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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以自己擅自做这种决定,根本就没有在询问她的意见!

  千山代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七,只要她动作迅速些就能在一点前将今天要做的事做完。

  给禅院甚尔打了个电话,告知他自己将在二十分钟后到达「SWEET BAR」。出门前千山代照了下镜子,在看到自己眼底的青黑又加重后烦躁地大叫一声,真是讨厌!一切都糟糕透顶!

  到地方后,千山代等了几分钟才等来禅院甚尔,他穿着一身松垮的休闲装,边抓了抓头发边走过来,不修边幅的模样活像个收保护费的地痞,特别暴力能打的那种。禅院甚尔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大小姐。”

  “我总觉得这间酒吧里藏着什么东西,”千山代仰头盯着招牌说,“某个被藤原弥遗忘了很久,直到最近才突然想起来的东西。”

  千山代目前的猜测是,藤原弥原本应该是打算操纵言灵术叫人来取这一被她遗忘的对象,但到了门口后发现外头安插着禅院甚尔的眼线,于是只能就此收手。但转念一想,以藤原弥的性格,没准是在设计她呢?

  会不会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只是藤原弥故意引诱她来此?

  不怪千山代多疑,近几月频繁造访的噩梦与过于勉强的委托量让她精神衰弱,时常走着走着就忘记自己要去做什么,甚至于窗外刮来一阵风敲响玻璃都能一瞬间令她全身发冷。

  一开始千山代从未想过离开这个世界,可是现在,她开始幻想自己回到现世后的生活,哪怕回去后要受到老板无情地压榨,她也仍觉得老板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对如今的她而言是如此的亲切。

  她不想再无止尽地受噩梦的折磨,不想受到梦里幻影的指责,也不想每天都草木皆兵,可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与迫切离开这个世界的渴望是等值的,她想走,又舍不得走,她的痛苦与焦躁由此形成。

  虽然千山代已经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崩溃。

  “地下室搜过了吗?”千山代收回思绪,平静地问禅院甚尔。

  “你是说那个又大又绕的地下室?”禅院甚尔没忍住笑出声,“搭建这座地下室的人真是个天才,难怪你付我五千万取藤原弥的性命,看来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命很值钱啊。”

  说笑完后,禅院甚尔不忘回答千山代的问题:“我叫人大致搜过了,但我想那几个家伙不会有多用心,他们不满我拖欠工资很久了。”

  千山代质疑:“你的钱都到哪里去了?连这点工资都舍不得给他们发?”

  “我只是暂时替他们保管,毕竟他们总要找对象,那么订婚礼物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到那时他们就会庆幸还有一笔钱存在我这。”禅院甚尔耸了耸肩,脸皮极厚道。

  “你还真敢说,真到那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千山代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已经付给你钱了,员工不好好干活的话,当老板的就来补上吧。”

  “这么大个地方,你打算让我一个人搜?”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要不然你现在也可以打电话让你手底下准备订婚的员工过来。”千山代无动于衷,甚至搬来一个凳子,就这么坐在地下室通道上,“只要你答应按时把工资交给他们,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忠诚细心的仆人。”

  “也不见得,”禅院甚尔站在古砖壁前开始摸索上面是否有暗门或是机关,“比如你早就付过我钱,但我依旧懒散。”

  “你自己也知道啊!”千山代没好气地说,看禅院甚尔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再看了眼时间,她决定还是得自己动手,于是没坐一会儿就站起来跟禅院甚尔一起摸索。

  禅院甚尔眼神戏谑地盯着她的动作。

  “看什么看,动作快点,我晚点还有其他事。”千山代上下其手、左右开弓,很快就甩开禅院甚尔一大截,“上面的我摸不到,你仔细点摸啊。”她在通道里冲禅院甚尔喊道,余音扩散许久才散。

  “没大没小。”禅院甚尔哼笑一声,依旧保持着懒洋洋的状态,不过在抬手探向千山代无法触及的高度时确实仔细了些。

  三个小时后,两人先后回到门口,“什么也没找到?”千山代累得双眼失去光芒,如同一滩泥一般贴在墙上。

  “嗯。”禅院甚尔将衣袖撸起来,露出一截壮实的小臂肌肉,但还嫌不够凉快,于是拉扯着衣领散热,“可以走了吧?闷死了。”

  千山代望着这条逐渐隐匿在黑暗中的通道,心中不由升起困惑,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她跟禅院甚尔没有找对方向?亦或者……

  咔嗒、咔嗒——

  就在这时,旋转楼梯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清脆的响声在寂静密闭的环境里显得尤为刺耳。千山代几乎在同一时间右眼皮疯狂跳动,她内心深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背后透着凉意,千山代下意识摸上「黑刺」。

  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少主,”貌美如花的藤原弥身着一袭华贵长裙,她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捂着嘴,细长且上挑的眉眼一弯,朝千山代欠身行了一礼,“别来无恙。”

  心中不安的预感成了现实,心脏重重一跳后反而转为平静,千山代攥紧双手,她脸上的神情闪过不解,为什么眼前的藤原弥看上去如此年轻?!藤原弥现在的长相,就跟千年前她们两人初遇时一模一样!

