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飞快,外面的世界已至入夜时分,A市内最大的天文馆已经闭馆。

  此时天文馆内却群星闪耀,一眼望去皆为浪漫。

  中间巨大的观星仪前,一位身穿黑裙,头戴两朵奇异之花的黄发少女躺在地上,恍若无人地数着星星,即便她知晓这片星空是虚假的。

  少女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深渊使徒闪现到她身后,朝她跪了下去:“殿下,已将他们困于深渊的结界之内。”

  少女指着天空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了起来,冷默回道:“将他们都……sh。”

  紧闭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少女的话被门响之声打断,深渊教徒见来人之后慌忙而逃。走之前,它见到了少女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

  这是深渊……从未有过的情感。

  “哥哥,你怎么来了?”少女急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朝大门奔去。

  大门处站着一位蓝发慧眼,穿着打扮极为严谨的男人。

  他在看见少女之后便收敛了周身无形的威压,嘴角挂着的标准式的微笑也转换成了对待家人才特有的暖意。他微微张开臂膀,一下接住了朝他奔来的少女,悉心将她凌乱的长发整理过后,才抚摸着她的鬓发,温柔道:“荧,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里玩耍了?绫华她正和我说起这件事呢。”

  “对啊,荧出门都不带我!害得我在家闷了一天。”神里绫华略带埋怨的声音从神里绫人身后传来。她一路小跑,一把抓住了荧的左手,左右晃荡着。

  “下次再瞒着我出门玩,我就让哥哥下次出门不带你了!”她生气地鼓起腮帮子,脑后马尾跟着一晃一晃。

  荧微微晃荡了一下手腕,反从神里绫华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她以双手为圆,包住神里绫华的小手,抬至胸前一寸的距离,眼中真诚无比:“这次是我不好,原谅我吧!我亲爱的绫华小姐。”

  神里绫华被荧这样一闹,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她将手抽回,把腰间的折扇拿了出来,顺手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微微闪动的眼睛。她小声回道:“荧,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日后出门只需告知我一声就好,我只是怕你遇到危险。”

  说罢,她还侧头瞥了一眼神里绫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尤其是哥哥,特别危险!”

  神里绫人自然也看见了神里绫华眼中的警戒之意。他无辜地眨了一下眼,伸手想摸一摸神里绫华的头,却被她用折扇阻挡,只好就此作罢,无奈道:“哥哥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吗?”

  神里绫华反手一拉,荧就被拽了过去,跟着她一路小跑远离了神里绫人。在道路尽头时,神里绫华转身对着神里绫人做了个鬼脸:“哥哥可是要抢走荧的人,当然可怕!”

  荧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绫华~我被神里家收养那一刻不就是你们的家人吗?”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穿执事服的男人快步走向神里绫人旁边,附嘴密言。

  神里绫人听到消息之后嘴角泛起了冷意。他笑眯眯地朝荧和神里绫华道:“夜晚的舞会将要开幕,你们是舞会上最闪亮的公主。托马会带着你们去换华服,美美地打扮一番。”

  “从现在开始,不可离开托马的视线。”他缓缓走向二人,双手一捞,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们托在了手臂上。就像儿时,她们围着求他抱抱一般,他再次给了二人安心。

  “否则哥哥会非常担心你们的。请体谅一下哥哥的苦心,好吗?”

  神里绫华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既然哥哥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只好接受了。”

  荧扭头看向身后渐行渐远的星空,耳边传来了神里绫华勉为其难的作答声。她急忙应下口,却见深渊使徒负手站在那片星空中缓缓朝她走来。

  神里绫人感受到荧的挣扎,便将她放了下来,耐心询问着:“怎么了?荧。”

  不知为何,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就像失去了某件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头发的重量变轻了……

  “哥哥……!”荧急忙摸索着头顶,恍然一撇,却瞧见了深渊使徒手里捏着的那两朵「因提瓦特」。

  那是世间最为纯净之花,是空曾经赠与她的一片净土,是她藏在心底最为深的一束光,是哥哥给的一份承诺。

  “这两朵「因提瓦特」将永远伴随着荧,就像哥哥陪伴荧一般。”耳边似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所以,荧。哥哥一定会找到你。这是哥哥对你永远的承诺。”

  朦胧记忆如泡影,只需轻轻触碰便可支离破碎。深渊使徒利用传音对荧说:“殿下,您发间的东西掉了。我不敢过去,还得劳请您过来取一下。”

  荧盯着深渊使徒手中的「因提瓦特」,顿时一种强烈的异物感充斥心里,挥之不去。

  这一刻,荧的脑海里充满一个念头:哥哥送的花被深渊玷污了……他们找死!

