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之前我大概讲了一下我的家境, 没有什么大的出入。父母的的确确都是祖祖辈辈的申城人,我自小也是和爸爸家亲近一些,但并不意味着我和妈妈那边感情淡薄。相反, 因为妈妈是老二加上我这一辈只有我这么一个女生的缘故,我很受大小舅舅的喜爱。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我的大舅舅。
大舅舅是做建材生意的, 据说做的很大,景晨手下的中泰茂业过往重心在房地产上,这次的聚会邀请大舅舅过来很正常。其实, 在场的众人中, 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毕竟大家几乎都是做实业的, 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是做的嘴皮子买卖。
看到好久没有见到的舅舅,我上前了两步, 笑着打招呼:“大舅。”
“小臻也在这里。”大舅舅同样带着笑意,上前,看到我的穿着, 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过年了,记得早点回家。”
今年的年就在元旦后的一个月,舅舅也知道我这行忙起来一个月两个月转眼就过去, 鉴于我去年过年的时候还在出差,他特意提醒我。去年没回家过年,这当然是我的不对, 自知理亏, 我打了个哈哈。
比起全家团聚的过年时刻,从小生活环境算得上幸福美满的我, 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事业。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出差拼事业。至于说亲属团聚,以后什么时候不可以。
我这样说,大舅舅哪里还不知道,嗔怪地瞥了我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按理说我和周易站在一起,家里人也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可能一点目光都不分给周易,可大舅舅的反应就好像根本不存在周易这个人一样。我心生奇怪,装作无意地看了眼周易的反应。
周易仍如同往常一样,身姿挺拔,面含微笑。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就是没有什么异样才是最大的异常,这可是我舅舅!周易咋可能像是对待客户一样对我舅舅?我微微皱眉。
看到我的神情,周易上前了半步,微微弯腰,轻轻道:“舅舅。”
“周总。”
“简总!”远处传来人们叫我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是景晨的秘书。
看了眼周易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大舅舅,我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即将收回的时候抓住了周易的眼神,她沉沉地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她让我安心。
说实话,我从来不会怀疑周易的交际能力。她能和任何人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但对于我的家人,我不能完全保证。毕竟当年出柜实在是过于轰轰烈烈了一些,而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简家人没有旁的优点,唯独是护短。大舅舅向来是个不饶人的,我有些害怕周易应付不来。
不远处又有人叫我,景晨是条超大的大腿,人家主动送上门,我肯定是要抱上的。
勾了勾周易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冲着舅舅撒娇:“舅舅,你可别欺负周易啊,要不然,回家我还要跪搓衣板,好惨的~”
我话音刚落,便看到周易揶揄的眼神,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没再理会这两个人,往景晨那边过去。
景晨叫我过来无外乎是给我介绍几个大佬,她是脱了制服的人,身姿比一般人都要挺拔一些。站在我的身边很有压迫感,这让我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来来回回间,竟还交换了几个大佬的微信。对于这样显而易见的提携,我自然是感激的,虽然没有把握能够如景晨所愿拿下航运集团,但总的来讲我愿意去冒险一试。
景晨手上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过来的白酒,舍弃了一两的小杯子,换了二两半的大杯子,递给了我一杯。
霍,这穿制服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种派对聚会,人家都是晚礼服香槟红酒,景晨让大家穿着休闲也就算了,现在还直接端白酒了。这要不是我酒量还行,二两半下去,绝对当即倒下去。
“那……”
“景总,我们合作愉快。”我率先一饮而尽。
许是没想到我这么神经病,景晨登时愣在了原地,她眼里的诧异显而易见。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同我一样,把这杯又辣又苦喝完鼻子都通气了的白酒一口喝下。
“景总和人谈合作都是喝白酒的吗?”喝过了酒,我看到景晨倚在一边的桌子上,走到她身旁,学着她的样子,放松地问她。
她转过头,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回答:“当然不。”她生下来就是三代,不管是过去穿制服的时候还是退役后做生意,她都是站在塔尖上的人,主动和人谈合作的机会都少,何况是喝酒。
“那景总一定很满意我的工作风格了。”
“可以这么说。”景晨微微转过身,她这张脸配上这样沉静的声音,确实反差有点大,我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她给我的压迫感消失了,“你和我接触过的金融行业的人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
是吗?
