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转动,神鞭被紫色的细小闪电包裹着,每一击都带出残影来,伴着枯叶碎裂般的声响,在耳边悚然划过。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安然的双眼泛出些许微光,随之她机不可察地勾唇一笑,侧身作躲避状。
见此,天机宗的弟子面露喜色,以为对面的小修士终于起了惧意,打算乘胜追击。
他将手中罗盘一抛,罗盘便脱离掌心悬至空中,继而瞬间变大,从中间层层拔起,几息之间就成为一座巨塔,向安然猛地笼罩过去!
“原来这就是王师兄的弑妖塔!”
“罗盘竟只是它的幻像伪装!不愧是修仙界十大法器之一!让人防不胜防!”
玉阶上,姜抚书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人的侧脸,见月明宗的弟子已经被困在了塔里,忍不住轻声问道:“早就听说天机宗的弑妖塔威力无比,看来这小丫头要输了?”
浅洺站在天青宗弟子的最前方,看见这番情景,也不由得墨眉一挑,笑着回道:“未必,虽说天机宗多神秘莫测之术,但月明宗的修士以神识攻击为主,也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抚书,这安然的年龄在所有修士中是最小的,单论修为深厚,根本比不过对面。”浅洺将手中的扇子递给姜抚书,抱臂而立,慢慢解释道:“因此比起攻击,她更多的是躲避,但...你看她先前次次避开要害,明明就是聪颖机敏之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罩在塔里呢?”
姜抚书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诱对方祭出杀手锏?”
闻言,浅洺眸色一沉,淡声开口:“不错。”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弑妖塔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塔身上,繁杂的银色花纹突然渗出剧烈光亮,继而线条流动,像是无数条铁链在竭力镇压里面的东西。
但很显然压制不住。
没等众人回神,皲裂的细微声响便从塔身传出。
“要...要碎了?!”有人轻颤道。
砰——
话音刚刚落下,须臾之间,一股强劲的灵气冲天而起,将弑妖塔完全撑碎。碎片携火从空中四散,如同残星陨落。
王有善见状几乎瞠目欲裂,咬牙喊道:“我的弑妖塔——”
与此同时,磅礴的气流四溢,霎时来到了玉台边沿。
姜抚书眸色一凝,刚想施法抵挡冲至身前的气流,就有人先她一步动作。
是浅洺抬袖护住了她。
......
周围都是修士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嘈杂而沉闷,偏偏在这样的地方,耳边话音却破天荒清晰起来,带着引入沉溺的柔和与担忧。
“抚书。”
浅洺左手按在姜抚书肩上,低头凑近稍许,蹙眉轻声道:“......你没事吧?”
这灵气来的猝不及防,很容易伤到人。
姜抚书正在突破纯元境巅峰的关键时期,不日前,刚被师尊封住修为,打算派她出宗寻找机缘,触摸忘魄境的门槛。
她正值虚弱之时,万万不能出事。
“子七......”
姜抚书似乎有些恍惚,她垂下眼睫,素指攥紧袖袍后,顿了顿,才咬唇开口道:“我没事。”
浅洺闻言,悬着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神态稍虞,玩笑道:“那就好,你要是出事,师尊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嗯。”姜抚书抬眼。
原来,是因为掌门的嘱托么?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的稚嫩的孩童声传来,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你想碎我仙骨,毁我道途!”安然双手捂唇,咳的厉害,因此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合该教...教训...咳咳...”
“什么?!这...这月明宗弟子说的话是真的么?”
“啊...各位道友看啊!她的额头中央泛着蓝色细光,是神骨受损的模样!”
“......的确如此!那...那这王有善未免太恶毒了些!”
要知道在聚才大会上,修士之间大都尽力而战,奇招尽显,甚至有时候能达到两败俱伤的程度。这本没什么不妥。毕竟问道之途艰险万分,输赢自全凭本事,敞亮坦然。
但暗中毁人仙骨,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修仙界最为痛恨之事,也是心性卑劣者才会有的恶行。
“你这小娃放什么狗屁!”有天机宗的弟子听了,指着安然,愤然维护道:“满嘴污蔑!”
战场上,王有善眼神闪烁,感受到周围人探究怀疑的视线,也忍不住咬牙暗骂。
待到粉尘散尽,他身如幻影,直接来到安然的前方打算偷袭,“去死吧——”
“别过去——”
浅洺回眸,见姜抚书即将飞身而起的模样,沉声道:“不会输的。”
......
