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宫纪坐在病床上,整理着自己权限内所能拿到的所有相关数据。

  用以左证的重要的纸质文件散落一床,她的视线逡巡在两个计算机的显示屏上,浮动的数据和文字一行一行快速上翻,关键联结词被标注,有关组织在日本活动的蛛丝马迹被一一串联。

  电玩公司杀人事件、十亿元抢劫事件、长野县的啄木鸟会……她将所有语焉不详又牵扯非法组织的卷宗做了简单的整理。

  宫纪蹙起眉,沉默下来,有点焦虑地咬了咬屈起的指节。

  ——信息量还是太少了。

  她将组织放到一边,思维聚焦于更小的事件,比如东京的毒|品走私线。

  由这几天的消息汇总整理来看,组织背地里起码做着三个层次的毒品业务。

  首先是推动私人制毒案的发生和传播。组织通过进口经营者散布大量易制毒化学品,这类化学品很容易就能伪造成医用品,从而通过合法渠道大幅集散。受暴利驱使,近几年私人制毒案件层出不穷,组织犯罪对策总务科对此应接不暇。

  宫纪翻了翻毒品对策室近几年的行动报告,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各地大大小小的私人或企业制毒案件,顺利查获的有组织性走私案屈指可数。

  其次,恐怖主义和帮派势力往往在毒|品犯罪中起着推波助澜的角色。平河町有大量的流动人口,有盘根错节的黑|||帮势力,于是这片鱼龙混杂的销金地也就成为了众多“中介人”或掮客的聚集地。

  而这些中介人和掮客往往与本地黑|||帮形成固定关系网。他们从境外、海关得到毒|品,再通过经年构筑的私人渠道网络将毒|品分批分销,其中绝大部分毒|品又进了日本黑|||帮的口袋。

  警方成功逮捕了那位手持新型致幻剂的中年掮客,并从他嘴里撬出了一些情报——偷运毒品进入日本国土的大小团伙数不胜数,新型致幻剂却由组织垄断来源。组织控制着新型致幻剂的供给与价格,在没有找到替代品之前,日本本土黑|||帮不得不在这方面受组织钳制。

  最后也是隐藏最深的关键业务——组织秘密运营着一条跨国走私信道,该信道承担着将亚洲毒源传输到欧美的中转站作用,而平河町是该通道的秘密据点之一。

  宫纪找出了几版纸质文件认真比对,又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她转着笔,猜测着这条信道运作的具体流程——大宗毒品经由九州岛海关进入日本,再通过隐秘渠道辗转到东京。货物到达东京后,由麻生祝牵头,借其经年累计的势力掩护,转手交给“联络人”,再由联络人进行运作,将毒品运离海关。

  宫纪在“联络人”上画了个圈,在上面打了个问号——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联络人应该完全隶属于组织。

  这中间的每一道程序都纷繁复杂,每一个关口都将经历数次黑市交易或者套.钱、洗.钱活动。

  那个旅馆,估计也是一个用来洗.钱的场所。

  而组织宁愿扶持类似于麻生祝的棋子作中介人,也不愿与本地帮派展开深度合作。

  在不借助本地势力的情况下,想要完成这么庞大的毒品运输基本不可能,组织背后或许站着大型财阀甚至政府要员。

  就拿麻生祝这个组织手底下的棋子来说——能将毒品偷渡出国,他背后站着不止一家大型贸易公司,贸易公司背后又是财阀,海关管理方面或许也有他的合伙人。

  毒品被截获后,后续处理全部被移交给了警察厅。搜查一课不能再插手,宫纪获得更多情报的来源也被堵死。

  她只能通过近几天财经界和政治界的动向,来揣测这次行动对日本社会造成的影响。

  东窗事发后,这些企业组织、政府部门要么不做不休,要么断尾求生。托半年前那位财阀少爷的福,她知晓一些财政界的内幕,这几天又仔细研究过相关股价局部供求的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半个财经界都在暗处为此震荡。

  这个时候,宫纪才想起曾经被她万分嫌弃的警察厅的好处来。

  毕竟一切剧烈变化都被捂死在上流社会,公众的世界仍是一如既往的和平稳定。

  目前高野秀树、津川优子和她在同一家医院内养伤,窥见组织在日本极为隐晦又盘根错节式的渗透后,她心底涌出一种预感性的不安——体量如此巨大的黑暗组织,真的会放过高野秀树吗?

