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小神明做下了宣判。
花映不着痕迹地长松了口气。
要是克蒂南尔能听到她的心声, 她不早就该完蛋了。
“好奇怪，”克蒂南尔看着她，眼中带着丝丝探究与不解，“唯独听不见映的。”
只有在花映身旁, 她才能得到一丝喘息和宁静的机会。
花映眨眨眼, 随口忽悠道：“或许是因为我对克蒂南尔很重要吧。”
见克蒂南尔看过来, 她微笑：“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对了, ”花映转移话题, “你的腿怎么样了？”
克蒂南尔回答道：“好多了。”
她动了动脚踝，向花映示意, “已经能够动了。”
“那可太好了, ”花映说, “等你的伤全好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克蒂南尔问：“去哪里？”
这个问题还真让花映沉默了一会儿。
去神宫？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红衣主教和骑士团长要是看到她带着平安无事的克蒂南尔回去，估计会把她们两个一起烧了。
“你之前不是想去附近看看吗？”花映微笑，“我们可以到处逛逛，走到哪里是哪里。”
克蒂南尔很乖地点点头。
“映, 谢谢你，”小神明犹疑地问，“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她虽然来到人间的时间不长，但是学习能力很快。
她知道凡是索取, 必有所求的道理。
就像医官先生尽忠尽职地照顾医馆里的每位病人, 是因为给了足够多的钱币。
所以映对她的好, 她也应该转换成同样价值的事物才是。
“你不需要做什么啊。”翠绿眸色的少女坐在窗前。
她躺在藤椅上，细长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晃荡荡。
听见克蒂南尔的问话, 细碎刘海下的眼睛随意地瞥过来。
“克蒂南尔只需要保持快乐就好了。”花映说。
克蒂南尔望着她：“为什么？”
秀气的眉头皱起来。
如同精密的仪器中其中一个齿轮被石粒卡住，没办法再继续运转下去。
“因为——”花映拉长声音, 笑了起来，“我喜欢克蒂南尔啊。”
“喜欢一个人，所以甘愿为她付出，不需要索求对方的任何回报。”
少女的声音轻盈，在明亮的日光中跳跃，似梦似幻。
克蒂南尔眨了眨眼，片刻，说：“抱歉。”
那是她还不能理解的感情。
“没关系，”花映毫无芥蒂地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克蒂南尔住在医馆的时候，花映就歇在马车里面。
平时能够探望的时间，她就会上楼跟克蒂南尔随便聊些什么。
两日以后，在医官的保证下，克蒂南尔终于能够下地行走。
“走吧克蒂南尔，”花映让她上马车，“开jsg启我们的冒险之旅啦。”
克蒂南尔坐到靠窗的位置，银色卷发落下来，披散在腰侧。
她问：“我们该往哪里走呢？”
花映拍了拍白马的脑袋，头也没回地对克蒂南尔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用身体挡住了手上的动作，将光明力量缓慢地引入白马的体内。
原本因为长途跋涉有些萎靡的小白顿时精神了不少，它甩甩脑袋，兴奋地嘶鸣一声。
撒开四只蹄子，朝着花映所想的方向跑去。
马车穿过城池，向着越来越偏僻的郊外驶去。
天色慢慢黑下来，它跑得越来越远。
克蒂南尔的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直到白马悠悠停下步伐，在原地踩了踩蹄子。
“到了吗？”她问。
“是的。”
花映率先跳下车，向克蒂南尔伸出了手，“下车吧。”
克蒂南尔将手心搭上去，借力跟着跳下马车。
天色暗沉，周边是麦田，因为光线昏暗带着莫名的阴寂气氛。
偶有蛙声和虫鸣，此起彼伏地响起。
不远处的房屋影子隆起，连绵起伏，星星点点的灯火连成一线。
克蒂南尔望了一圈，好奇地问：“这是哪里？”
“这是个小村庄，”花映介绍说，“名叫圣安德烈。”
她向着克蒂南尔露出笑容，“接下来，我们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克蒂南尔并没有对这个决定表示不满或是疑问，听到花映的话后，便点点头表示知晓。
神爱世人。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是最好说话的。对于信徒不太过分的请求或者祈祷，祂们会以慈悲的心态同意。
神祇要保证这世间绝对的公平，要博爱，平等地对待每个信仰祂的子民。
所以有时，神又是疏离的。
特别是当你妄图的是一位神灵的垂爱。
那将背叛祂的神性。
花映想做的，就是在克蒂南尔的神格尚未觉醒之前，先带她感悟人性。
她清楚地知道，得到神灵的爱将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采取迂回战术。
比如，先将这片空白的白纸，涂抹上属于自己的色彩。
浓重到即使后面的神苏醒了，也没办法选择遗忘。
计划第一步，自然是带着小神明走下神坛。
走到切实的人间之中。
脚踏纷繁红尘，亲自尝一尝这人世的酸甜苦辣。
圣安德烈是之前花映为了赚钱来过的小村庄，村民们朴素热情。
她上次遮掩了面目，这次没有，和克蒂南尔一起去了村长的家里。