“啊!是生死异瞳!”
场上,只有半人多高的女孩面容冷漠,一双葡萄大的眼睛光华流转,似有乾坤。
眸中深处,黑白两气交融相缠,竟让观者神识震颤,瞬间失神片刻。
王有善浑身一抖,忽而愣住了。
安然找准时机,从袖中拿出一支精致温雅的玉笛。
乐音悠悠,很快唤醒了场上观者,却强势地湮灭了对面修士的神识。
半晌后,待众人回神,看到的便只有王有善倒地不起的样子了。
“......”
“小安然!”之前的蓝衣女子见状,在一片寂静中,竟跑到场上将女娃一把抱起,夸赞声不绝于口:“师姐就知道你厉害!”
不远处,姜抚书见此场景,也不由得赞道:“小小年纪,不仅修为不凡,还保有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名唤作安然的修士,只是利用异瞳天生携带的神力,将对方的灵魄击晕,并未下杀手。
.
暮色沉沉,宁安在客栈已经住了一月有余。
她的生死剑意虽然大成,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修为却没有丝毫长进。
心中焦躁,自然要出来走走,散散烦忧。
“姐姐!”
长街上,身着旧衣的女童迈着碎步走过来,对宁安仰头礼貌道:“姐姐要算命么?我不要钱,只要一个包子。”
宁安愣住。
看着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入肚的肉包,她觉得这眉清目秀的女孩颇为有趣,于是低头弯唇笑道:“算命?你么?”
“嗯!”女孩肯定点头,望着宁安琥珀色的眸子,她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回神讪讪道:“是我!我可会看手相啦!姐姐若不信,这街上还有很多人认识我,姐姐可以去问。”
如果宁安没有看错,这女童身上携有神算命格,虽不是千年难遇,却也极为罕见。
想必女孩以此为生。
“好。”她蹲下身子,将手递过去,“你看罢。”
拥有神算命格的凡人直觉敏锐,却只能察觉到些许端倪,说的话并不一定为真。
宁安抱着随便听一听的心态,漫不经心道。
指尖划过她掌心纹路,良久,女孩蹙眉又侧头,似乎很是不解:“好奇怪...”
“哪里奇怪?”
“这样的手相一般是夭折孩子的,姐姐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还有这样复杂的纹路呢?”
“夭折?”宁安笑出声,“你这丫头算的挺准。”
在修仙界这几年,她多次陷入生死险境,的确差点夭折。
......
街道上,女孩捧着热乎乎泛着白气的包子,目露愣色。
待到远处的黑影隐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后,她忍不住心中暗道:真是一位奇怪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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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小巷里,姜抚书气息喘喘地跟在浅洺身后跑。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们外出闲逛,竟然意外碰见一位身形与宁安十分相像的修士,还带着面具。
这人话不多说,就跟着那个修士走到这里。
“子七,要是宁道友,我们早就察觉到她的气息了,你认错了。”她蹙眉劝道:“我们回去吧。”
“不,不可能认错。”
浅洺顿住步子,不知道为什么跟丢了人,有些落魄地垂眼,摇头喃喃道:“就是她。”
“我们再找找。”她不甘道。
继续在附近找了一个时辰,不见那修士半分人影,浅洺和姜抚书只得先回府邸。
.......
月色朦胧,柔和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慢从暗处走出来。
宁安抬手扣住木制面具的边沿,一把将其摘下。
清俊的面容暴露在生冷的空气中,被月光照得秀丽而英气。
“子七......”
再见故人,她心中恍惚,始终没敢露面,除了不知道如何解释消失的这几年光阴,还有几番苦涩惶然,难以排解。
既然迟早会见,也不急于这一时。宁安想。
到时候,她买上一坛浅洺最喜喝的烈酒,与故人相酌对饮,久别谈心。
一切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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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月,外门弟子中的头名终于脱颖而出,月明宗的修士安然,在大败天机宗的王有善后,再次连胜三场,成功拔得头筹。
内门弟子之间的对战也随之开始。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第四轮的内门弟子大比中,竟然出现了妖兽假扮的修士在场上大开杀戒,致使好几名宗门人丧生。莫说参加大比的弟子们,连观者都人心惶惶。
“......太明长老?”
看着站在清平府前的白以月,太明心中焦急,连忙拱手作揖,一字一顿道明来意:“白掌门,我宗掌门恳请姚仙尊出关一见。”
白以月凝眸,“时生刚刚闭关,此时贸然入内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长老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