  心情本来就糟糕,宫纪一转眼就看到床头柜上的漂亮小雏菊,心烦得想要把剩下几片花瓣全都揪掉。

  还有安室透,一个可恶的变量。

  另一边,风见裕也为降谷零送来了一份宫纪的资料。

  降谷零在打工的间隙,认认真真翻过了这份纸质文件。

  这份资料动用了公安的人力资源亲自走访收集,其中内容详细到宫纪从小到大所有可供书面一谈的琐事。

  比如小时候她和两个兄弟一起打架踹翻了别人家的栅栏,被人家告上门要罚款。

  比如无聊高中生成立了声势浩大的“宫纪后援会”违反了校园社团组织规例,宫纪因此而被教导主任勒令写检讨——即使这个后援会的成立和宫纪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比如那份处罚宫纪理都没理,第二天她却收到了好几份满怀愧疚的代写检讨书。她把那几份字迹不同的检讨书全都交了上去,把老师气了个半死。

  降谷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趣闻,直到手指下意识地翻页,轻微的纸质摩挲声响起,他才懊恼地把自己的心思拉回来。

  是因为待在了熟悉的环境而放松了警惕吗?

  降谷零凝神细看后面的数据——时间线已经来到了宫纪远赴英国求学期间。

  和先前的数据一样,这里面所记载的所有履历都能和她的活动经历对得上。唯一的疑点是,宫纪在留学的那几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人际关系。

  降谷零托着腮垂着眼漫无目的地乱想了一秒:她确实是那种不好接近的人,兼之强烈的目标主义,忙于学业不愿交际也挺正常。

  他又将这份资料翻了几页,略过一页页闪闪发光的履历,最终停在了宫纪的入职考核心理测试页面上。

  他想着宫纪这个人,又看一眼这份完美到可以做模板的答卷。

  好虚假啊。

  一,二、三、四、五。

  早川理纱的手指贴着爬满青苔的墙壁,一扇窗户一扇窗户地数。

  横向数到第五个窗户,她抬头,面对着这个窗户慢慢后退,纵向的窗从下到上进入她的视野。

  六层,顶楼,高野秀树住在那里。

  早川理纱抱着膝盖坐在了草坪上,抬头凝望着那扇窗户。

  那面灰色的窗帘像是被焊死在了金属框上,四天以来从未打开过。

  早川理纱家境很好,在警视厅的问询过后,她千方百计地通过长辈和朋友的关系,试图打探到一点高野秀树的现状。

  有一位父母在警察系统任职的朋友告诉她,高野秀树在这家医院里。

  层层警察把守在高野秀树的病房外,这是监视也是保护。早川理纱不被允许进入那个地方,她只能站在楼下,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数过去,最终停在高野秀树所在房间的窗户下面。

  阳光很好,草坪上有牵着小狗的老人,有坐着轮椅的病人。早川理纱一有时间就到这里来,坐在一片暖意洋洋的草地上,身边放着自己的书包,膝盖压着翻飞的作业纸,时不时抬头看一看顶楼处。

  顶楼,高野秀树在病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透过房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着门外的警察先生们的后背。

  警官先生们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高野秀树在心里偷偷评价。

  看管着他的警察见他听话不闹事,渐渐地都放松了警惕,一些知道内情的年轻警官还会给他带些漫画或者小说过来。

  不要小看杀了8个人的少年犯啊。

  他叹了口气,闷闷地想着——我可是差点就寻死成功了。

  高野秀树猜那个组织不应该放过自己,说不定窗户外面就有可怕的狙击手在蹲守。

  影视剧里的狙击手都格外专业有耐心,为了抓住一个机会能在制高点蹲个十天半个月。

  高野秀树决定给那个狙击手一个机会,让他不至于风藏露宿苦苦等着自己。

  如果能拉开那扇帘子,是不是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的生死?

