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时差很痛苦。
我整个人头都要炸了,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易闭着眼睛,在我眼前睡得恬静。
轻轻掀开被子,我拿起手机, 走出病房。
周易说不要动周家的几个矿,可没说不让我动她那个没良心的爹和弟弟。周家有钱,有钱人很明显的一个思维就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然而暴发户不一定能有这个认知。曾经周易说过,她家的财产一部分是她妈妈在理,一部分是交给了机构去做。现在她爸妈离婚, 以周成仁的个性, 资产怎么安排还不知道。
然而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想整一个煤老板, 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和周易简单粗暴的就知道买房子不同,我这些年的投资方式比较多重, 基本上都在吊销执照的边缘踩线。不合规但并不违法,所得的钱生钱又是一笔不菲收入。临近年底,我手上现在正好有一笔现金, 用来给周家做局,够用了。大不了老子在港城做得投资全部打水漂,我也得狠狠撕下周家一块肉来!
昨晚医生大概说了下那个药的副作用,就是周易这两天都会有些昏昏沉沉, 但总体并无大概,对身体的伤害并不大。事实上,到现在我也没记住那个药叫什么, 更不知道周家是从哪弄来这个药, 甚至不清楚是不是禁药。
不行,这口气不出, 我真的难受。
我在A国做得项目算不上太多,回想了下自己的朋友圈,给赵壹笙和李航打了电话。这两人,尤其是李航,这些年基本上住在这边了,他又一贯是个交际花,找点路子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简臻。”病房内,周易的声音响起。
我稍稍打断了赵壹笙的话,走进病房。看了眼床上的周易,她已经将衣服穿好,坐在床边,头低垂着,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还难受吗?”我走到她身旁,将床边的水递给她,询问。
周易浅浅地喝了口水,摇头。
她这样,除了当年她还是个小员工的时候,不知道和谁应酬喝醉了,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态到底是怎样,我将水放到一旁,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
“周家不能倒,我知道你有气,简臻,现在还不是时候。”周易的声音很轻,但她的目光却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没错,她看到了我和赵壹笙的电话,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反手将电话挂断,手机倒扣在床上,侧着身子,询问周易:“为什么?”
问完,看到她苍白的脸和颓丧的精气神,刚扬起的头垂下,算了。我现在问个什么劲呢,她不舒服,就算和我解释了,我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倒是连累她的身体。
“等你好了我们再谈论这个问题,好吗?”深呼吸,我缓了缓语气,和周易打着商量。
各退一步,于你于我都好。
然而,周易不是会退步的人。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周易并不打算退步。
“简臻,不要贸然为我出头,我有计划在。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你有计划?你有个几把的计划!你的计划就是让自己吃那个药吗!要是我没来呢,要是景晨真的脑瓜子抽筋呢!来,你和我讲,你有什么计划,讲!”我是真的受不了周易这样子,长途飞行加上劳心劳力的酒会,时差没倒过来昨晚也没有睡好,我都准备赔上自己这些年的投资现金流了,人家给我来了一句自己有计划?!是我多管闲事呗?是我有病呗?
