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歆在一定程度上绝对是个坑货,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她做得没什么毛病。
说冷静当然是真的,但是分手?那是不太可能的。别说周易不可能放过我, 就是我自己,其实也没打算怎样,只是想要扳一扳周易这个狗脾气。
我是有点累的, 打了一顿郑歆后,我就去了浴室洗澡,随后换上了行李箱里洗干净的备用睡衣, 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 我侧躺着,脑子里回想着周易可能会有的举动。这种借力打力的方式是周易惯常用的手段, 我清楚,不对, 不能说是周易惯常用的手段,而是这群咨询的人都很爱这样。周成仁是煤老板,却也不是, 他的学历很高,目光相对来说也比较长远,要知道,国内这么多煤老板, 能像他一样走到邺城走出国门的,只有他一位。虽然不排除是周易母亲的作用,但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人应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蠢。
周易真的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我很担心。
伴随着担忧与隐约还存在的怒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陷入了朦胧。
之前一直没有说过, 自从三年前离婚,我就患上了很严重的睡眠障碍。对我来说入睡从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虽然这种情况在周易回来后,稍稍有所缓解,但当下,就算是经历长途飞行和情绪波动,我还是无法陷入熟睡。
意识朦胧的时候,人就会对外界的感知没有那么敏锐。
当我转过身时,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檀香木,周易最近很爱用的香水就是这个味道。
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周易,她没有说话,眼睛微微眯着,见我醒来,俯首在我的面前。
好大的一张脸!
我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她开口:“还在生气吗?”
我没说话。她这问题不是白问?我要是不生气,这种时候就应该拉下她,抱着她,和她一起睡!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我这个人其实个性上也是有点毛病的,不对,这其实应该是很多人的通病了。那就是,对外有多和善多和气,对内就有多刻薄多易怒。
见我不理她,却也没有转过身回避,周易无视了我的眼神,掀开被子就钻了进来,直接抱住了我。
她身高腿长的,我哪里能挣扎得开。
真是打脸,昨天还说要和人家冷静呢,今天就被人家抱在怀里了。
“别生气了,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周易低着头,在我耳边道歉。申城的气温和三番比不了,室内又没有暖气,周易也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IC的校园文化衫,头发也松松散散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要不是这张脸做不得假,我肯定会以为她根本就不是周易。
她贴我贴的近,我下意识就靠在她的身上,等靠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她身上的淤青。
“松开。”
周易眉头微蹙,以为我还在生气,张口就要解释。可看到我脸上担忧的表情,稍有慌乱的神情顿时消散,她眉梢微挑,说道:“好差不多了,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我爆粗口,我什么样子她都见识过的,爆粗口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实话讲,要不是位置越来越高,得注意形象,我肯定会天天暴骂垃圾客户和缺心眼的下属的。
“啊呀,是我不对,不要生气啦,气大伤身。嗯?”周易稍稍坐正,她一手拽着我的睡衣衣角,整个人上半身都靠近了我,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蹭着我的脖颈,“冷静了两天啦,还生我的气吗?”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撒娇方式。
微微推开周易,我的视线往一边偏去,强迫自己不要陷入周易的陷阱。狗咨询都是一类人,这群人说话比我们这行还要骗子,顾左右而言他,稍有不注意就会被他们带节奏。不行,不能让周易掌握这次谈话的主动权,要不然她肯定要用自己的美貌让我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不可,不可,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再插科打诨混过去了。
“周易,我不是在和你闹别扭,我是真的生气,而且也是真的想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的语气很平静。
和聪明人对话永远都是轻松的,和周易更是如此。她知晓我不打算轻拿轻放这件事情,神情也终于正色了起来。她就静静地看着我,素来温和的神情陡然涌现出了压迫感。
试图用这种手段让我屈服吗?
