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看着他, 墨蓝的眸子里波浪翻涌。神明还未等到他的回答,就被他扣住了后脑勺。紧接着,蛮横地吻袭来,神明整个人都懵了。
柔软之物抵在唇上, 蛮横地侵入口腔, 肆意掠夺,好似要将他刚刚吸收的黑雾, 全都夺回去。呼吸渐短渐急, 神明抵在7号肩头的手松了些许。
7号得寸进尺, 一手搂住神明的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唔!”
神明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刚长出的心脏砰砰跳动,仿佛很快就会炸裂。
放开!
神明双手用力,捏住了7号肩膀与胳膊的关节处,缓缓使力。他睁眼, 警告似的盯着7号墨蓝色的眼睛。
7号陡然闭眼, 搭在他后腰和后脑勺的手也随之收紧。
两人唇齿相交,肌肤相贴。7号近乎不管不顾地拥吻着他。
神明的十指几乎嵌进了7号的肉中。7号的骨骼咔擦作响, 神明只需再用一点点力, 就能卸了禁锢自己的双手。
“咔、咔……”
放手啊!
神明在心中无声地祈祷。
随着手上力道加重,7号皱起了眉头, 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迹象。
那固执地劲头就好像在说:你今天就算是卸了我,我也要吻你。
威胁无效。
神明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 松了嵌在7号肩头的双手。
7号猛地睁眼, 惊喜地看着他。
神明无奈地阖上了双眼。
漫长的一吻结束, 神明眼尾通红, 平躺在地上, 失神地望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
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呼吸也渐趋平稳。
7号跪坐在一旁,攥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神明觉得,自己为创世所花费的时间,都不如这一刻的沉默长久。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神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喑哑,显得有些暗沉暧昧。
7号握着他的手,分开他的五指,又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嵌入了他的指缝。直到十指交握,他才心满意足。
神明抬眼看着他,等待着7号的答案。
7号攥紧与他交握的手,绝望而又满含期待地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对你怀有龌龊的欲望,我想和你……”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去吸收那些黑雾!?”神明扬声,打断了7号。
7号看着神明,点点头,耐心说:“对,我知道你问的什么。我也在回答你……我想和你长久地在一起,所以不希望你受到哪怕一星半点的伤害。”
“可我没有并没有受到伤害。”神明反驳7号。
“怎么没有?”7号情绪激动起来,“那些黑雾已经改变了你的身体,使你变得脆弱。”
“我没有变得脆弱,我只是多了一颗心脏。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已经是最大的影响了。”7号犹豫了会儿,还是继续说下去了。“人心是脆弱的,你不该有。”
神明闻言,陡然一怒。这股怒火没有缘由,大抵是不喜欢听7号说这种话,这会让他觉得7号不理解他了。
心里的慌张与怒火交织,令他难过起来。
他抬起手,覆在7号的胸膛。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胸膛下跳动着。
他望着7号,问:“你们都有,为什么独我不该有?”
“因为……”7号看着神明,知道他心中已经蕴含了怒火。
但事实就是,“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
你是神明,拥有心脏说明这是一场异变。没人知道这场异变的尽头是什么。这很危险。
这是7号想说的。可他才说了个开头,神明就怒不可遏。
“为什么你也这样想?”神明打断7号,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们变成一样的?我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人。”
神明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刻,他通常只会和人争论,即便最后无法说服对方,他也只会在心里感慨一句“算了,他不懂”,因此很少与人发展到争吵的地步。
但面对7号,神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冷静地接受这一切。他无法接受7号不理解自己,更没办法接受,7号觉得,他和他是不一样的。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
“我没有误会!”
神明下意识打断7号。这一行为指令,发送于理性思考之前。
这话一出,两人都静了下来。
7号看着神明,隐约觉得今日的神明有些不一样。
神明则是为自己刚才那句全无道理的话感到羞愧。
按理来说,他应该认真地听完7的解释,再发表意见,这是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可在那一瞬间,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一点也不想听7号的解释。
万一,7号解释得不好,那他和7号之间的隔阂是不是会越来越厚?