  浓烈的情绪在荧身上翻涌,她大步朝观星仪走去,亮堂无比的走廊也因她的走动而变得灰暗了起来。不等神里绫人出声,她便压下了所有情绪,笑着转身朝神里绫人两兄妹吐了个舌头:“稍微等我一下哦,我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里面了。”

  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地转身朝深渊使徒所处的位置奔去。

  托马抬脚,刚想追上去,就被神里绫人出声制止:“罢了,既然是荧落下了重要的东西,那我们也只好站在这里等待了。”

  神里绫人站在原地,望着荧走的方向,伸出一根手指放于唇上,示意托马噤声,“不该做什么,不该想什么,应该不用我说出口了吧。”

  托马很少见到神里绫人为了他人特地出声提醒,如今一出口,托马便已重新定义了荧在神里绫人心目中的分量,即便荧是神里家收养的一个孤儿。

  他点了点头,回道:“下属知晓了,家主大人。”

  *

  与此同时,深渊内,太阳最后的余晖即将消散,这也预示着外界已然入夜。

  黑影已逐渐从雾气变成了如薄膜般的实体。它层层将跑车包裹,原本旋转飞快的轮胎也变得滑溜了许多,这对于高速行驶的跑车是致命的陷阱。可黑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它趁着散兵注意力全在车辆是否会失控上,完成了一次力量的聚合,再次凝成了个全身被甲壳覆盖的人形怪物。

  它将盔甲覆盖的双脚抬起,一脚将自己从镶嵌进了车子的前盖,如剪刀般的双刃高举头顶,口中发出的嘶吼震耳欲聋:“——你们是殿下的阻碍!是深渊的阻碍!深渊的潮声会将你们从这个世界彻底驱逐!”

  散兵控住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从肩膀处延伸。空难以想象,眼前这个和自己无二的少年,除了单手阻挡黑影的袭击只伤到手掌的肌肉层以外,竟还能在段时间内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

  空被散兵惊地坐直了身子,却一下是撞到了挡风玻璃上。他捂住额头,才注意到车内空间狭小,仿佛就像一个展览罐里面装了个散兵和他。

  空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不由得在心里吐槽起散兵对于机械造物的审美。可近在咫尺的黑影却不能再让他胡思乱想了,若刀刃在此时落下,他和散兵将无处闪躲。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留给他们逃生的时间不多了……

  挡风玻璃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投影字体。

  「车载AI提醒您:发动机温度异常,车辆即将发生爆炸。现在车辆码速为273km/h,属于超速行驶。车载AI将配合您在一分钟之内降速至20km/h,以方便进行跳车逃生。」

  「已将车门全部打开,倒计时开始:0:59……车速为261km/h。」

  车门就像机翼般从车身上延展,为了在高速行驶时车辆还保持完美的流线形,车门的开启可以说想当符合动力学的设计。

  散兵认真盯着码速表盘,握住方向盘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接踵而来的信息若是普通人早已大脑宕机,可身为怪异事件处理局一员的他怎会和普通人挂钩。

  散兵微微张口,想对空说些什么,但车门的打开导致空气对流,声音早已无法传达。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已经让散兵的眼球周围布满了红血丝,他现在必须保证他们二人能在此次危难中存活。

  此时此刻,哪怕是微秒相差也不断不能有。只要时机一到,他便可带着空一起跳车逃生。

  空自然是明白现在的情况,但散兵有些过于冷静,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种突发事件。他看了一眼散兵,又将目光放远,仔细观察着车外景色。手中悄悄凝聚着星空之力,方圆百米范围内的情况尽在他的掌握。

  水声……

  空的嘴角悄悄上划了一个弧度,看来的确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深渊的内部并不是一团漆黑,而是像海市蜃楼一般,需要依靠现世进行投影才能构成一方空间,但深渊内部对外界构成的影响却是实打实的。若是现在公路上出现了一些动物,那必然是动物亡,车辆毫无损伤。

  显然,现在深渊投影的内容正是某个山区的公路。

  黑影身为一团没有灵魂的死物,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变化。它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眼前的二人!它的眼中泛起幽蓝,双刃上水光迅速聚集,强大的能量将周围抨出一个无尘之地,地面上的乱石在此能量碾压下瞬间化为齑粉。

  车辆的前盖已然冒起滚滚浓烟,而车内的温度也在迅速升高,连座椅都有些过于烫屁股。再不动一动,恐怕都要烤熟了!