  绣工精细的衣袖中伸出一根葱白细指,藤原弥用指尖点着自己的红唇,歪着头欣赏千山代的表情。

  “少主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变得年轻许多?”藤原弥不紧不慢地说,“这就要感谢少主了。你啊,果然还是和千年前一样,强大,却又无比心软。”

  “你并没有杀掉五十岚和寺岛,以让对方离开东京为条件,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藤原弥扑哧一笑,“少主,你到底是天真还是真的开始心怀大爱了呀?以为三两句话就能让他们背叛我吗?”

  “千年前的「千山代」所犯的错误,跨越时空延续到了你的身上,正因为世界上有像你这样容易动摇的人存在,「我」才能找到机会趁虚而入啊。”

  千山代紧紧地抿唇,“藤原,我不明白,你既然如此蔑视除你以外的所有人,一心想要让人类覆灭,为什么过了千百年,从未付诸行动?”

  “哼,从未?”藤原弥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跟这群恶臭的垃圾们生活在一起?”

  “嗯……算了,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改天吧,找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会邀请少主到家里做客,到时候我会将一千多年的所有经历,一一跟少主讲述清楚。”藤原弥抬起手,在底下两人的注视下,双手结印,“少主应该已经知道,这些年岁里我曾多次让五十岚使用术式生出年轻皮囊,以供永葆青春,那么那些老去的皮囊,少主知道它们去哪儿了吗?”

  “有一种特级诅咒,以人皮为食,它所吃掉的每一张皮,都会进入到身体里生长枝丫并长出人脸花朵,这种诅咒叫「人面树」,是我从五百年前精心饲养至今的宠物,现在它正满怀期待地迎接少主的到来。”

  “少主,请您不必客气,尽情地吸收掉它身上的所有营养吧,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您。”

  双手大拇指与食指竖起,指腹相触,藤原弥沉声下令:“「坠」!”

  地下室的板砖轰然坍塌,千山代和禅院甚尔脚底没了支撑,瞬间跌入无尽深渊,身侧飞速降下块块砖瓦,千山代下坠时抬起脸,死死地凝望着位于高处的藤原弥,她的相貌在念出言灵咒后迅速衰老,片刻间便老了二三十岁,然而她却全然不在意,挑着眉垂眸欣赏好景。

  在这时,另一道人影出现在千山代眼前,那人走到藤原弥身旁,与她一同向下看。

  千山代瞳眸一缩,五十岚?是他,又好像不是他,这个人的面容与身形与五十岚的完全相似,但他的额头上多了一条缝合线,千山代正要睁大眼睛仔细辨别,高空却覆上黑暗,掩去了藤原弥和「五十岚」的身影。

  “真是麻烦,”黑暗中,禅院甚尔悠闲的语气中添上几分不悦,“千山,藤原弥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你,不会只是长相像高中生,实际上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吧?”

  无人应答。

  禅院甚尔也不着急,反而在下降过程中,双手抱臂,闲适地哼着曲儿。

  哼得好难听……原本还在想着事情的千山代顿时从情绪中抽离,眉毛开始抽搐,“别哼了,怪吓人的。”

  “把你吓得都会说话了?”禅院甚尔淡淡地哼了一声。

  “禅院,你知道吗,曲折离奇的事情经历多了之后,我突然有了一个感悟。”千山代说。

  “什么?”

  千山代转头看他,虽然一团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就是要将目光投到禅院甚尔身上,以此表明自己对即将要说出的话深表郑重:

  “我觉得,脏话,必须要纳入世界遗产。”

  “嗤。”

  估摸着他们快要落地,禅院甚尔召唤出咒灵,从它体内抽出特级咒具「天逆鉾」,一把将其插到墙体上,他单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捞住千山代的腰,待二人平稳地降落后,禅院甚尔将「天逆鉾」拔出来,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刀光。

  地面在他们落下一刻开始颤动,俄而,这个位于地底深处的洞穴亮起点点光芒,两人顺着光源看去,只见一颗巨型树木生长在此,它那粗壮苍劲的树根盘绕于地,树干上蔓延出无数根树枝,每一根树枝上都有绿叶裹着花苞,光亮正是由花苞发出的。

  当浅黄色的光芒完全照亮洞穴后,花苞们一瓣一瓣地张开花瓣,露出诡异的人脸,各个年龄段的人脸都有,稚嫩的、衰老的、美丽的、丑陋的……所有面孔,都在微笑着面对两人。

  “……”禅院甚尔嫌弃地眯了眯眼,“千山,我觉得你说得对。”

  什么丑东西,他现在也很想骂脏话。

  我一定会在这几天将这篇文撸完的!我写写写写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