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

  这是第一个反应。

  被欺负了。

  这是第二个感觉。

  少女于是更加没精打采了起来,像是一朵花蔫蔫地垂下脑袋一样。

  她摇了摇头。

  “不像哦,完全不像啦。”她轻轻说道。

  “而且就算我说像的话,艾尔海森也不会搭理这件事吧。”

  “你很自我的。”

  既不会因为她有什么转变,更不会因为所有人的看法有什么转变。

  他很自我。

  这段时间里就算是她也能观察出来的结果。

  所以,有点难过。

  他沉默地坐在对面。

  气氛好窒息。

  “而且……”安普尔又试图开口道。

  她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紧张地快要打了个小嗝。

  是因为他感到害怕了吗?

  他欺负她了吗?

  安普尔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但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出来。

  她鼓起勇气,然后接着说道:“而且,嗯,而且不管卡卡怎么说,我想他真正的意思肯定不是这个。”

  他的意思肯定不是直接否定艾尔海森的理念,而是在质疑他为什么不能在坚持自己的同时体谅别人呢。

  虽然,艾尔海森没有体谅别人的义务。

  无法反驳的这点才使得卡维产生了一种羞恼感。

  因为,他也坚持着独属于自己的理想主义。

  希望大家和睦相处,团结合作,发挥着各自的作用,一起努力。

  理想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都没有错。

  “唔。”

  “至于机械生命的话……”安普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机器人都比你更有感情。

  这句台词不止一次出现在别人对他的评价中。

  毕竟,哪里会有人真能坚持完全的理性呢。

  在别人的议论纷纷中,没有谁能完全逃脱舆论这个枷锁吧。

  这是大多数人的观点。

  “如果大家都认为我是个笨蛋的话,我可能也做不到像艾尔海森一样冷静自持。”

  红发少女说话的语速很慢,但是一言一句都很诚实。

  “因为没有办法不在意。”

  “我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我会渴望更多人对我的夸奖。”她说道。

  “虽然从理性而言,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对吧。”

  不止是不必要,甚至可以说很傻。

  和人竞争,和人比较,太愚蠢了。

  他们并不了解自己。

  又怎么可以通过简单的鼓励和批评来说明一个人呢。

  “可是得到夸奖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她这么说道。

  今天她所说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也许,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对方。

  她不是笨蛋。

  但也不是一个可爱的,柔软的,只会在那里笑着的女孩子。

  艾尔海森抬起眼来,然后继续注视她示意接着说下去。

  顺带让他平息一下刚刚的心情。

  “说到底,不了解别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如果有人说自己能够完全理解某个人那才是在说傻话呢,我也只是想要从夸奖中获得那份属于自己的开心而已。”她说道。

  言语是有力量的。

  语言是构成这个世界的核心与本质,这是室罗婆耽学院坚持的观点。

  她需要言语来构成自我的认同感。

  缺少安全感。

  这种缺失安全感的来源与她的记忆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艾尔海森不是机械生命,一定要说的话,你是与众不同的生物个体。”

  “我们是由身体构成的。”

  红发少女稍微犹豫了一下,思考是否要用这样词语来说明。

  “我们都有着生物所该有的各种化学反应,以及由此产生的不一样的微妙情绪。”

  “不是机器人。”

  “身体会渴望着与人接触。”

  “无论是牵手,拥抱,还是跟人在一起相处,这些都是必须的事物。”

  这不是所谓的感性与理性争执的问题。

  再所谓的理性,也只是将人类完全解析成有机体所需要的各种物质而已。

  “想要衡量情感的存在就像是想要衡量肚子到底有多饿一样,它们在某种程度的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安普尔感觉此时自己已经学到了纳西妲的精髓,不愧她每天都要写完校对纳西妲布置的两张试卷。

  现在的她终于能打出一个生动形象的比喻了。

  “有些东西用理性来分析或许会很困难,但是用心感受的话就会好得多。”她说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算你想要成为一个完全理性的人也完全做不到呀,现在感受到的心情不就是难过和恼火吗?”

