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 是出什么事了吗？”高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屿霆眼里满是红血丝，他手扶着椅背，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事, 我爸昨天在意大利出车祸被撞了, 没抢救过来，爷爷血压有点高，钱秘书怕出事, 所以才急着打电话让我过去。”
高助理瞬间脸煞白，掏出手机, “我马上给您订机票。”
顾屿霆冷漠地摆了摆手, 背过身去, “不用, 你先出去吧, 哦, 对了，林阳的手机打不通, 你去找找他在哪。”
门刚关上, 透明玻璃窗里就倒影出顾屿霆满是泪痕的脸，他坐在床边地下, 低着头, 一言不发。
当时坐车去到别墅, 从爷爷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顾屿霆立刻就让钱秘书订票, 他要过去意大利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但被爷爷喊住了。
爷爷说反正人已经死了, 葬礼两天前就办好了, 结束美国的这个大订单之后，让顾屿霆再去意大利坟前献个花就好, 现在是马上召开董事会的关键时候，顾屿霆还是应该更多地把心放在集团上。
“爷爷，我今天晚上过去，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保证不会耽误事的，”顾屿霆眼眶里有泪水打转，还想再争取一下。
但爷爷一言不发，旁边的小叔叔顾绍帮忙劝慰，“你爸爸走的很安详，没有多少痛苦，屿霆啊，就听你爷爷的话吧。”
见顾屿霆不再争论，爷爷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不少，他让钱秘书拿出一个iPad，递给顾屿霆。
“这是？”顾屿霆强忍下去眼泪，抬手接过来。
“这是董事长给您挑选的，都是门当户对的集团千金，”钱秘书也觉得人家爹刚去世就说这事实在是太混蛋，但老头非要他这么做，他也没办法。
顾屿霆抬眼望向沙发上坐着的爷爷，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他脸上僵硬地挤出一抹笑，低头在iPad上面认真挑选起来。
“爷爷，我觉得都挺好的，”顾屿霆重新把iPad递给钱秘书，一脸乖觉，“您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爷爷脸上这时才露出欣慰之色，拐棍在地上挪了挪，“听说你最近跟一个……走的挺近，还把他提拔进了公司？”
顾屿霆看了眼顾绍，点了点头，“只是个小助理，放在身边玩玩，您放心，不会影响公司业务。”
爷爷起身走过来拍了下顾屿霆的肩膀，慢条斯理道：“屿霆，你长大了，爷爷也老了，集团迟早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只不过，有一点你要牢记，不要对任何人付出真情，玩玩可以，千万不要像你爸一样，为了一个蠢女人背叛我，你是爷爷一手养大的孩子，爷爷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爷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顾屿霆与爷爷对视，装得满眼真诚，“这世上只有爷爷待我最好，我绝对不会让爷爷失望。”
离开别墅上车的时候，顾屿霆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幸亏孙助理在旁边，才没在顾绍面前露出端倪。
“大侄子，节哀顺变吧，听到这事的时候，我也很痛心呢，听说，撞死你爸那人是个喝醉的外国酒鬼，你说他好端端地干嘛要喝了酒开车，还在大街上把你爸撞倒了，或许就是你爸太倒霉了，不过，自从得罪你爷爷后，你爸好像一直都很倒霉，这次也是预料之中的事，”顾绍故意挑衅道。
顾屿霆转身，握紧拳头，咬牙问道：“你做的？”
“哎，屿霆，我可是你亲叔叔，这种话不能乱说的，”顾绍靠近顾屿霆耳边，低声道：“就算我承认是我做的，那又怎样，你敢去找你爷爷说吗，就算告诉你爷爷了，你觉得你爷爷会处置我吗？”
“哈哈哈哈哈，大侄子，回去趴被窝里哭两天吧，集团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顾绍笑着先一步离开，留下神色阴冷的顾屿霆站在车门前，努力压制着情绪。
三天后，林阳出院，他先是一瘸一拐地打出租车去手机店买了个新手机，之后就调头回了绒花清林小区。
刚补完电话卡，手机就收到了几条秦明川的消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鉴于那天的事实在是太恐怖，秦明川和霍臣曦之间的关系又太微妙，林阳怕自己连累秦明川，就没回电话消息，准备过一段时间再联系他。
“喂，”林阳下出租车，站在小区路边，额头上还沾着白色的伤口贴，瘸着一条腿，拿着新手机，“顾总，我在，在家呢。”
话音刚落，路边停下一辆蓝色的定制版库里南，顾屿霆穿着黑色风衣从后座下车，拿着手机走到林阳面前，哑着嗓子问，“你这几天都在家？”
“那倒也不是，”林阳环顾四周，心想顾屿霆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
“上车，”顾屿霆歪了歪头，紧接着拿出了一个林阳无法拒绝的理由，“学校停课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林宁在我那。”
顾屿霆扶着他坐上库里南后，看了眼他头上的伤口贴，“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倒了，”林阳挪了挪腿，“学校怎么突然停课了。”
“前几天有地方发生了枪战，”副驾驶上刚刚从意大利回来的高助理开口，手指向车窗外路口全副武装的特警，“你看，a市全城戒严，学校都停课了。”
“枪战？”林阳僵硬地重复道。
高助理接通了个电话，手下人说去医院扑了个空，根本没找到林阳，高助理让他们先撤了。
