑意的脸,也严肃不起来什么。我轻轻摇了摇头,缓和了语气,“我们是平等的,意见不同时,你可以和我吵架,可以说服我,可以……”
说服?shuifu?
周易截断了我的话。
“Shuifu也可以是吗?”她立马就下了凳子,拽着我的胳膊。
苍天,苍天!
“Shuo!说服!”呜呜呜明明这么严肃的场合,死周易,你满脑子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啊!
我翻了个白眼,周易看到,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上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双手向前,示意我继续说。
“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我不想结婚是在害怕,引经据典就是给自己找点理由,就……就,就也算是投行人心虚的傲慢。你可以理解为婚前恐惧。反正,我不是不想和你结婚,明白了?”原来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哦。”周易缓慢的点头,就回复了我一个字!
哦?!你就一个哦?!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要暴走,可周易却在我要发火的时候吻了上来。
这是什么打法?
“那就等你消除恐惧我们再结婚好啦,89岁才消除,那我们就89岁去注册。”周易的声音有些含糊,好似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我的唇上,就是说着这番话时,她的嘴唇也没有离开我的。
以退为进也是你们咨询人的行事法则吗?
我抱着周易,看着她,轻笑着点头。要个屁的理由说服,她刚刚哭的那一场,我就算有千百个正当理由也都消散不见了。
怎么会离开你呢,周易。没有你,那我,又怎么会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