  他用了一点手段支开了陪护着自己的警察,一下子跳下病床,偷偷拉开了捂得严丝合缝的窗帘。

  窗帘刚被拉开一个缝隙,他就在晃眼的阳光中,与坐在草坪上的早川理纱遥遥对上了目光。

  他吓一跳,“哗”得一声把窗帘捂死,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求死勇气轰然崩塌。

  紧接着一群警察大汉踹开门把他按在床上,苦口婆心地对他进行安全教育。他们劝高野秀树不要乱动窗帘,外面真的很危险。

  高野秀树躺在床上胡乱地点头。

  托这一秒对视的福,他的病房喜提几个全新的监控摄像头。

  直到这一天的深夜,难过才从心底慢慢涌了上来,他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不让摄像头看到自己在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自己拉开窗帘的那一秒——早川理纱忧愁的眉目突然舒展开来,她在惊喜,想从草坪上站起来,草屑从她的裙摆处悠悠落下。

  全身上下都有痛楚在涌上来,高野秀树蜷缩起来,将眼泪和呜咽全都埋在枕头里。

  早川理纱对他的依赖程度超过了一般朋友的范畴,高野秀树对此很不解,也一度很好奇。

  是因为自己曾经随手帮过她?还是大小姐对领域外生活的好奇心作祟?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吧?

  高野秀树想过很多种可能,苦恼过后又把这些猜测通通扔掉。他满不在乎地想——管它呢,反正自己也很喜欢和早川相处。

  他对早川理纱的感情萌芽,可以概括为电玩城、街头霸王和春丽的关键词组合。

  高野秀树在一家电玩城打工。他拿一份工资,却能同时兼职保安、修理工、广告牌郎和陪玩,因此十分受老板的喜爱。

  那一天中午高野秀树和往常一样穿过热闹的游戏厅,打算去楼梯间休息一会儿。

  他打着哈欠路过一群男高中生时,余光看到熟悉的校服,漫不经心地往那边扫了一眼,却在猝不及防间瞥见了早川的身影。

  他顿时不困了,抬脚朝早川理纱走过去。

  “你怎么不去加入他们?”高野秀树从背后敲了敲早川理纱的肩膀。

  当时他们的感情已经非常要好。早川理纱被吓一跳,回头发现是熟人才长松一口气。

  高野秀树:“一惊一乍的干嘛。”

  早川理纱凑过来悄悄跟他说:“他们说要带我来电玩城,我背着我爸妈来这里的。”

  “来了这里就好好玩呗。”

  高野秀树抬头看了一眼表,发现时间还早。他靠在了街机上,打算跟早川理纱说一会儿话。

  早川理纱低头拨弄了一下街机的摇杆:“都是男孩和男孩在玩,我觉得没有意思,就随便看看。”

  高野秀树:“那我请你玩街霸,要不要一起?”

  早川理纱雀跃起来,重重地点头。

  高野秀树把几枚硬币投进了街机,然后用春丽这个角色杀了早川理纱十二次。

  这版街霸共十二个角色,早川理纱来来回回换了一遍,一把都没赢过。

  她恍惚地摁着按钮,有点怀疑人生:“果然是我太菜了吗?”

  明明家里的游戏机她玩得还不错。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太强了?”高野秀树在街机的“KO”声中对早川理纱大声说。

  电玩城太吵闹,他们说话都得用喊的。

  “再来一次!”早川理纱先一步投进了几枚硬币,也选了春丽这个角色。

  哼,不自量力。

  高野秀树斜斜瞥一眼早川理纱,手里的摇杆很随意地动着,打算赢她第十三次。

  他随手敷衍操作,分出一点余光去看旁边的女孩。早川理纱倒是十分认真,她把一缕细软的头发别在耳后,高野秀树的视线随着那截看上去特别软的头发转移到她的耳朵,女孩子耳垂洁白,轻盈得像桃子果肉,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耳洞。

  高野秀树一慌神,胡乱推了一下摇杆。他的视线不敢再停留,一下子飘到早川理纱的脸颊——她翘着嘴角,在笑,左脸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原来有酒窝吗?

  心跳好像在怦怦作响,高野秀树在慌神间隙恶狠狠地想着——怎么回事,老板怎么把音乐放这么小声?

