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语气让嘉蓄僵了一下,他眨巴着眼睛,答非所问:“我讨厌程朝!”

  程储的双眸还是眯了起来。

  嘉蓄慌忙拉起程储的手腕,蹙着眉,脸上全是厌恶的表情,“哥哥,我不喜欢被他喜欢的感觉,他这种人不择手段,你可要保护我。”

  门口传来敲门声,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到帅哥牵手的画面,明显愣了一下。

  神情没有掺假,程储收起警惕心,“别说绕口令了。”

  他对着服务员点了点头,服务员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地把菜品摆上。

  她出门时,程储又道:“不用进来了。”

  门轻轻地被带上,程储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言简意赅,“坐回去,吃东西,还有事。”

  嘉蓄乖乖地坐了回去,“什么事?”

  刚上桌的艇仔粥很烫,程储给嘉蓄盛了碗,“昨天晚上的人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嘉蓄拿起勺子,表情转换的像一只开饭的小猫。

  “十一点,同样的地方,”程储夹起一颗虾饺,“你记录一下,看来多少同样的人。”

  嘉蓄张嘴,一口咬下程储夹起的那一整个虾饺,嘴里塞得满满的,“你约了他们在这里见面?”

  “不是我约的。”程储看了他一眼,又夹起一颗虾饺放进嘴里:“是程越约的。”

  这算又亲了一口,嘉蓄露出微笑,“我懂了,你喂饱我之后,又要我干活了。”

  程储没有看他,专心喝粥。

  他没有直说,这是他让人以程越的名义约的,他还要以嘉蓄的名义送。

  吃完饭,嘉蓄跟昨天帮他开酒的服务员借了顶帽子,又拿了个口罩,就大摇大摆地站在包间门口,对着名单一个一个打勾。

  他邀功似的把名单第一时间发给程储。

  程储正坐下办公室,看各个分部的财务报表。

  酒店分部的效益乏善可陈,令他困惑的是与规模扩大成正相关的运营成本竟然如此居高不下,现金流量表里的经营性现金流极差,钱呢?钱去哪里了?

  嘉程是集医药、地产、酒店和金融为一体的大型集团公司,各个分部职责分工明确,财务分割,资金独立,相安无事了好多年。

  本不想插手他大伯三叔之间的烂账,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都要纳到自己的盘子里,程储的表情就越来越严肃。

  他打了几个电话,了解更加全面的业务背景。

  集团的全部利润,他手中的医药板块贡献了四分之三。

  地产、酒店和金融合在一起占据四分之一。

  他的大伯程百慈控制的地产行业基本上每年都在铺钱。拍地、养地、盖地周期性极强,最近还去S国新拍了一块地,打造移民富豪的后花园。价格居高不下,交易数量零星稀少,赔进去不少资金。

  他的三叔程百故更是可笑,打造金融型酒店?与银行和保险公司签订的条约,白白搭进去不少钱。

  为了补窟窿,程储用钢笔敲了敲报表,谁都想抢他手中的资源,谁都有可能想让他死,谁都有可能。

  程储把嘉蓄发过来的名单看了一眼,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刚被提拔的,一个是何兆仁,另外一个已经在公司待了很多年。

  为什么要倾向程越?大概就是冷热灶原理。

  烧自己这个热灶,边际效益不是很高,但是烧程越那个冷灶,超乎预期的利益和回报足够让毫无根基的几人铤而走险。

  嘉蓄还附上圆桌上面面相觑的三人照片,一桌子的菜因为程越未到场,还一动不动。

  程储让嘉蓄把照片和名单彩印三份,亲自送到三位高管的手上。

  饭局上嘉蓄小猫咪似的嚣张已经引得人精似的高管注意,有了嘉士泽独子的背书,何兆仁,或许还会对程越忠心,其他人,程储确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嘉蓄:你都不表扬我?】

  【程储:把事情办好了再说这种话。】

  【嘉蓄:办的好好的。】

  嘉蓄做完这些事情回到嘉程集团已经下午两点了,他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捏着薄薄的几张废纸走进了程储办公室。

  嘉蓄兴奋地说道:“哥哥,我回来啦。”

  亲昵的声音让程储面前的客人转过身,看了嘉蓄一眼。

  嘉蓄把心放在肚子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年纪稍微大了点,不过一头硕发满是银光,看起来还蛮精神的。

  程储往嘉蓄的方向望去,吩咐道:“泡茶。”

  “哦。”嘉蓄把废纸放在办公桌上,信步走到茶桌前,行云流水的行茶。

  “劳烦了。”老人非常客气,“怎么一只手受伤了,还泡茶呢。”

  这话似乎在指责程储的不地道,嘉蓄有些不开心,“我自愿的。”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人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程储把嘉蓄递给他的茶放在老人的面前,“严先生,喝茶。”

  严先生喝了几口,称赞了几声,终于言归正传,他叹了一口气,“程总,我来不是找你喝茶的。我手中的项目,不能就这样白白停了下来。”

  程储询问,“项目现在是什么进展?”

