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宁安闻声望去,看到了面前徒然出现的人。
荡尘先祖?
刚刚的幻兽实在是防不胜防,她有些怀疑面前人身份的真实性。
于是她并没有着急走过去,而是抿了抿唇,敛眸低声道:“师祖?”
声音很轻,很谨慎的模样。
荡尘先祖见她这个样子,稍微一寻思,就知道了自家这徒孙心中所想,于是忍不住上前点了点她的额头,失笑道:“小怀黎,你莫不是在怀疑本尊是那个幻兽吧?”
她这样一凑近,宁安瞬间察觉到她身上的道气波动,心中的忌惮终于放了下来。
天乾境的修为,肯定不是幻兽所化。
“不过…”
宁安垂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霎时染了暗色,身体也僵在原地。
天乾境修士的气息,向来只有同境界的人可以探查到。
荡尘道:“怎么了?”
宁安抬睫,蹙眉问道:“师祖,我…我怎么能察觉到您身上的道气波动?”
听了这话,荡尘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和诧异,勾唇拖长声调道:“本尊现在好奇得很——”
她说:“从起灵境后期到起灵境巅峰,心魔劫是每个修士必定要遭受的...如今你竟把它跳过去了不成?”
宁安闻言,有些疑惑。
师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和她问的有什么关系?
荡尘看她不解的模样,眼神突然复杂起来,伸手指了指上方,语气低沉:“你看看天上。”
天上?
宁安抬头,只见晴空万里,丝毫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荡尘先祖抬手对她施加了术法。
一道淡淡白光在眼前闪过,透过层层虚幻的假象,宁安的视线穿过澄澈湖水,看到了真实的外界。
乌云遍布,电闪雷鸣,紫色的天雷就像是蜘蛛网般铺满天空,明灭间,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她劈来。
见此,宁安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紫色光华,瞳孔瞬间睁大。
荡尘看见这一幕,甩袖将宁安护在身后,冷哼一声将袭来的威压挡了回去。
她回头见宁安站在原地,神色惶然,好像完全沉浸在那沉闷湿热的雷雨气氛中,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是雷劫。
起灵境到纯元境的雷劫。
宁安思及此,缓慢低头,似乎被刚刚的一幕所震撼。
她这是要突破了?
福至心灵般,她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身上那股玄之又玄的道法气息。
耳边的话音语重心长。
宁安望过去,是荡尘先祖深沉的眸色:“拥有至灵之体的修士在渡劫时,由于笼罩在天道法则下,是可以察觉到附近的道气波动的。”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
荡尘见她还傻愣愣站着,沉下眸子,直接拽着宁安的手腕就将人带出幻境。
插在古狐身上的剑也随之白光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宁安坐在楚云亭中,抬眼看着面前的先祖。
“小徒孙,本尊原本以为,能和你再相处一段时间的。”荡尘笑道:“但你的修道天赋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宁安听了这话,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说不出什么。
一个想法破土而出。
——自己可能要出阵了。
荡尘仙尊眉眼温润,拢袖对她笑了笑,语气轻轻:“来不及告别了,走罢。”
宁安闻言,慌慌忙忙去伸手触摸面前突然变得模糊的身影,却被一股极为强大的道气挡了回来,眼前的人已经全然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变成了虚幻的梦境。
……
宁安感觉自己像个鬼灵一般,飘飘荡荡,游走在暗沉的夜色下。
忽然,前面出现了白光,她忍不住抬袖遮掩,慢慢适应过来后,皱眉向前望去。
前方出现了一道光缝,缝隙慢慢变大,从线状膨胀成一个散发白光的空洞。
她恍惚间听到了荡尘先祖的话,带着笑意和一丝得意。
“三界中,渡雷劫最好的去处就是虚空裂缝,小徒孙,这可是师祖为你精心挑选的好地方。”
.
轻英拱手告别魏秋,送走了最后一个五宗掌门。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见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连忙来到姚月面前,面带担忧道:“仙尊,你的伤。”
“无碍。”姚月捂着伤口,转身就要离开,但被她叫住了:“仙尊,您不等宁安了?”
姚月脚步一顿。
“我观这阵法灵气愈加稀薄,看来是阵眼将破,宁安那丫头可能要出阵了。现世已过一月有余,不知轮回阵中如何。”
说完这句话,轻英的视线落到面前人渗血的白袖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话,语气无奈:“时生,如若荡尘先祖在世,必定不会让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姚月听了,转身对着轻英,抬眸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苍白虚弱的脸色在阳光下清透如冷玉。
她闻言淡淡地说:“做错了事情,自然要承担后果,从来如此。”
轻英看着她的脸,自然知道她说的,不光是今日的事情,还有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她蹙眉道:“二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先祖离世,时生,你几乎日日夜夜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想要突破天乾境巅峰。”
轻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但话里的关切和担忧显而易见。
“三年前冷域海一行,你为了宁安那丫头,修为损耗大半,到如今都不曾恢复。”
说到这里,她垂头一字一顿道:“三洲五郡需要您,天青宗也是,仙尊还是爱惜自己一些罢。”
姚月听完轻英这番苦口婆心的话,轻轻吐出一口气。
忍着手臂的刺痛,她扯了扯唇角,淡声道:“掌门,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仙尊保重,我先回宗了。”
轻英说完这句话,叹息间,抬头看见她平静如水的样子,终是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
……
姚月回到祈安城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推门走入房间内,缓步绕过屏风来到内室。
她步伐有些虚浮,此刻停下步子,弯腰扶着床沿,面容漫上了不正常的血色,呼吸急促。
姚月侧眸望向窗外,院中寒星高悬,银辉满地。
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处理好伤口,她早早便吹灭灯盏,准备卧床休息。但由于很久未曾和凡人一般阖眼入眠,直到半夜过去,也没有睡着。
肩部的伤口道气弥漫,她微微转头敛眸,看向左臂再次透出殷红血迹的白布,无奈地抿了抿唇。
在天道的法则下,破誓者自罚见血,伤口溃烂,需忍上个把月才会慢慢恢复。
无关修为深浅。
银白的月色撒在她清冷如霜的脸上。
姚月长睫轻颤,疼得着实没什么睡意。
——多久了,这样纯粹的□□上的损伤,竟然能扰的她不能歇息。
她阖眼逼迫自己安眠。
枕头绵软,里面填充的栖神草散发出淡雅清香,萦绕在姚月脸侧。
房间里静谧至极,月光透过窗棂,将疏朗的暗影斜斜映在山水屏风上。
床上的人呼吸浅浅,忽而眼皮微动,抬起右边未伤的胳膊掩住双目,将月光遮了遮。
夜里万籁俱寂,五感就变得分外清明。
……
到了下半夜,姚月终于慢慢有了睡意,陷入梦境中,但一呼一吸间,她始终感觉耳侧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
“谁——”
轻弱的呢喃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姚月意识渐渐回笼,感到耳垂处的气息温热,激地她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
“师尊……”
床边,宁安附在她耳侧,轻声呢喃道。
然后她蹙眉看向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的人,心中焦急。
师尊这个模样,怎么像是受伤昏迷了一般。
余光看见床里侧的点点血迹,宁安眸色一暗,忍不住俯身上前仔细查看。
姚月此刻平躺在床上,白色的寝衣束带松散,虚虚掩住起伏圆润的曲线。
她朦胧间发觉有人好像在触碰她,身上传来些许压迫感,像是人的体温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