  心跳得越来越响,在高野秀树慌得要摁不准按钮时,早川理纱以一套回旋鹤脚蹴接气功拳及时把他的春丽打倒在地。

  “我的春丽!”高野秀树心慌意乱又欲盖弥彰地大叫起来。

  “你活该,谁让你分心。”早川理纱心满意足地松开摇杆,朝他比鬼脸。

  春丽躺在地上。高野秀树捂着脑袋,偷偷去看早川理纱的侧脸,他的耳朵尖在悄悄变红。

  “唉”

  他躺在陈腐的床板上,想着早川理纱回头朝他笑的那一幕,又想起每天匆匆掠过的、属于她的漂亮花园和明净房子,苦恼地叹了口气。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森川辙平从柜子底下爬出来,胳膊撑在床头看他。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高野秀树恶狠狠地揉一把他的头发,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褥子里,声音闷闷的:“恋爱……算了。我连校服都没有,别说把第二颗纽扣送出去了。”*

  森川辙平看不得他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爬回柜底,从里面翻出一本还算崭新的书来,“啪”得一声拍在秀树后脑勺上。

  高野秀树气恼地把书从脑袋上扒下来,抬头一看,书本封面上粉红又恶俗的“情书”二字赫然闯入他眼帘,他惊了一下。

  “你才多大,学写情书?”兄长的身份让他的重点歪了歪。

  森川辙平利落地爬回柜子底下躺好,为自己掖好被角,闭着眼睛回复他:“是给你的,笨蛋,你叹气频繁得让我睡不着觉。”

  高野秀树闻言翻身关灯,把那本书放在枕头边。

  半晌后,在阒静的黑暗里,森川辙平的声音从柜子底下响起来:“喜欢一个人的话要不要试一试写情书?”

  高野秀树凝视着头顶一点模糊的光椽:“怎么可能,是真男人就要当面告白。”

  “你可真不浪漫,女孩子都是喜欢像诗一样的情话的。”

  三月21日晚,窗外有大风,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松动的玻璃。屋内点一把昏黄的灯,老旧电风扇在头顶吱吱呀呀地转动着。

  高野秀树趴在床上,手臂压着信纸,咬着一根笔不停地翻动着那本《情书》。他冥思苦想,揉皱了一张又一张信纸,还是写不出满意的情话来。

  察觉到浪漫爱情到来的那个瞬间,他尚不知道自己的奔跑赶不上世间万物的生灭变化。

  几天后,噩耗突然而至,他像风一样跨过栏杆、翻过高墙,将那个哭泣的、他为之翻皱了一整本《情书》的女孩甩在身后。

  原来不是所有幸福和不幸的人生体验都值得被好好珍藏,大厦崩塌之时,他这粒小小尘埃的整个存在都会被侵吞。

  起码不能当着早川的面死去吧,那样也太丑了。

  高野秀树嘟囔着,在无声的崩溃中放弃了拉开窗帘的求死计划。

  早川理纱跟着那位短头发的女警进入医院大楼——今天她终于得到许可,能在警官的陪同下和他见一面。

  小林医生像往常那样向门口值守的警官打过招呼,托着托盘和病历本走进来,为高野秀树检查伤口。

  看到熟悉的医生,高野秀树先是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摄像头,又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问:“小林医生,你今天怎么没带结婚戒指呀?”

  小林医生并不说话,他从托盘底下摸出一柄手术刀,捂住了高野秀树的嘴巴,划开了他的颈动脉。

  早川理纱本来矜持地跟在佐藤身后,却在进入大楼时先一步越过慢吞吞的电梯。她大步穿过大厅,扶上楼梯扶手时她往上跑了起来,裙摆飞起,她一路冲到六楼,值守的警察见是那个提前打过招呼的女孩都给她让开身位来,她喘着气来到病房门口,与走出来的医生擦肩而过。

  宫纪先是在昏睡中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好像是美和子前辈在喊些什么,哭泣、吵闹声响个不停,她在倏忽而至的焦虑不安中突然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跳下床铺几步走到病房门口。她在握住门把手时透过玻璃看到病房外人影晃动,警察、医生和几个病人胡乱地推挤在一起,一片乱糟糟哑剧中一个拔高的声音尖利响起,像铅笔戳破了素描画。

  “都让一下!”医生在大喊。

  有个女孩子在哭泣,警察按住了津川优子,医生正奋力大叫着,想要突破人群把铁架床送出走廊。

  白布覆盖在少年的遗体上,高野秀树在她眼前被推走,宫纪一垂眼,看到血色慢慢洇出一颗垂坠的心脏形状。

  她撑着门框,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到走廊,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这出杂乱哑剧的哪个地方。

