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轩一愣。
他直起身子，开口问道：“那前辈想让我怎么做？”
“你替我办件事情，如何？”
“前辈直说便好。”
沈砚轩不明白，明明这位前辈对他有救命之恩，为何此时要他去办件事却表现得这么为难。
这回，万宙又是笑着，却又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不舍。
“孩子，如你所见，我快要消散了。”
此刻，沈砚轩已经能透过万宙看见他身后地面上的石头了。
“我在此地守护了一万年，企图保佑这附近一方百姓的平安。”
“可这一次，我失败了。”
“昊霆重伤了我，此刻正在逃往魔界。”
“可我已经无法再战斗了。”万宙的声音开始变得空虚，变得遥远。
“往后，你要代替我，守住这人间。”
万宙伸手，永昼剑浮现在他掌中。
“在你昏迷时，我已将剩下的灵力尽数渡给你了。这柄剑，你拿着。”
“预言所说的继承者，带着我赐予你的神器，继续护佑一方平安吧……”
沈砚轩被永昼剑吸引了一瞬，再抬头时，万宙已经不见了踪影。
唯余那条遮住双眼的白绫正慢慢飘落于地面。
大雾散去。
沈砚轩怔愣地注视着地上的白绫，心中掀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看到永昼剑的真身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位前辈是何人。
他曾经在书中见过，古神万宙，乃是古今第一名将，实力逆天，是三界中唯一一个可以和龙族周旋的神。原先是由一块玄冰化成的，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
其踪迹也总是捉摸不透的，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若要说万宙的标识，就只有他的永昼剑。
永昼一出，万宙即现。
难怪这一万年都再无人寻得到万宙。
沈砚轩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哀伤的情绪。
原来这一万年，古神万宙都以自己的身体做牢笼，不让这满山魔气溢出。
而他本人，也早已经被魔气侵蚀，最终化为灰烬。
难以想象，这一万年来万宙日日夜夜受到魔气的侵蚀究竟是怎样坚持下来不让自己奔溃的。
甚至他付出了这么多也没人会知道。
就这么站在万宙消失的地方默哀了许久，直到一旁的鸣幽转醒。
“是你……？”鸣幽的声音将沈砚轩的思绪拉回笼，他转头看去，鸣幽正一脸惊异的看着他。
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崇拜。
沈砚轩顺着鸣幽的视线看去。他的手上正握着流光溢彩的永昼剑。
再加上他浑身是血，怕是在鸣幽看来是他拔出了剑又和魔龙昊霆血战了一番最后还胜利了吧。
沈砚轩想说是万宙，可张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附身将万宙留下的那条白绫捡起，又将他缠到永昼剑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转身离开了。
“诶！你等等！”鸣幽疑惑地看完他做这一切，看见他要离开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追上沈砚轩。
“你不是说这把剑可以给我吗？”鸣幽跟在沈砚轩身后。
可惜沈砚轩就像是压根听不到一般，什么话都不说。
因为他听到了更让他惊恐难安的事情。
就在刚刚，他触发了系统的第一个任务。
“很抱歉，宿主，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此刻他的脑海中，系统也一直在碎碎念。
沈砚轩被这两个家伙念叨的脑袋都快炸了。
“能不能闭嘴！”
系统和鸣幽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沈砚轩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前走去。
鸣幽又打算跟上。
“别跟着！”沈砚轩回头瞪了他一眼，生生逼停了鸣幽的步伐。
他站在原地愣愣的目送沈砚轩远去的背影。
再回到山洞时，三三它们还没醒来，他便兀自回到山洞中。
“宿主，这个任务您必须要完成。”
在空无一人的山洞中，系统变成一团蓝色的火苗冒了出来。
沈砚轩抬眼盯着它，眼眶泛红，这是给气狠了。
系统也在这种注视下讪讪闭嘴。
一人一火就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沉默了许久。
终于，沈砚轩开口了。
“痴心妄想。”
“要我原谅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作为我的灭族仇人，我的主线任务不应该是杀掉他吗？你们系统主体是不出毛病了？”
“请冷静下来，宿主,我们不会出错。”能听得出来，系统的声音里也带着些愧疚。
