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黄静瑶的消息收拢, 我临时拉了项目组的几个核心成员开会。以黄静瑶的职级是不能站在这里的，但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何耀拽了她一下, 我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没说什么。
白板拉了过来，将笔扔到了何耀的怀中。
没有我这个职级给下属讲消息的道理, 何耀最为合适。
何耀这次没有慢半拍，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开始梳理现在知道的情报。
首先, 景晨的中泰茂业失标的那个项目, 中标的是中建皖南这个“李鬼央企”，中建皖南的决策人张顺义是航运集团书记庞伟的同乡。同时, 我们得知中建皖南中标时，该公司并无承建资质, 它将业务分包给了别的公司，用这种大帮小的方法在政策公开前突击达成；
其次，航运集团曾在信息系统方向有过巨额投资, 被投资的公司是郑蓉的上阙信息技术公司。郑蓉有一姐姐，郑芙。郑芙是航运集团庞伟的现任妻子，与此同时，郑芙的儿子郑志新也在航运集团任职, 职位是投资管理部总监。
最后，曾经投资了多家出口贸易公司的创造工厂，其独立董事是庞伟的前妻。而其中最大的那家公司, 东扬国际曾被庞伟站台过。创造工厂的法人是黄执中。
这一切都围绕着庞伟展开。
“中建皖南资质问题是哪个解决的, 有结果了吗？”不行，何耀的字实在是太丑了, 我看着脑瓜子疼，我一只手捂着额头，另外一只手转着马克笔，翘着腿询问。
“有眉目了。”vp甲站出来，他从何耀那边接过笔，在中建皖南那边画了个分支，“中建皖南的资质是在政策公开前，被一家金城的公司解决的。”
金城，很好，又牵出来了一个城市。但都没又跑出江洲省。
“今天重点，把这个金城的公司挖出来。现在是……”我抬腕看了眼时间，5：45，想到不久前周易说的，我顿了顿，“快到晚餐时间了，大家先去餐厅吃点东西，大约6点15分，叫上下属，来这里。咱们争取今晚把这个金城公司搞定。”
我以往的工作作风，或者说这行一直以来的工作作风，是不存在什么晚餐时间的。只有项目进度，项目进展缓慢哪里好意思吃饭，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是碎片化的。椅子上，地上，只要是能静立的地方，都是我们睡觉的地方。但今天，我做人了。
见大家还不动，我轻笑，声音大了一些：“还不快去？！”
时间是耽误不得的，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刚毕业的人，不过眨眼就都不见了。见人都走了，我站在白板前，看着以庞伟为中心画出来的图，总感觉太容易了一些。
不知道站了多久，何耀拿着我的手机走了过来，我回头，疑惑地看着，是周易。
“怎么了？”
“我在楼下。”周易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有些缥缈。
听她这么说，我看了眼何耀，随即走出会议室，下楼，期间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周易实在是太好找了，她开车我的车，停在我司门口的停车位上，很是显眼。我还没有走到车位，周易下车了。
她穿着深灰色的西装和阔腿裤，外面套着的是在塔桥时常穿的风衣。若不是知晓她已经辞职了，我一定会以为周易这是从公司的高层会议下来，专程来找我的呢。
我走近她，这才看到副驾驶上的保温袋。
周易一直望着我，同我相望，在看到我只穿着西装就下楼的时候，有些无奈，她上前两步，拉着我的手。没感觉到我掌心的冰凉，这才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快步将我塞进了副驾驶。我坐进去，顺手把保温袋拿了出来，是一罐汤。
“知道你胃口不大，喝点是点吧。”周易没有进车里，反而是靠在车门，就这样看着我。
我怔了怔，感觉她有点好玩，垂首喝了口汤。的确是我喜欢的肉汤，我又喝了两口，抬头间便撞入了周易满眼的温柔之中，我笑着，将勺子上抬，示意周易也喝。
因为现在的这种姿势，周易微微弯腰，喝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汤呀？”汤喝的差不多，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站起身，同周易面对面询问她。
周易仍旧是倚在车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好吧，她知道我的个性的。工作起来不吃饭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毛病，大，大家都有的！
“怎么了进展不太顺利吗？”她的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耳朵，“怎么丢了个耳钉？”