  空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他将左手放在了散兵的肩膀上当支撑点,双腿一用力,半个身子直接悬在了散兵手臂边。又伸出右手,用力一拍,直接夹住了散兵的脸,强行让他的目光转向自己。

  在散兵充满杀气的眼神中,空利用唇语对他言道:“别紧张。这段话说完再过十秒,我们就会路过一道窄桥,到时候直接向下跳,别犹豫。”

  “我会帮你倒计时。十,九……”

  还未等空说完时,散兵便挣脱了空对他脸的禁锢,同样利用唇语对空说:“下次还这般凌越无礼,我便将你的手折去当肥料养花草。”

  在空震惊的目光中,散兵直接将空拖拽坐到了他腿上,右手禁锢了空的腰,缓缓在空耳边报出了最后一个字:“一。”说话同时,散兵一脚踩在的车门框边缘,以单手之力把住了平衡,同时双脚发力,抱着空就如猎豹般冲下了桥。

  赤金碎光在昏暗的天空中缓缓湮灭,AI倒计时也即将到往尽头。

  「警告!警告!发动机温度已达到极限,即将……」

  ——轰!

  恐怖的气旋从桥中心升起,夜空中仿佛再次出现了一个太阳,将深渊照得无比透亮。

  二人乘着风在空中下坠,岩浆般的气浪从他们头顶划过,带着水光的十字斩却悄然抵达了他们身后。

  空瞥见了这个攻击,在散兵怀中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这等力量是他无法撼动的,于是便打起了言语攻击:“我那可不是无礼,我不是救了你一命吗?要是再救了你一命,你是不该“以身相许”了啊~”

  回答空的只有越发收紧的手臂。

  感受到内脏受到压迫,空咳嗽了两声,选择了投降,谁叫现在的命还握在散兵手里呢。他依旧改不了贱兮兮的话:“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好了。其实那个怪物没死……”

  在散兵朝后看的瞬间,空运起星空之力,直接在湖面撕开了空间,并且伪造成了一个水漩涡。

  跌入水中的时候,散兵听到了空虚弱的声音:“其实,这里也是深渊的出口。”

  *

  天文馆内,荧快步跑向了观星仪,见到了藏在阴影中的深渊使徒。

  只听深渊使徒“桀桀”地笑了几声,利用深渊的力量将二人包裹,让神里家三人所不能察觉后,才跪下谢罪:“殿下,属下也不是故意忽视您的命令,只是属下看到您一直佩戴的花落在了地上,想捡起来交还给殿下。”

  荧面色僵冷,眼里只剩下了这两朵「因提瓦特」。她压住指尖的颤抖,如珍宝般将它们小心地捧回掌心,贴合至心口的位置,感受到它终于回归自己的身边,荧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荧松了口气的同时,深渊使徒再次问道:“那两个人似乎已经逃离了深渊,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理?”

  手中的「因提瓦特」似乎将空的危机直接映射到了荧的心中,她呼吸一窒,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眼前的深渊使徒仿佛就是罪魁祸首。荧将「因提瓦特」戴在了头顶后,略微抬头,盯着这个跪着仍比她高的深渊使徒:“你既尊称我为殿下,那就该知道我的命令是绝对的!”

  荧的周身渐渐被黑气萦绕,瞳孔仿佛被血色侵染。她缓缓伸手,一把扣住了深渊使徒的脖颈,缓缓说道:“我还说过……你们就是群老鼠,永远不配站在我的家人面前,哪怕是眼皮底下都不行。”

  黑气似乎与周围融为了一体,只有她发间的「因提瓦特」还保持着原本的颜色。

  深渊使徒眼中少见的拥有了恐惧的情绪,它想将荧的手从脖子上拿开,可双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它也因为这股力量的压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荧盯着深渊使徒,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她将深渊使徒朝自己拉近了些,脑海里不由地反复闪现「因提瓦特」被它拿在手中的场景,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她身上滋长。

  “哥哥送我的东西,谁允许你擅自触碰?”五指逐渐用力,深渊使徒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在荧的眼前渐渐溃散。

  “唯一的下场只有——死!”

  荧一挥手,所有的一切都被深渊吞噬。发间的「因提瓦特」闪着独有的光亮,带着来自哥哥的祝福,轻轻抚慰着荧心底的愤怒。她又似乎回到了原本的纯粹,带着笑意奔向了神里绫人:“我找到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