  宫纪最终抬眼看向津川优子,却在看清她表情的一瞬间慌乱地后退了几步,脱力般地坐到了走廊长椅上。

  白色和血色也像一副惊世骇俗的画布在她眼前旋转扭曲。宫纪感到眼前的世界被绞紧,所有声音再次离她远去,有一把刀强硬地凿开了她的心室壁。记忆在闪回,她漂浮在在蓝色的实验器皿里,看到有人在开枪,鲜红的血液泼在眼前,人们在尖叫,一双手温柔地捧起了她,将水蓝色温巢连带着她狠狠砸到地上。

  她高仰脖颈靠在墙上,手指胡乱地攥紧长椅边缘,青色血管在手背上绽出,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医生大步穿过走廊,拐进一个卫生间,撕掉了脸上的易容。

  外面已经乱起来了,她仍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她踩上窗沿,同时带上了耳机,几秒钟的电流声后从特殊频段里出来热闹的背景音——贝尔摩德居然已经到了某个声色犬马的场所。

  “哟,任务完成了吗,基安蒂?”那个讨厌的女人在耳机另一头笑吟吟地问她。

  贝尔摩德的语调里透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愉悦。毕竟这个任务本来是指派给了她来做,基安蒂因为科恩的事情对一切参与那场行动的人怀恨在心,她向朗姆打了好几次申请,好不容易才将这个任务要了过去。

  基安蒂一边扬言“科恩的事情,我会让那些警察付出代价”,一边架着狙击枪在医院外蹲守了三天。那些警察严防死守,三天之后,基安蒂才不情不愿地再度找上门来,请自己帮忙易容。

  贝尔摩德玩味地回想着基安蒂的表情:她作出有求于自己的神态时整张脸的面部肌肉都绞拧在一起,手指攥紧,眼睛上纹着的凤尾蝶都要愤怒得展翅欲飞。

  基安蒂简直想把这个耳机砸碎扔出去,她的声音发狠,一字一句:

  “目标对象死亡,任务完成。”

  贝尔摩德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你得记得欠了我人情。”

  基安蒂咬了咬牙,掐断了通话。

  作为警校第一毕业的职业组,宫纪的职业生涯本就是一片坦途,入职仅一周又对大型毒|品走私案的勘破做出了重大贡献。于是在这之后的一天,宫纪的升职文件和病假批准一同下达。

  刷新了警视厅最快升职记录后,她成为了众人眼中所谓的警视厅最有潜力的警官。

  她争取到了一些特殊待遇,比如警察下线的选择权。

  历经四天,宫纪在处理完那些复杂的流程后,约那个中年人在酒吧见面。

  有些人的本性厚重如山石,十几年的流水侵蚀只能改变山壁的一星半点,更深的内里则坚定如初。只有真正的刀劈斧刻,把刀子凿击进山体,将岩石剜出,这个人才能显出背离本性的变化来。

  宫纪正在经历这种变化。

  她做了简单的易容,遮去了眼角眉梢的动人弧线,让自己呈现出一种泯然众人的状态。

  酒吧的陈设显得粗糙随意,随便招来的摇滚乐队不是很默契地演奏着披头士乐队的经典曲目《I Saw Her Standing There》,摇摇晃悠的音乐旋律伴随着波动的灯光充斥在这狭小空间里,环形沙发和卡座上一圈都是半醉不醉的人。

  中年人坐在角落沙发上,宫纪背对着他,在吧台处落座。

  “怎么选这么吵闹的地方?”中年人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个小时,脑袋差点被震成一团浆糊,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太能受得了这个。

  宫纪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回复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喜欢。”

  中年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了下来——他宁愿不要宫纪对他喜好的周到考虑。

  隔着一个沙发背,两人坐在一片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酒吧里嘈杂的喧闹离他们较远,金黄色的灯光笼罩此地。他们专注于手边的事物,背对彼此轻声交流信息。

  宫纪说:“今天就不请你喝酒了。”

  中年人摇了摇头,朝服务生招手,大声喊:“来一瓶日本山崎威士忌。”

  宫纪轻轻敲了敲吧台,叫来调酒师:“一杯龙舌兰日出,谢谢。”