“谢谢啊，”林阳抬脸看向顾屿霆，要不是顾屿霆，他手机打不通，林宁还不知道要去哪呢。
顾屿霆冷着一张脸，侧头看向窗外，“没事。”
林宁拿手机给高助理发了个微信。
【顾总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高助理看到微信，扭头看了眼林阳，接着在手机上打字，【顾总父亲前几天在国外去世了。】
林阳关上手机屏幕，偷偷瞄了眼顾屿霆，确实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
安慰人的话，林阳也学过，不过那都是在goldriver酒吧学的糊弄客人的客套话，林阳估摸着顾屿霆应该不会喜欢听。
想来想去，林阳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沉默，现在顾清泽已经进了天雅集团，顾屿霆要是想要疗伤的话，应该会去找他吧。
“你吃早饭了吗？”顾屿霆扭头看向林阳。
林阳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高助理立刻心领神会，问过顾屿霆后，给别墅里的保姆打了电话，要她提前准备好早餐。
林阳和顾屿霆到的时候，林宁还没起床，保姆说林宁昨天晚上看动画片看的有点晚，又不用上学，早上就赖床了。
林阳推门过去看了眼，林宁躺在床上睡的正沉。
早餐准备好后，顾屿霆喊林阳过去餐桌吃饭，林阳见客厅只有顾屿霆一个人，“高助理呢？”
“公司有事，他先走了，”顾屿霆坐在林阳对面，咬了口煎蛋，“你之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林阳抬眸看了顾屿霆一眼，他父亲刚刚去世，要是自己现在跟他说美国的那个大单子还会失败，他还会在董事会上输给顾绍，之后远走美国，彻底成为边缘人物，是不是有点太残酷了？
但顾屿霆又帮忙从学校接回来了林宁。
“你小叔好像，好像有点看不惯你，”林阳用尽可能和缓的口吻描述着整件事，但又不想引起顾屿霆的怀疑，补充了句，“我之前在酒吧里听一个客人说，他在想办法搞掉你手里的单子，宣传部门似乎是有点问题……”
顾屿霆放下手里的叉子，抬脸看向林阳，神色微怔，良久，他缓缓开口，“宣传部门？”
“对，那个秘书处查一查也行，”林阳硬着头皮咬了口面包，一点味儿也没有，又干又涩。
顾屿霆故作冷酷，尽力维持着姿态，但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你干嘛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帮我照顾林宁了啊，而且我想留在天雅集团，”林阳没敢看顾屿霆的表情，视线在桌角的红丝绒蛋糕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动，又诚恳道：“顾总，你让我当个小打杂的也行，要不然，就，就让我在集团干三个月再开除我行吗？”
顾屿霆抬手把红丝绒蛋糕给林阳拿到面前，“照顾林宁是因为我跟林宁交情好，跟你没关系，至于你要留在天雅集团，这事不归我管，你去问高助理。”
“哦，”林阳听顾屿霆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懂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没有直接拒绝，想来这事应该是有转机的。
“你伤成这样，这几天就别上班了，在这住吧，方便照顾林宁，”顾屿霆起身准备去上班。
林阳瞄了一眼顾屿霆的盘子，里面的饭几乎没有动，“你，你再吃点吧。”
顾屿霆转身又坐了回来，低着头继续塞了些东西，因为他爸的事，他这几天都没有什么胃口，两三天都没吃饭了。
林阳看出来顾屿霆状态很差，脸色憔悴，毕竟经历了至亲离世这种大事，肯定会觉得一时间无法接受。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酸甜口的，很好吃，”林阳把手边的红丝绒蛋糕推给顾屿霆。
顾屿霆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那你就吃你盘子里的面包，还有那杯牛奶，喝完再去上班。”林阳习惯性地像照顾林宁一样嘱咐着，“你不吃东西可不行，尤其是早上，不吃东西脑袋转不动，会变傻的。”
顾屿霆抬眸看了林阳一眼，林阳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尴尬地解释，“我看电视上专家这么说的，教授，大学教授。”
顾屿霆离开后，林阳拍了张空碗碟的照片发给高助理。
“顾总今天把早饭都吃光了，”林阳拨通了高助理的电话，“高助理，顾总说我在天雅集团上班的事归你管。”
手机对面的高助理见顾屿霆终于吃点东西了，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你想休息几天就休息几天，人事那边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用管。”
“你是说我可以不用走了？”林阳舀了口红丝绒蛋糕填进嘴里。
“从始至终顾总都没说要开除你啊，”高助理不明所以，“好了，顾总到公司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要买什么就让保姆去买。”
高助理挂断电话，下电梯去迎接顾屿霆，可没想到在公司一楼，顾屿霆刚进来电梯，他身后又挤进来一个员工。
“顾总，您好，我有事要跟您说，”顾清泽气喘吁吁地站进来，仰头望着顾屿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星辰大海。
今天刚上班，顾清泽就看到钉钉群里人事安排发生了变动，他本来是被分到秘书处的，可新的表格把他安排去了华北的分公司，这样一弄，他就没办法见到顾屿霆了。
顾屿霆冷着一张脸，极其不耐烦地看了顾清泽一眼，“什么事？”
高助理这时候才认出这个年轻职员就是那天说林阳进入公司不合规程的年轻人。
电梯缓缓上升，顾清泽整理下西装外套，身上的青柠香水味弥漫在整个电梯里，“有人滥用职权，在公司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