那还真是想多了。
诚然周易比我早一步走上高级管理层的位置,也更早融入了那个被人慕艳的圈子,但我这些年别的没有什么成长,就是在气场这块成长不少。就是景晨那种从一线上下来的人,我都能面对面交谈了,何况是周易。
我们谁都没有示弱,就这样对峙着。
两个人终究是有一个人需要认输的,过往我都是那个认输的那个。只是今天,我不想。
周易,比如改正这个问题。
如果执意不改,那就到这里,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就一定要让我告诉你我的计划,还要插进来一脚吗?”如我所想的那样,周易率先放弃了,她看了我一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我。
“插进来一脚?“我被她这个形容气的发笑,随后抬眸看她,“是,我要知道你的计划,我就是要插一脚,分一杯羹。”
听我自暴自弃的形容,周易失笑。
她身子向后,倚靠在床头,手指捏着我手臂上的软肉,低声问我:“说说你查到的东西吧。”她实在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放任她去做,现在准备和我互通消息。
“那个掮客后面的人是不是和你爸有关?”
“是,他那个股权的案子,给了人家5000万,每年逢年过节那条利益链上的人都会有相应的礼物收。”周易并没有隐瞒。
“那你是怎么打算?过阵子把你爹骗回国,然后找人抓他?”这块我实在是没有想明白,周易到底要怎样做。
周易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叫骗,女儿要结婚了,他来申城见见亲家,这怎么能是骗?我们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骗呢?”
嗯,看出来了,这个药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现在还能插科打诨呢。
“为什么挨打?为什么要吃药?”
周易没有立刻回我,她忽的凑到了我的身前。就在我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出其不意地轻吻了我的嘴角。
什么情况?
“所以简臻生气的点是我伤害了自己的身体,是吗?”
要不然呢?以为我会因为什么生气?
我愣了一下,歪头望着周易。
“我还以为你是生气我不对我爸下手呢。”周易的表情轻松,她身子稍稍向下,大有要躺下的趋势。我连忙拽住她,不让她躺下,这啥玩意啊,话还没说完呢,咋就想躺下了?休想!
“你对你爹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情。周易,我是个正常人,会有正常的情绪。没错,我听到你不让我对你爹出手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但我也没立场气太久,那是你父亲,他伤害的是你的家庭,那是你们的家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屁话,狗屎的家事,伤害了周易还想与我无关?我呸!也就是周易不是个糊涂的,但凡她要是个真“圣母”,我分分钟暴走拧掉她爹的狗头,顺手再把她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我眨了眨眼,看到周易还在思考我的话,继续说:“你对他做什么是你的事情,那我对他做什么,就只是我的事情。”也就是说,你不和我同步消息,共同对付,那我们就各自为政,就算互相捣乱互相拆台了,那也与人无尤,都是自己作死。
周易哪里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她摇头轻笑,打断我:“知道了,我不会瞒着你。”
最好是真的知道。
“简臻,不要小看开煤矿的人。”周易见我不以为意,提醒我。
她说的我也清楚,国内开煤矿的这帮人,心都是黑的,哪个人手里没沾着几条。这几年虽然被整治,但以周成仁这种体量,和早就跑路的性质来讲,或许也是个漏网之鱼也说不定。
“在金融投资方面我爸的确不如我妈,所以从三年前周家就在走下坡路。”周易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讲述着,好像,好像根本就不是她的家事,“但我爸很狠。资本做局的确很容易将他套住,但只要我家还有煤矿,他就不会倒下。打蛇要打七寸,我家的最大的弱点就是那些煤矿。”
“他在国内的后台很强硬,现在的大环境不太好,他没那么容易会回国。前阵子小经回去,我会被他叫回去,这我早就猜到了。我不会白白回去一次的,既然知道痛点在哪里了,那就要对着痛点下手。而且……激怒他实在太容易了,家暴这事可大可小,我要是真的起诉,他会坐牢,他现在的妻子还没有拿到pr,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为了稳定的饭票,他妻子会劝他不要和我计较。但我爸这个人,他不可能不和我计较,也不会容忍我的不听话。”周易从背后将我拥住,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景晨来三番的消息是我让人告诉他的,我就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再做一次当年的事情,结果很明显,他做了。顺便我也想知道当年我究竟是怎样才吃下了那个药。”
当年?
周易的话看似给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但这在我这里根本站不住脚。这一步一步的基础都来源于她的推测,没有实际上的数据和证据作为佐证,也就是说,她还是在冒险!
我扭过头,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