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了解楚寒的脾气，但他自己的脾气他了解的可太彻底了。
若是楚寒真把沈洛的事情告诉沈砚轩的话，那儿时的他一定会难以置信，然后立刻去质问沈洛。
就这样让沈砚轩去问沈洛的话，那楚寒作为告密者，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要死。沈砚轩觉得自己脊背都麻了。
可他忽然察觉了不对。
他现在的所想所感都是都是源于楚寒，那么此刻感到后背发麻的……
是楚寒！
沈砚轩一惊，细细感知这才发现，誓咒卷轴带来的第一个诅咒已经开始显现了。
果然，不一会儿，楚寒就感到自己埋藏在深处的骨头有一种正在被虫子啃食的痛楚。
虽算不上痛彻心扉，但那种细细密密有蔓延不断地痛楚也难熬至极。
好在，楚寒毅力不凡，这第一重诅咒与他而言也不算难忍。
沈砚轩在心中叹息。
可奈何这咒术卷轴作为自古以来罪犯最害怕的刑具，又怎会没有一点实力呢？
与此同时，沈砚轩也已经一脸怒气冲冲地站在了沈洛的面前。
“轩儿？”见沈砚轩这般发怒的模样，沈洛也是一怔。
“父亲，我的母亲呢？”这次，沈砚轩没有再用“父帝，母后”这样的称呼，而是更亲昵地用了“父亲”。
闻言，沈洛面色一沉。
“跟父帝说说，你今天去哪里玩了？”话语间，沈洛的声音增添了一丝压迫感。
“我的母后呢！”沈砚轩双手紧握成拳，控制不住地出声喊道。
“你的母后，不是去远处游玩了吗？”沈洛有些勉强地笑笑。
沈砚轩轻笑一声，点头道：“好，那我问你，我的姑姑沈沐，又去了哪里？”
沈洛和沈砚轩自然都知道沈沐一直都在人间的北岭常驻，再远也不会到哪去。
这问题一出，沈洛沉默了一瞬。
“轩儿，你是不是到师弟那里去玩了？”沈洛垂首，发丝扰乱了沈砚轩的视线，令他一时间无法看清沈洛的表情。
“这些都是楚寒那小子告诉你的，对吗？”沈洛的声音愈来愈低。
“哈……”沈洛呼出一口气，复又抬起了头。这次沈砚轩看清了沈洛的表情，却是一愣。
因为此时此刻，沈洛的眼眸亮着血红的光芒，唇角带笑。
那并不是来自神族的特征。
“你还勾结魔族……”沈砚轩眉头一皱。
在神族，一切都要凭借实力说话。
无论是皇子间对于帝位的争夺，还是朝廷中帝位的稳固，都需要能够震慑人心的力量。
“孩子，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沈洛眉眼下坠，想装的一副可怜模样。
“我也想只依靠神力就在这神族站稳脚啊。”沈洛站起身，一步步靠近沈砚轩：
“可是神力若想大幅增长实在是太难了啊。”沈洛勾起唇，伸出手想要抚上沈砚轩的额头。
沈砚轩扭头躲开，复又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沈洛：“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在神族被视为叛徒。”
“若我现在将帝君叛出神界的消息告诉掌司，你觉得他们会判你何罪？”
沈洛沉眉，语气却温柔了起来：“你真的忍心把爹爹送进牢狱中吗？”
“我在这帝位上一直尽心劳力，当时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继续为民劳心罢了。”沈洛搭上沈砚轩的肩膀：“相信你也会理解的，对吧？”
紧接着，他又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更何况，不过是两个女人，也没什么大用，死了就死了……”
沈砚轩震惊，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沈洛，他伸出手，揪住沈洛的衣领，无法控制的怒吼：
“凌玉是你妻子！沈沐是你姐姐！你把她们害死了，竟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沈砚轩将发力将沈洛推出几尺，最终也还是不忍心打他一拳。
沈洛无奈地耸肩：“那又如何？如今她们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要为了两个女人杀了爹爹？”
沈砚轩本身就被沈洛说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现如今更是怒气大涨。
“长虹，召来！”
沈砚轩手中忽地凝成一把长剑，下一刻，长虹的剑尖就抵在了沈洛的喉咙上。
沈砚轩握着剑柄的手颤抖不已，眼眶也早已泛红。
沈洛看着颤抖的剑尖，又慢慢把视线落在了沈砚轩颤抖的手上：“你真的要为了那两个女人，杀了我？”
“轩儿，我劝你三思。”
“你该死！”沈砚轩控制不住地怒吼：“那是我娘亲！”
“为什么你就不能认个错呢……”沈砚轩眼中泛泪，虽是不忍，却也挥动长虹劈向沈洛。
“呵……”只闻一声不屑地轻哼，沈砚轩连沈洛的人影都没有看清，手中的剑却依旧落在了地上。
而下一刻，沈砚轩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强制压得跪到了地上，他的头顶覆上一只大手。
“我说过，你要三思的。”沈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凌玉，我杀的。不止于此，我还给我的亲姐姐沈沐下了诅咒。
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宝贝的不得了的师弟，我也强迫他签下了誓咒卷轴。”沈砚轩心中大震。