抬头望着夜空,亚市温度宜人,就是夜晚的星空也如同白日一般,一望无际。金融行业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赵壹笙那样的擅于筹谋算计的?还是周易这种八面玲珑?或者说是李航那样耳听八方?再或者是性关系凌乱,虚伪至极?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不知道。
“冒昧问一下,你和周小姐是已经和好了吗?”忽然,景晨问,“周易很好,我很喜欢。”
景晨会问这种问题就很奇怪,她的眼神有些朦胧,看起来有几分醉意。我只当做她喝醉了,回答她:“目前还没有,但于我而言,她永远都是我密不可分的爱人,景总。”
不管我和周易有没有和好,也不管周易是否真的已经优秀到令景晨开始惦记,但若她真的敢在还有未婚夫的情况下肖想周易,哪怕她是景晨,我也要撕了她。
我这话说的不是很客气,景晨抬眸,那本已经消失的压迫感顿生。四目相对,宜人的温度渐渐变得有些凉,我只感觉她的目光似是有实质一般,令我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也不知道我们对峙了多久,最后还是景晨率先破功。她移开了目光拍了拍我的肩膀,贴近我,带着白酒独有的香气,在我耳边低声:“你很好,我很喜欢。”
什么情况?
回到酒店的时候我都是懵的,景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脑子里满满都是景晨最后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和她的笑容,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我的房间和周易的房间是挨着的,庄亦清老早就把周易的房间号发给了我。分析像景晨这样的人,一向都是周易的强项,没有过多犹豫,我敲开了周易的房门。
周易许是没想到来人是我,毫无防备的开了门。
愣神间,我抬头,入眼的就是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周易。
我反手关上房门,握住了周易的肩头,看着她红红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睛,问她:“怎么了?”
“你喝酒了。”周易的声音还明显带着哭腔,她转过头不看我,生硬的转移话题。
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周易向来不喜欢我多喝酒,尤其是在应酬的时候,我主动解释:“和景晨聊了聊,她拿的茅台,我喝了二两。”
二两白酒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后劲,等会洗个澡,上个厕所就代谢掉了。
周易知道我的酒量,她稍稍踏实了一点,终于抬起了头,望着我。她的手抬起,似是想要摸摸我的脸,可不知道怎么的,又放下了。我捞住她垂落的手,放在自己有些热的脸颊上,柔声问她:“怎么哭啦?”
周易眼里的苦痛显而易见,我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门口说话不是事,这点白酒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我也不想一直站着。拉着周易的手,往室内走。喝了酒没有洗澡,又没有换睡衣,我没有坐在周易的床上,转而拉着周易往窗边的沙发上走去,同她紧挨着坐在一起。周易仍旧低着头,似是在思考的模样。
我握住了她的手,一点点捏着的手指,最后同她十指交扣。
“周易,我们说过,要重修。”
对于好学生来说,重修的字眼足够刺激。当下周易就抬起了头,她凝视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身子微微向前,与我极尽贴合,道:“你不会因为客观原因离开我,对吗?”
客观原因?
外界原因吗?
我和周易有什么外界的阻碍吗?当年因为老父亲穿制服的,我都能把户口从父母的户口本上独立出来,以此申请去塔桥留学。后来更是为了和周易有合法的婚姻关系,把国籍都转到了B国。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解决了,不存在这方面的原因。
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什么客观阻碍吗?
没有了啊。
我这么想的,也是这样说的。之前说要周易坦诚,要她学会承认自己的脆弱,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我。沟通从来都是双向的,不可能只有周易一个人重修,我也是如此。
“我们不存在什么客观原因分开的理由吧。我国籍转了,工作也要去申城了,你不是也拿了申城约克大学的offer,连异地我们都不会有了。为什么还这样问?”
“那?”周易抬眸,眼里带着浓重的湿意,“你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