花映声称两人是姐妹，见到这里的风景不错，准备在这小住一段时间。
为此，她拿出了不少的钱币。
村长自然欣然应允，亲自两人到了间空出来的房子。
圣安德烈的面积算不上多大，村子里的人也不是很多。
听说村子里来了两个漂亮得如同神女的姑娘，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是有空闲的都自发地帮花映两人收拾起房子来。
热情的大妈抱来了新做的被褥，还塞给花映和克蒂南尔一人一个大面包。
“姑娘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光明神在上，长得可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饿不饿？渴不渴？我这里有牛奶，还有刚煎好的牛排！”
克蒂南尔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握着面包，精致的脸上透出丝丝无措。
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花映的衣角。
花映低声说：“没关系，不用害怕。”
她用温暖的目光，鼓励地看着她：“那是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克蒂南尔。”
克蒂南尔偏头看她，碧蓝色的眼里盈着澄澈的湖。
“和映一样的喜欢吗？”她问。
“当然不。”
花映看着她笑，绿眸中波光点点，如同传说中蛊惑人心的妖魅。
“我对克蒂南尔的喜欢，永远是这世上独有的喜欢。”
“现在，”她耸耸肩，“试试对大家露出代表善意的笑容吧。”
克蒂南尔转眸看着面前一张张挂着和善又热情的笑容的婶子们。
她看得很仔细，从眼角的细纹，到唇边的弧度。
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过精巧好看，这群女人们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笑眯眯地夸赞着：“真是个安静的孩子。”
克蒂南尔又看了一眼花映。
然后樱红的唇慢慢地提起，眼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线，似是个腼腆害羞的笑容。
女人们顿时觉得心里软成一滩，恨不得将这洋娃娃般的女孩拐回自己家当女儿。
她们纷纷将家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克蒂南尔以表达自己的喜爱。
鸡蛋、苹果、刚买的布料，或者是些风干的肉类。
“看吧克蒂南尔，”花映捂着嘴笑着说，“你的魅力可真大。”
她状似无意地说：“能够在这人间走一趟，是不是还挺有意思？”
克蒂南尔没有说话。
她捧着一堆小山般的东西，几乎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眸光落在这些物品上，若有所思。
花映跟所有来帮忙的人一一客气地道谢，送走了这群热情的村民，这才有空转过身好好打量自己的新住处。
和神宫富丽堂皇的房间比起来，这里简陋得不堪入目。
不过花映并不是挑剔的人，克蒂南尔更不是。
在这方面，克蒂南尔比她还要随和许多。
毕竟她一开始都能在那个黑乎乎的森林里待上好几日。
“来吧，”花映说，“烧点热水好好清洗一下。”
这些天来，她都是用圣光术为自己做清洁。
说实话，还真的很想念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水中的感觉。
她哼着小曲自己动手，将火生了起来，又从井边取了水烧开。
然后倒进浴盆中。
白烟飘飘渺渺地散开，她对克蒂南尔招了招手：“来试试。”
在医馆中的时候，有女医官帮克蒂南尔洗过澡。
所以她对此并不陌生。
听到花映的呼唤，她赤着脚走过去。
细白的手指落到腰上的裙扣上，轻轻一拉，顺滑的布料就落了下来，在腿边堆叠成团。
花映正在帮她调试水温，耳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下意识地抬眸望过去。
入眼的便是扑面而来的雪白。
花映：！！！
瞳孔地震。
第一反应是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和窗户，确认没被旁人看见后，才大大松了口气。
她将头转了个方向，闭上眼，耳垂浮上淡红。
“克蒂南尔，”花映语重心长地告诫，“以后不可以这样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克蒂南尔照旧问出了口头禅：“为什么？”
“呃。”花映卡壳了一瞬。
“因为……因为身体是很私密的部分，”她觉得自己宛如个操碎心的老母亲，“只能给自己或者可以亲密的人才能看到。”
小神明“哦”了声。
花映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应该是克蒂南尔走进了浴盆中。
她这才睁开了眼看过去。
少女光洁的肩头露在水面外，银发散在清澈的水中，根根分明。
那双蓝色的眸子隐在飘起的水雾中，仿佛也沾了湿气。
克蒂南尔凝望着花映，用平淡又真诚的嗓音说：
“可映不是别人。”
“映是……”小神明想了想她刚刚的用词，笃定地重复，“可以亲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