  由于毒|品犯罪的特殊性,警方在逮捕走.私团伙时往往无法做到破案留根。而在大部分犯罪行为无法定性的情况下,裁判所完全无法对该类罪犯进行有效处理。于是警视厅视情节严重程度,广泛使用将罪犯发展为下线的侦查方法。

  加上这几年国安委员会为了抑制毒|品犯罪的滋生和暴力团的发展,出台了一系列保障灰色地带从业者回归正常社会的条例举措。受益于这两点,这个中年掮客在自己即将被长期监管前抓住了一个机会,

  他做事谨慎,干着违法暴利的事业却总能及时收手,从业五年却未曾染上毒.瘾,这一点引起了警视厅的注意,也成了他拿到线人保护制度资格的筹码。

  中年人现在代号白鹣,这个从一本书里随手翻来的代号被他录入了政府档案里。

  他正处在考察期,关注他的警察很多,但还没人敢在目前这个阶段启用他。

  宫纪与他算是阴差阳错的匿名式双向选择,他们正式联系之前谁也不知道谁的具体名姓和长相。入狱的中年人在一页页供自己选择的警察数据里一眼相中了宫纪的完美履历和晋升潜力,又觉得这是个新人说不定好拿捏,于是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宫纪那份数据。

  哪知一联系,对面居然是那个骗了他侄子感情,还把自己送进局子的女警。

  他对宫纪怀有怨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说到底他陷入目前这种境地全都是拜宫纪所赐。如果他在任务执行过程中突然生出报复的心理,一番运作下来很容易就能让一个警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宫纪还是坚定地选择了自己。

  说实话,白鹣觉得宫纪可能有点神经质。

  不过他也不太敢赌这位思虑如蛛网般细密的赌徒小姐究竟算计到了那一步。决定洗白上岸后,他花了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防止自己一个不小心野心过重干了什么坏事,再次与这位警官为敌。

  他将酒液倒入杯中,把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向宫纪抱怨:“你让我查的组织可不简单,惜命的人都会管好自己的眼睛耳朵,不看不听。”

  宫纪接过那杯龙舌兰日出,垂目欣赏它橙红渐变的颜色:“你已经不是自由人了。”

  白鹣苦笑起来:“是啊,所以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我有跟你说过那个组织的核心成员都以酒名作代号吧?听说你们让那个组织的一位核心成员受了重伤,如果身体恢复得不好,他作为杀手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宫纪漫不经心地回应:“我为他感到可惜。”

  白鹣继续说道:“有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狙击手的搭档在找关系买情报,她想要报复警察。”

  宫纪蹙起眉:“为什么要找关系买情报?他们组织没有情报来源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她没什么朋友?总之结果就是她找上了我认识的情报贩子。”

  宫纪轻声评价:“看来那位杀手小姐性格有点激进。”

  沉默了半晌,她自言自语般地出声:“她想要报复谁?”

  白鹣并不搭话,他喝了一口酒。

  宫纪的声音,连带着一枚小小纸片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

  “帮我传播一个消息吧,如果可以的话,把我的照片送到那位杀手小姐的手里。”

  他捻起那枚纸片攥到拳头里,再次提醒了她一句:“你可能会招致她的报复。”

  宫纪敲了敲玻璃杯,笑了起来:“是吗?我会好好招待她的。”

  情报交接结束,他们又各自沉默地坐了半个钟头。白鹣起身先行离去,他临走前再次打量了宫纪一眼,觉得她果然如自己所想的大不一样了。

  或许谁报复谁还不一定呢。

  白鹣拢了拢外套,踏出了摇滚乐震天响的酒吧。

  在任务之外,组织一般不会去管自己的成员去做什么。

  但是擅自找警察寻仇这件事明显超出了组织的容忍范围。

  波本以此为理由拒绝了基安蒂的要求。他的神色很冷,那双危险的眼睛警告般地盯着基安蒂:“这不合规矩,我可不愿意为你的冒进承担后果。”

  基尔的性格向来稳重,但看到基安蒂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煽风点火了几句:“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又不想耐心收集情报,就去找外面的情报贩子吧。”

