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回到神界时，沈砚轩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朦胧中，沈砚轩看到楚寒将一直藏在衣袖中的物件丢了出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他眼中闪起的白光模糊了他的视线，在彻底失去了视觉之后，他感到一阵下坠感。
“小姐……您把这孩子扔了吧。”沈砚轩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满是忧虑的声音。
“这孩子，唉，他分明就不是个正常人啊，您这不是在自欺欺人么。”
沈砚轩睁开眼睛，粗略地打量了下四周。
此时的他，被包裹在襁褓中，而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在抱着他，眼睛红肿的一位姑娘。
大概是楚寒的娘亲了吧。
“可他是我的孩子啊。”女子的眼泪顺着脸颊划过，滴落到楚寒的额头上。
就在此时，沈砚轩听到有一阵喧嚣声。
“楚沽源！你要是敢养这个怪物，楚家就没你这个女儿！”门外，有人愤怒的大声喊道。
“小姐……”一旁的奶娘此时也急了起来，她想伸手抱过楚寒，却被楚沽源躲开。
楚沽源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她哽咽道：“……就再为我拖几分钟吧，羌姨。”
“唉。”羌姨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楚沽源要去做什么，可她根本拦不住。
羌姨出去后，楚沽源抱着楚寒从后门偷偷溜走。
她打算带着楚寒离开楚家。
同样是一场大雪，楚沽源冒着严寒，抱着楚寒在寒天中往前走着。
她身上能换钱的东西不多，她也不知道该带着自己的孩子到哪里。
左右不过一个月，她身上能换钱的物件就都被她们用完了。
她抱着一个瞳孔血红，胳膊上还有鳞片的婴儿，她就算是想去帮工也没人敢要她。
她只能带着年幼的楚寒在街上乞讨。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楚沽源把楚寒养到了三岁。
沈砚轩看着娘俩这一路走来，心中五味杂陈。他作为神界的太子，先前一直没见过人间苦寒，而这三年，人情冷暖却尽是让他看在了眼里。
而更让沈砚轩感到颤簌的，是另一个事实。
——他是无法看到被楚寒遗忘的事情的。
所以他这三年来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都是楚寒的记忆，是被楚寒埋在心里，一直都记得的事情。
楚寒对这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是如此，在他清楚记得他曾经受过的冷眼的情况下。
沈砚轩有些理解为何楚寒最后会堕魔了。
而就在三年后的某天。
“喂！你知不知道这儿是我们的地盘？赶紧滚蛋。”突然有人上前踢开了楚沽源面前的陶碗。
楚沽源怔愣着抬起头，看着她面前一帮凶神恶煞的乞丐：“可我这三年来一直都在这儿乞讨，从未改过地方。”
为首那个人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我不管你之前怎么样，反正你这地儿之后就是我们的了。”
他们人多势众，楚沽源不敢再多说什么，捡起被男人踢翻的陶碗起身带着楚寒离开。
“哼，这还差不多。”身后，为首那人笑了一声。
“大哥，我看这娘们儿姿色还不错啊，你就这么把她轰走了岂不是有点可惜？”
听见这一句话的楚沽源身子一顿，离开的步伐即刻迈大了些。
“诶？你还真别说。”这句话仿佛点醒了为首那名壮汉似的，他叫住离开的楚沽源：“诶，那娘们儿，你先回来。”
沈砚轩能感觉到，楚沽源牵着沈砚轩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可她若是不听话，那那群乞丐一定会一起上来打他们娘俩。
思及至此，楚沽源僵硬地转身，回到乞丐群边。
为首那人坐在地上，目光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楚沽源，眼神中是毫不掩饰地欲望。
“要让你留在这儿呢，也不是不行。”那人猥琐的笑着：“只要你愿意给哥几个玩玩儿……”
话还没说完，一根木棍就刺进了他的右眼中。
而年幼的楚寒冷着脸握着木棍，手上沾满了鲜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三岁半的孩子。
这一出闹得一众乞丐也是没想到，登时一众人都愣在原地。
也是有人突然开口惊呼了一声：“大哥！”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闹哄哄地上前将母子俩团团围住，有人想要控制住挣扎的楚沽源，有人想要拽走楚寒。
而就在这一片哄闹的间隙，楚寒又将木棍抽出来，利落地刺入他的另一只眼睛。
“操！你们倒是给老子抓住他啊！”男人叫骂道。
一时间，一帮乞丐都乱作一团。
而在被拽走之前，楚寒又往他的眼中捅了好几下。
……
这一场闹剧足足演了一炷香。
最后的结局是乞丐们仗着人多势众，将楚沽源和楚寒双双帮了起来。
而在这期间，楚寒就用他手里那一段小树枝插伤了许多人。
后来，就是楚沽源拼命咬伤了控制她的两个乞丐，然后带着楚寒用尽最后里的力气逃进了人群，甩开了他们。