  “小试中试都已经完成,”严先生正色道:“临床批件已经下来了,患者的招募工作也应落实,绝对不能因为公司的出售行为就暂停。”

  “前期已经投了多少钱?”程储敲了敲桌子,在唤出神的嘉蓄回归。

  嘉蓄的眼睛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分开。昨天晚上不节制,嘴巴已经亲红了,今晚不能再亲了。

  那亲手吧,还能咬咬那截干净白皙的指腹。

  严先生说了个数字。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变成小猫眼里的磨牙棒,程储平静地说道:“伍敬山是个商人,擅长囤积居奇,卖取高价。严先生,我也是商人,不喜高价,更不喜坐地起价。”

  严先生顿了顿,难以自控地宣泄着自己的怒意,“他就是一个掮客,好言好语地把项目骗进来,结果一到手,没多久就转手了,公司里面还有好几个研究员也是这样,完全被他骗惨了。”

  程储非常冷漠,“买定离手,卖项目买项目何尝不是一场gamble?”

  “道理我都知道,”严先生压抑着怒气,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可是我就是不甘心,这款药真的很重要,程总,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些得病的孩子就不用去死了,至少可以延长一段时间的生命……”

  程储静静地听着。

  “如果当时能够研发成功,我的小孩也能活下来了…….我不能就这么白白放弃,肿瘤的病例很难找的,再拖下去,过个一两年再重启项目,临床的患者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

  看着老泪纵横的严先生,嘉蓄帮他续上茶水。

  严先生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我真的是豁出这张老脸来求你,程总。

  程储非常平静地又问:“你为什么不带着这个项目去其他公司?”

  皱纹里有水光,严先生说: “一点儿都瞒不住程总。嘉程收购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人敢和嘉程作对,要这个项目。”

  程储手指点着自己的手背,“情况我都了解了,不过,我需要时间考虑。”

  严先生连连点头。

  等他平复好心情,程储就让嘉蓄送他出去。

  程储走到窗边眺望远方,最近天气反常,又阴又雨的,有点山雨未来风满楼的趋势。

  门被推开了,嘉蓄站在他身后,像是天上的黑云层层笼罩着白云,包裹的严严实实。

  程储没有回头,把这股压迫当作天气的气压变化,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啊?”嘉蓄歪着脑袋,“不真吗?眼泪是真的。”

  程储看了他一眼,“听他话里的逻辑。项目值钱,伍敬山为什么不做?一经上市,伍敬山完全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狮子大开口。”

  嘉蓄想了想,“那就是投入大,产出未知,不值得。”

  程储赞许般地点了点头。

  “哥哥,我聪明吗?”

  程储伸出手指指着嘉蓄的脑袋,嘉蓄一下子就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了,不叫哥哥,叫程总。”

  收回视线,程储走回实木的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取出合同翻了翻,目光一下子看到桌上的那一沓白纸。

  白纸是嘉蓄见程储的由头,他一回来,就想见程储,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要签字的东西少了许多。

  “你平时就是拿这些东西给我签字的?”

  一叠文件里夹几张白纸,微乎其微。在白纸上签名,被人卖了也不知道,程储冷冷地看了嘉蓄一眼。

  嘉蓄夺过程储手中的钢笔,在纸上画了几根线条,纸上一下子就出现四个小人。

  程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河里的两个神态像极了程越和程朝,岸边的两位像是自己和嘉蓄。

  嘉蓄又画了几根线条,像是一个网兜子困住河中的两人,他笑道:“程总,是不是要收网了?”

  以柔克刚是百试百灵的招式,程储脸上的严肃淡了许多。

  嘉蓄又贴上几笔,“哇,程总,这样你就好像渔夫啊。”

  带着孩子气的夸赞确实让人听得心情舒畅不少,程储脸上的严肃消失殆尽。

  真好骗,嘉蓄想,下次把结婚协议书放在文件里给你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