  有一句话她没能说出来——情报贩子可是最狡猾、又毫无诚信的一群人,以基安蒂急躁激进的性格,大概率会为自己的冒失付出代价。

  基安蒂挟着刀枪,来到位于平河町、又毗邻东京湾的一座废弃仓库前。

  此时已过晚上七点钟。日光收敛,暮色缓缓向下侵吞,天穹有几片苍白薄云漂浮其上。前方是一整片集装箱,红白蓝色块堆积,彩钢瓦板上攀爬着斑斑锈迹。再往前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基安蒂走过着一带口岸,往下看了一眼——她记得几天前麻生祝的脑浆就被泼在这里。

  她嫌弃地踩过了这块砖石,在渐暗的暮色中踏入了仓库大门。

  仓库呈上下两层结构,虬结而出的钢筋、废弃电缆、爬满锈迹的铁栅栏和经年累积的尘灰浇筑出一座废铁堡垒。仓库顶端有一个巨大的豁口,不甚明亮的暮光由此洞入,为这座无机质巨物投下一束暗光。

  地面上形成一小块灰色光区,灰尘缓缓飘荡而上。白色的空药罐和烧杯碎片滚在地上——这里曾发生过一起私人制|毒案件。

  基安蒂已经提前确认过这里没有大批人伏击的痕迹,而她透过狙击镜见过的那个警察近几日出现在这里私下调查。

  此刻她漫不经心地打量过四周——这里确实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咔嚓——

  基安蒂猛地回头,举起了枪。

  宫纪拢着长风衣,裤子扎在战术靴里,她走进门内,用风衣下藏着的MP5冲锋枪枪口对准基安蒂。

  “你还真敢来啊,杀手小姐。”

  对不起大家,我好晚,而且还没有达到万字,两天半更新三章对我来说还是太……()

  写了一点高中生纯爱故事。

  这一头波本在组织这边捂死了情报,另一头宫纪自己引对方上门。

  高亮!高亮!——下一章节有一点血腥暴力元素,请各位小天使确保自己年满十八岁且不会对此产生生理不适,否则不要买(我已经尽量克制去写了dbq)

  本章的参考文献有:《日本应对有组织犯罪问题的举措[J]》《日本的犯罪侦查制度(二)》《论毒|品侦查中的线人边缘性问题》。其实这里的“白鹣”严格意义上应该被叫做“特|情”,但是为了少被口口,就把他叫下线吧。

  推推基友的文《【咒回x间谍】人形轻武也可以得到五条悟》by班森克

  文案:

  24岁的辻日向在东国经营着一家猫咖店。

  他的顾客有武装侦探社的奇怪绷带男人(屡次发出殉情邀请)

  因为姐姐结婚伤心欲绝的东国警察

  料理水平进步空间巨大的约尔太太

  总想着拯救世界的可爱女孩阿尼亚

  传言他有一个高中老师的儿子。

  多大?28岁

  在哪所高中?咒术高专

  儿子?辻日向手上轻轻的给一只洁白蓝色眼睛的波斯猫顺毛,笑的温柔:“不熟。”

  东国陆续出现咒灵,五条悟带着三人组去练级。

  一切顺利,直到有一天晚上清楚感知到辻日向摸黑到自己房间,偷亲了一口。

  闭眼冥想但是没睡着的五条悟:?!

  从此以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五条悟越来越不对劲,看辻日向总蒙上了一层颜色滤镜。

  等到五条悟兴奋的好奇辻日向下一步的动作时,他却跟一个没事人似的回归自己原来的身份,一切的暧昧都消失了。

  情敌却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失魂落魄的五条猫猫找到辻日向:“我们谈谈。”

  五条悟对辻日向初印象:爱漂亮的小孔雀,时不时会摔倒在自己怀里,腰腹软,没事喜欢在午后暖阳的单人沙发上看书,缺乏锻炼的身体白嫩纤细,一掐一个红印子。

  现印象:好像加入了什么传销组织、20多岁的年纪40多岁更年期的暴脾气、喜欢(套)钱。

  又于某天晚上看到柔弱的辻日向一身劲服站在天台上单手压了一把m29机枪,远距离break咒灵。

  五条悟:……

  微痴汉的钓系美人(明勾暗钓)x最强

  食用指南:

  1.受和5t5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不存在乱那啥,第一章作话细讲

  2.尽量不ooc,和平时代,不会刀咒男人

  3.我流架空,放飞自我,男性可婚

  4.小甜饼,地图在东国,有部分打咒灵环节,说不定会有哒宰之类的其他番角色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