她这样说我才意识到我的耳钉丢了一个，或许是落在了办公室哪里，也不是很在意。想了想，我还是犹豫着开口了：“周易，航运集团有郑志新。”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周易的目光陡然一变，她看着我，那一瞬间好像是要说什么，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此刻，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远处的人多数都也是这个行业的，不至于不认识我和周易的身份，也没人敢走近。我胆子也大了些，向周易逼近了一步，又一次重复道：“投资管理部总监。”
她勾着我的手，细长微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虎口，过了会，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的手机响起了，是何耀发来的提示，要开会了。
妈的，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见我这样，周易轻笑，她伸手将我抱入怀中，感受到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我闭上了眼睛。终于懂了在那些年，为什么周易喜欢“吸一吸”我，原来，真的有振奋人心的作用。
“简臻，对付蟑螂不用手碾。”临走前，周易在我耳边这样说道。
好狠啊你，说那个狗屎男人是蟑螂。
伸手捏了捏周易没什么肉的脸，不管周遭还有人，可能会有下属悄咪咪地看我，我上前，轻轻吻上了周易的唇角，算是回答她刚才的话。
是，我不会对郑志新出手。
他不配。
*
周易来给我送晚餐这件事自然也是瞒不住下属的，当然，我也没打算瞒着。
年前和她在一起时，我便在朋友圈发了照片。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而今天周易过来，那就是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不对，没有不该知道的人，我俩连国籍都弄完了，就算结婚也是合法合规的。
还是那个占有欲强的周易。
我上了电梯，轻笑着摇了摇头。
会议室里两个D已经开始了会议，我站在门口，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
不得不说，就算我看不上申城的这几个D，但能在这个位置上混这么多年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吃晚饭的这短短半小时，就已经有人查出来了金城那家公司。
这家叫金鹏建设的公司，承接了中建皖南的转包项目。它是拥有资质的，在这点上来看，并没有任何违规或者是和航运集团有关系的样子。但我们可不相信这家公司真的就这么清白。
这些天也不是没人查这个金鹏建设，在几个人的主持下，没过几个小时，金鹏建设和中建皖南的关系图谱就已经做了出来。这其中，还真的就打通了链路，发现金鹏建设和郑蓉的上阙信息技术有业务耦合。
一个搞建筑的公司和信息技术公司有业务上的耦合，不得不说，做事还真的是不怎么遮掩呢。
“张荣鹏，金鹏建设的董事长。1969年生于江洲省盐州市，邺城大学领导学博士在读，本科函授对外贸易大学。”
一个公司的独立董事学历多多少少都得是能够看得过去的，这种函授的一般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花钱买的证。张荣鹏这个人，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够搭上郑蓉和庞伟的这条船？
等等。
张荣义，张荣鹏。
我稍稍坐直身子，还不等开口，便看到黄静瑶站了起来，在张荣鹏的名字边上写下了张荣义以及郑志新的名字。
“郑志新的父亲是张荣义，据悉张荣鹏有个哥哥，在2015年的时候因病去世。这里是张荣鹏同哥哥的合照。”黄静瑶的父亲是银行的，但年纪轻轻的父亲能做到银行行长的位置，家里面的背景也是挺要命。
该出风头的时候就是得出风头。
今天没戴隐形，我坐在后面有些看不清屏幕上的照片，向前了两步。
等走到屏幕前的时候，满头问号。这张荣义和张荣鹏长得就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咋和郑志新差那么多？儿子随妈情有可原，那也不能一点都不像爹吧。
奇怪。
“有了！找到了张荣鹏和黄执中的合影。”有人顺着张荣鹏的这条线查了下去，很快就在某一个慈善晚宴的内部照片里面找到了张荣鹏和黄执中的照片，两个人看起来感情不错。
黄执中，创造工厂的实控人。
创造工厂是多家出口贸易企业的实控人，这家公司有庞伟的前妻做独立董事，很难说和航运集团没有关系。
从现在的所有消息来看，那就是航运集团将标给了庞伟的同乡即中建皖南，而中建皖南的资质问题则是有金鹏建设来解决的，金鹏建设的实控人张荣鹏与庞伟的现任妻子郑芙的妹妹郑蓉有业务上的耦合，同时张荣鹏又是庞伟的“校友”，最后，张荣鹏和创造工厂等出口贸易公司的实控人黄执中来往密切，而创造工厂的独立董事是庞伟的前妻，并且庞伟曾出席站台。
创造工厂是庞伟的白手套。
太明显了。
这庞伟胆子也太大了。
“哈哈哈哈……”忽然低下有人低声在笑什么。
这人的笑声不大，但我耳朵还挺好使，我问他怎么了。
他将笔记本转过来，我看到上面的新闻八卦，金鹏建设前董事长张荣义不举。
前董事长，张荣义吗？
张荣义不举？
那郑志新哪来的？
等等？这张荣义不会是把自己的老婆送到了庞伟床上换自己的好日子吧？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