周易没想到我会勃然大怒。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凶。
我的声带不好,可刚才说话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声带做过手术的样子,那声音大的,门外的护士都在看我们了。要不是这边医院并没有像国内那样要求静音,我肯定得被提醒。
周易愣了一瞬,随后拿过了水杯,定定地看了我一会,一仰头,将剩下的大半杯水喝了下去。
“是,吃这个药是我的计划,就算你来,也更改不了。”她站起身,凝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呵呵,真是老实。我来也改变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改变不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吵架的时候脑子会短路,我扭过头,看了看窗外来来往往的病患,深呼吸,竭力让自己正常一点,询问她:“周易,你真的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短短的几个字,立刻让周易慌了神。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忽然把事情拔高到这个地步,她上前了半步,神情紧张,就要开口解释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能承受一切,被你爹打被你弟弟欺负,都在你的计划之内。是,如果没有我的搅局,说不定你的计划能进展的更加顺利。是我多余了,是吗?”我看到她这样子,莫名的感到委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抿了抿唇,我继续说,“周易,我以为你会改的。是我天真了。”
一个人的个性,哪里那么容易改变呢。
是我太勉强她了。
转过身,我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恢复成平日里见客户的模样,趁着周易还在消化我说的话,我再次转过身,手抚上周易的脸颊,轻轻道:“周易,我们冷静一下吧。我需要重新考虑和你的关系。”
声音浅而轻,我甚少会在周易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和气势。然而此刻,她还迷糊着,一不小心就落入了我的控场中,她正正地看着我,略有疑惑。
直到我走到病房门口,周易终于重新连线,她忽的拽住了我的手,不让我走。
“你听我说,我不是说……你来确实是计划之外,但看到你我是开心的,真的!简臻,我怎么会不在乎你,我,我在乎你的,你相信我。”
我的天,我竟然能从周易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惊喜意外之余,说实话,我还真的有点难过。
“周易,我说了,我要重新考虑和你的关系。现在……”我转身,淡淡地看着周易。在国内三年给我带来的成长大概最明显的就是在气场和气势这块了,邺城公司的人怕我不是没有缘由的。比如现在,当我气场全开,毫不遮掩自己的压迫感时,就连周易,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我。
“好好养病。”我微笑。
*
从医院离开,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我闭上了眼睛。
很累。
我说的要重新考虑和周易的关系并不是吓唬她的,确实是要重新考虑一下。周易这个人刚愎自用的毛病没那么容易改,过去她就很爱委屈自己,什么都不和我说,等到压力和后果来临的时候,就会暴雷。
前一阵子都能怒扇周经了,我以为她总算支棱起来了。可没想到,人家给我进化成了委屈自己的身体了,今天能让自己被亲爹揍,能故意吃下那个什么垃圾药,明天呢?明天她说不上就能以身犯险,整死别人的同时把自己整死,到时候我怎么办?
当年离婚我已经没有了半条命了,要是以后周易再出些什么事,我怎么活,我还怎么能活下去。
人到底是趋利避害的,我不否认,我爱周易,爱到神经质的程度,爱到没她不行的程度。但如果,周易还是这样的周易,就算再难受,我也要剜除这块烂肉。
当然,我并不是说周易是烂肉。只是与我而言,这样的比喻更加的生动和形象。
看吧,看她到底怎么想。
赵壹笙的电话来的时机很是巧妙,在我刚下车的那一瞬间,她电话打了过来:“我听到周易说的了,怎么搞?”
能怎么搞,继续搞!
“李航这边给我看了眼,周成仁名下有个公司,大宗买入了IFM的股票。也很巧,我最近听了点风声,去年6月的一次例行的资本支出检查中,他们内部审计部门发现了39.52亿美金数额的财务造假,外部审计的PwC已经入场。但这事还没传出来。”赵壹笙还在敲着键盘,想来应该是和她的消息源在说些有的没的。
IFM这个公司我是知道的,主要是做传感和开关产品的,在安全技术领域算得上领头羊了,企业老牌,生产基地遍布,办事处也在各大洲都有。别说周成仁买了这家的大宗股票,就算是我当年也做过这家公司。
“你这边条件是什么?”我刷了房间卡,进了房间,换上耳机。开始收拾行李,航运集团的事情还没有完,景晨她们今晚就要回国,顺手把我带回去,正正好。
赵壹笙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无情地嘲笑我:“侬脑子瓦特了?几年前IFM联合GEMS搞我,以为切断我的供货商就能搞死高科了,你忘记了?我纯粹给自己出气,关你屁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说的这件事情,我有印象。这事当时的影响不小,赵壹笙飞G国了三次,停留了整整一个月才解决这个问题。
“谢了。”她说与我无关,但我不能当做真的没关系。
“对,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家那个脑子里弯弯绕绕多着呢。你老丈人的公司最近有个司法纠纷,我感觉和周易逃不了关系,你不如等你老婆解决完,你再找她家出气。”赵壹笙好心提醒我。
“不用,她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得先自己出气。”我拒绝。
收拾好行李,我到隔壁敲了敲房门,看到了精神奕奕的景晨。她似乎很惊讶我会选择今天一同回国,眉头挑了挑,但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