这个城是待不下去了，楚沽源在确定了身后没有人追之后，带着楚寒离开了城。
“你不怪我？”楚寒问。
楚沽源一瘸一拐的牵着楚寒的手走着，闻言她轻笑一声。
“为什么要怪你呢？你明明是为了保护妈妈呀。”她柔声说道：“你做的是对的。”
“是妈妈太弱，没办法和他们对抗。”
楚寒攥着楚沽源的手，许久没有出声。
“他们说我是怪物。”
楚沽源的脚步一顿，笑容牵强地回头看着楚寒：“傻孩子，说什么呢？”
“你不是怪物。”
“我爹爹是谁？”楚寒突然又换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楚沽源许多次，但楚沽源从没有告诉过他。
楚沽源这回是彻底绷不住了，她僵着笑，有些脱力的说道：“是魔族。”
“不过你不用在意，你跟别的小孩没有两样，你不是怪物。”
楚寒没有说话。
“可我三岁就……”
“我都说了你是正常的孩子！你不是怪物！”楚沽源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情绪激动。
楚寒抬头看过去时，楚沽源的眼泪已经布满了脸颊。
“你不是怪物……”她崩溃的蹲下身，用手捂住脸颊。
渐渐地，楚沽源啜泣的声音低了下去，楚寒以为她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伸手想要拉住楚沽源的手。
可他发现，无论怎么拉都拉不动。
她的手也越来越冷。
他猛地一用力，手的确被拉开了，而楚沽源也直直倒在了地上。
她死了。
楚寒看着她倒下时被拽开的领口。
那里是一大摊血迹以及一个已经快要凝固的伤口。
楚寒愣愣地伸出手捂住楚沽源的伤口，他觉得只要不流血，楚沽源就好了。
可这本来就无济于事。
楚寒双手沾满了鲜血，可他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是捂着她的伤口，一遍遍地叫“妈妈”。
沈砚轩的视线逐渐暗了下去。
在他失去视觉的前一瞬，他看到楚寒把自己的双手从楚沽源的伤口上移开。
楚寒跪在地面上流着泪。
……
狂风贴着耳边刮过，呼啸声戳刺着他的耳膜。
这一切都把先前还在愣神的他狠狠揪了回神。
身上持续不断地传来剧痛，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
“姑姑你快看！那片雪地在动诶！”一个细嫩的声音传来，沈砚轩勉强睁开眼。
是一个奶娃娃，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或者说是原主。
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沈砚轩的姑姑沈沐，那这个看起来屁大一点的奶娃娃，就是孩童时期的他了。
身上的剧痛感还在持续不断的传来，沈砚轩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他看见幼年时的自己冲他跑来：“姑姑！你快过来看！是个小孩！”
听见这一句话，楚寒似乎也明白了终于有人来救他，他松了一口气，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已经是在沈砚轩一开始见过的那个神界的房间里。
这里，是楚寒的房间。
这时已经是楚沽源死了之后了。沈砚轩愣愣地。
“呀！你醒了？”一旁有人惊喜的说道，沈砚轩侧头看去，是年幼时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净是喜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是宝石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弟弟？”年幼的孩童拉着自己的手，沈砚轩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叫……楚寒。”小男孩腼腆的开口，用细柔的声音说道。
小沈砚轩笑了起来：“我叫沈砚轩，就是我救你哒。”
小楚寒被沈砚轩的热情搞得很害羞，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诶？你怎么刚醒就要睡觉了呀？”小沈砚轩见状疑惑的问，说完他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因为太久没睡觉了，才会睡这么长时间。”
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那你先睡吧，等你醒了我再来找你玩。”然后就听到小家伙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楚寒的手被被褥遮掩着，没人能看得到，此刻他的双手正在瑟瑟发抖，即便被掩在温暖的被褥中，他的双手也依旧冷的要命。
壳子里的沈砚轩也弄明白了状况，并又一次震惊。
所以这个名为楚寒的家伙是他带到神界的？难怪初次见面时他会看那个男子那么眼熟。
原来他们千年前就认识了。
此时的楚寒年岁太小，又在严寒的环境下呆了那么久，在沈砚轩离开后不久，他便再次陷入了睡眠。
而壳子里，沈砚轩却没有被强制带到睡眠中，而是来到一片满是黑暗的空间里。
看着系统面板的说明，此处是一种“待机模式”，也就是等楚寒醒来，他便会再度附身。
在被强行输入了这一大串信息之后，沈砚轩也有些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