  难过和恼火。

  不欢而散。

  话语是有力量的。

  把它当做武器的话,能够伤害到的是两边的人。

  “这些形成的艾尔海森是很具体的人。”

  “不是机械生命,也不是哲学意义上的普遍人类。”

  “你就是你呀。”

  她说出了这句话作为总结。

  少女的声音柔软而清脆。

  她并不坚定。

  如果有更正确的理论来说服她的话,她说不定也会就这样顺水推舟地糊弄过去。

  辩证法。

  通过不断询问逼近定义的方法,使得正确的理论从谬误中显现。

  艾尔海森一直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定义。

  他的头脑与才能在教令院中应该还算是上等,但同时在日常生活中的训练也毫不松懈。

  在进入教令院之前,祖母对他的唯一期望就是:希望我的孩子艾尔海森过上平静的生活。

  遇到像卡维这样的朋友,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他所做所行皆是正确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是,世界上正确的事情不是只有一样。

  他的感情淡薄。

  很难能够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给别人,这是艾尔海森自己也明白的缺点。

  所以,他对于重视的人从不隐瞒。

  “……对不起,让你害怕了吧。”所以,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安普尔眨了眨眼睛。

  她的眸子里似乎有些水花,但是一闪而过地收了回去。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很害怕。

  非常害怕。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不会伤害她,但还是从生理方面感到了害怕。

  “抱歉。”

  除了说这句话以外,似乎毫无用处。

  艾尔海森于是站起身来去厨房,他给少女烧了一壶热茶。

  或许,喝点暖和的东西会让她感觉好点。

  “……嗯。”

  安普尔:qwq

  她现在还处于一种大脑宕机的状态。

  呜呜呜。

  如果现在跟纳西妲撒娇说想要重新开局还来得及吗呜呜呜。

  在说完自己心底的这些话之后,将负罪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羞耻感。

  好羞耻啊。

  安普尔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我还以为在咖啡馆里只要有一块留言板的话,所有人都可以在上面发表自己的想法呢。”

  “分享思想并不比分享私人时间更为亲密。”艾尔海森说道。

  他的本意可能是想要安慰的。

  “相反如果你连这都掌握不好的话,进入教令院可能还是有些难度的。”

  艾尔海森恢复了冷静的样子,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毒舌。

  “还有,这也让我更加了解了你一点……”他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

  安普尔歪了歪头。

  “接下来说吧,聊一下有关于你失忆的问题吧。”艾尔海森打断道。

  “欸?”

  “没有缓冲时间吗,我还以为能够糊弄过去的。”

  红发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在开玩笑吗?

  银发学者的眼神是那么示意的。

  “如果这是什么玩笑话,我可能没有理解。”他这么说道。

  “还是,你只是不想跟我说。”

  银发学者认真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普尔弱弱地回道。

  好尴尬啊。

  安普尔更加不适应地低下了头。

  气氛于是沉默下来。

  好歹,也算坦诚了吧。

  “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你的问题,这其中也有我的失职。”银发少年低下眸子说道。

  阿巴阿巴。

  反正话都说那么多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吧。

  安普尔心里的小人握紧了拳头,然后开始努力给自己打气。

  “我也想说,对不起。”

  “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问题跟你说,真的很对不起。”她说道。

  红发少女匆忙站了起来,然后先跟他笨拙地鞠了个躬。

  很笨。

  但是非常可爱。

  “我有很多事情都搞不明白。”

  “所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是凭借着这种想法做事肯定很不负责吧。”

  她现在是真的隐约要哭出来了。

  艾尔海森隐约感觉到这段对话似乎哪里不太对,他握紧了茶杯的把手然后皱眉看着少女。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还是很喜欢艾尔海森的。”

  “对不起,什么也没有说。”她说道。

  红发少女垂头丧气,像是难过的毛茸茸小动物一样。

  “这些日子里的行为肯定很浪费你的时间和心情吧。”

  “如果艾尔海森真的要这么做的话,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真的很对不起……”

  她在说什么?

  这次换做是艾尔海森难得陷入了茫然的状态,她到底觉得他会想要做些什么。

  “我是说,如果艾尔海森想要跟我分手的话,也完全没有关系。”她呜呜地说道。

  她到底是又从哪一步跳到要分手的?

  银发学者一时失语。

  妹好笨啊! ! !

  今天有点卡文,大概是没有第二更了咕咕咕咕。

  会不会说教太多了(抱头),其实没有想输出什么的意思,毕竟自己怎么想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觉得跟须弥的男人在一起都必须辩论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