楚寒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
那如今的楚寒……
不等沈砚轩多想，沈洛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你吗？”
他的语气中是令人害怕的平静。
“因为你，就是预言中可以唤醒创世神，拯救神族的人。”沈洛拽着沈砚轩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与他对视。
沈洛轻笑，显得那样慈悲，却又令人毛骨悚然：“所以我不会杀你。”
而那抹笑容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的，还有沈砚轩脑袋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
“呃啊啊！！”
痛楚从大脑传达到身体各处，令他无暇顾及其它。
光是忍受这些痛苦，他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
“好痛……”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大脑也一片混沌，整个人都处于濒死状态。
救命……
不多时，他便被折磨的晕了过去。
沈洛蹲下身，轻抚上沈砚轩的脸庞，令人看起来像是一出父慈子孝。
“轩儿，可不要怪爹爹啊。”说罢，他又笑：“也是，你醒了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又怎会怪我呢？”
“好好睡一觉吧，轩儿。”
他抬眼，望着远处的天空。
至于楚寒那小子。
……
另一边，楚寒的诅咒已经被升到第二重了。
此时此刻，他浑身的皮肉就宛如被人一刀刀割下一般，痛楚难耐。
此般痛楚，就连壳子里的沈砚轩都觉得难忍，更妄论是比他小一百多岁的楚寒了。
后者已经疼的浑身颤抖，意识朦胧了。
他看见有人一席白袍朝他走近，最后蹲在他身边：
“感觉如何？”
是沈洛的声音，不是沈砚轩。
楚寒脱力地哑声道：“沈砚轩呢？”
“轩儿？你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管他？”沈洛一挑眉。
“我跟他说是你害死了凌玉和沈沐，他信了。”
沈洛的心情颇为愉快：
“本来我打算直接处死你的，不过你那个善良的师兄念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还是于心不忍。”
“他让我直接把你丢到人间，自生自灭。”
楚寒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致使他连话都说不清：“明明……是你……”
他眼角落下一行泪。
“我没有……”
“可他觉得你有，他现在对你杀了沈沐和凌玉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沈洛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你放心，等你去人间那天，轩儿会来送你的。”
“在这期间，你就好好享受着誓咒带来的痛楚吧。”
说完，沈洛便转身离开了。
楚寒伸出手想抓住沈洛的衣角，可却连握住它的力气都没有。
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他心里明白，诅咒即将进入第三重。
果不其然，身上皮肉被凌迟的感觉渐渐减弱，转而变成了骨肉皲裂的感觉。
比前两种更加细密，更加痛苦。
痛得楚寒面上毫无血色，痛到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沈砚轩站在面前，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他竭力弯起唇角：“哥哥……”
他也伸出手，想拉住沈砚轩。
可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幻觉里的沈砚轩也碎掉了。
楚寒的脸上划过两行泪。
“连你……也不愿要我……”
之后，他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沈砚轩摊倒在昏迷间隙产生的小黑屋里，久久无法回神。
身上的剧痛的确还未彻底退散，但沈砚轩并不是为此失神惊慌。
而是因为他逐渐想起来了那些事情。
想起了当年他曾经有个捧在心尖尖上的师弟叫做楚寒。
也想起了那时沈洛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当然，随之一并记起的，还有沈洛被楚寒亲手一刀刀凌迟的画面。
以及……最后被楚寒剁成一滩肉泥的沈洛。
沈砚轩不禁颤抖起来，回忆与现实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缠绕交织。
他想起了曾经对楚寒的深恶痛绝，也想起了逃出魔界时楚寒看他的眼神。
以及那个梦。
他曾经的确喜欢过楚寒，也彻彻底底地恨过楚寒。
但接下来，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表达对楚寒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