“你们来绑定我之前不是说系统任务不会影响宿主的核心意愿吗？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蓝色的火苗跳动着，成了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一般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根本就不是您的核心意愿，所以才会被编入任务列表中。”
“胡说！我到现在为止能一直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为我的族人们报仇！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核心意愿？”
沈砚轩火冒三丈。
果然，先前觉得尽量不要用这个系统的感觉是正确的。
“别急，还有第二个原因。
第二，我们的任务并没有妨碍到您的核心意愿。”
闻言，沈砚轩才稍微淡定了些。
“怎么说？”
“宿主，或许，哪怕您原谅了您的宿敌，也可以杀掉他。
任务并没有这条限制。”
沈砚轩皱眉：“原谅了他之后还会杀了他吗？”
“可以的，宿主，你还有我，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备份你此时的怒火，等到完成了任务之后在植入到你的大脑中。”
这坨小火苗说的太坚定了，沈砚轩的心有些动摇。
“更何况，宿主你如果拒不完成承诺下的任务的话，会被系统强行抽离你所在的世界，最终灰飞烟灭的。”
“那样的话，你和你的族人就彻底报不了仇了。”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沈砚轩。
对啊，他的主要目的是给族人报仇，不论过程如何，只要他最后能杀了楚寒就好。
思及至此，沈砚轩想通了。
他生生攥着自己握成拳的手，在心中好一番心里建设之后，最终点头。
“好，我会完成任务。”
闻言，系统松了一口气，那蓝色的火苗都跳的比刚刚欢快了些。
“宿主已接取任务，您有两天的时间完成任务，祝您体验愉快。”
说完之后，它又化作一道光，钻进沈砚轩体内。
整个空间中重回黑暗，只留沈砚轩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沈砚轩没有迈出过房间一步，他满脑子都是楚寒。
一开始，他的脑海中想的是年少时楚寒腼腆的笑容，可是那记忆太模糊了。
他看不清记忆中少年楚寒的面庞。
渐渐地，回忆变成了他离开后的神界。
一如沈沐姑姑所言，在他离开之后，神界一片废墟，一整条神武大街看不到一个活物的影子。
沈砚轩跪在道路中央。
先前这里是人车流过最多的地方。
沈砚轩真的好希望这时候能来一辆车撞上他，哪怕把他撞失忆。
他想抬头看一眼天空，他已经太久没见过神界的天空了，他忘记神界的天空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一抬头，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无论他怎样揉眼睛，怎样嚎啕，用泪水洗干净眼睛，都无济于事。
画面一转，他来到某个燃烧着火把也依旧阴冷的地方。
这回，沈砚轩能看清了。
可看清四周的一切之后他更加害怕了。
这里，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沈砚轩起身想逃离这里，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再移动哪怕一丝一毫。
甚至连头都没法转动一点。
他只能看着他面前。
——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男人，被钉在木桩上。他身边站着的人正用生锈的刀一刀刀割下他的皮肉。
那是他的父亲。
那是他刻在骨子里恐惧的记忆。
那天楚寒给他是下了咒，让他无法移动一根毫毛。
他就那样被硬生生逼着，看他的父亲被凌迟长达一个时辰。
此刻，沈洛已经有好几处都露出了白骨，他瞬身都被血液浸透了，
甚至，沈砚轩看到，后来他们割下来肉的时候，那伤口已经不会流血了。
沈洛的血液已经流尽了。
沈砚轩想阻止，想痛哭，想颤抖。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他此生最无力的时刻。
好在，这次沈砚轩没有被强迫着看一个时辰。
约摸过了一刻，他周围的场景就变换了。
这次，沈砚轩都不用看都知道在哪里。
他睁开眼，脸上全都是泪痕。
——至少这一次他可以动了。
可是在这儿，承载的是更多他不愿回忆的东西。
这里是他被囚禁了数十年的囚笼。
沈砚轩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妙。
但愿不是那一晚吧。
沈砚轩在心中暗暗祈祷了一句。
灰蒙蒙的光透过窗户映在地上，有一瞬间好像人间的月光一般。
沈砚轩双手被熟悉的铁链束缚着，躺在这囚笼中间的石床上。
在他周围，一些奇形怪状的器械摆满了房间。
沈砚轩颤抖着，他身上覆着一层薄纱，而在那层薄纱之下，他不着寸缕。
他的后背被紧贴着石床，被石床粗粝的表面摩擦着，传来阵阵剧痛。
“吱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沈砚轩侧头瞟了一眼来人。
看清楚寒以及他的穿着之后，沈砚轩的瞳孔骤缩。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