他不想这样。
因此,为避免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他下意识以无理取闹的方式,截断了7号的话。
神明:“我……”
7号:“你……”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7号适时停下,示意神明先说。
神明道:“相信吧,黑雾的事情我能解决。你不要再管了,那不是你能处理的东西。”
他将话题带回了矛盾的源头。
只要这个问题能解决,那一切都好说了。
他坐起身,与7号对视,软声求道:“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7号垂眼,固执道:“这不可能。除非,你不再管那些黑雾。”
神明猛从地上站了起来。起身时感到有牵扯,低头才发现,他与7号的手仍旧交握在一处。
7号握得紧,没有松开的意思。
“答应我吧。那些黑雾,不是你能解决的。”7号靠过来,单手揽着他的腰,姿态放得比他更低。
神明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不可能。这是我的责任。我理当肩负起这个责任。哪怕将来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惨重的代价?
7号终于忍不住,也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鼻尖对着鼻尖,颇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这是我的要求和答案。坚决不会更改。你不许再去吸收那些黑雾。听明白了吗?”神明率先发话:“你若不同意,执意要这样做,那我就剥夺你的力量,将你丢回小世界。”
7号冷着脸,点了点头,和神明对着互放狠话,“那你也听好,你若不放弃,我一定会在你将我丢去小世界前,将那7个世界彻底毁了。”
两人交握的手缓缓握紧,仿佛在较劲,直将对方捏到疼,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你大可以试试。”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
不久后,那7个黑雾横生的世界被炸毁,数百万来不及转移的生灵化作齑粉,随世界消散。
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神庭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久后,7号被当众审判,指控者是0号,理由是亵渎神明。
7号没为自己辩解一句,认罪且认罚。
神明于高台之上,隔着人群望着7号,说:“是我对他动了心。”
“是我之过。”
“理当罚我。”
7号望着神明,突然慌张起来。这是神明第一次承认对他动心,他却害怕是最后一次。
他想解释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神明早已备好了一切。
主系统,新规则,以及他想去的小世界。
瞬息之间,一切都变了。
7号以极快的速度,放弃了自己的能力,以真身随神明去了小世界。
0号理智仍存,以代价最小的意识入侵世界,先一步与入小世界轮回的神明构建起亲情联系。
因此,周厉后来纠结那么久的国仇家恨,不过一场精心设计。
他与主系统的交易,也不过是主系统为后续可能发生的意外,埋下的微不足道的伏笔。
*
“是假的。”0号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卸下千金重担。
有了这三个字,主系统迅速推算出了前因后果,他问:“所以,当年灭世的罪魁祸首是你,而7号,是被诬陷的?”
“罪魁祸首是我没错。”0号道:“但我从未诬陷7号,我对他的指控,一直是亵渎神明。只是那时,神明误会了,7号也没机会解释。”
主系统静了会儿,说:“很难不怀疑,这一切不是你误导的。”
“这还重要吗?”0号望向半空漂浮的白色光球,问主系统:“你觉得他还能出来吗?”
主系统如实道:“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那就是了,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向我讨回公道了。”0号苦笑一声,道:“放裘舟进来吧。让他进去陪陪他。神的时日漫长无涯,在那绝对黑暗之所,他一人总归是难过。”
主系统不解:“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不是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因为我的意见也不重要了。”0号坦然地看向主系统,笑道:“因为,穿书局只需要一个管理着和行刑者。你连神明都敢算计,我有算得了什么?”
主系统露出和善的微笑。
“穿书局一直没有000号系统,现在也该归位了。”
“放心,世界将在系统的治理下,越变越好。”
“人治也好,神治也罢,如今看来,始终不如系统理性。”
所有现存的前十序列系统化出虚拟人形,0号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只是一群幽灵。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0号忽然福至心灵,质问主系统:“你在小世界做黑雾实验,是想为世界解决难题,还是想建造牢笼,囚禁神明。”
主系统轻蔑一笑,缓声说:“当然是,为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