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以爱之名>第73章 73“我爱你,但是,再见了。”

  “抓到你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冬天的肃杀,和手部皮肤一样冷。

  “放手。”墙上瓷砖冰凉,马上吸光了身体的热度,肖誉挣了挣,偏着头想往后看。但不知道季云深又发什么疯,按着他的后颈丝毫未松,他沉下嘴角警告,“别闹了。”

  “你跑不掉了,”季云深说,“段朗。”

  肖誉一怔。

  段朗?

  楚可的小说《卧底K》中的那个段朗?

  手上力道松了松,季云深冷然:“想不到你能逃到这儿,我低估你了。”

  小说里的段朗是“968连环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逃亡四年,最终在阿斯托利亚的一家小酒吧被逮捕,为他戴上手铐的,正是与他相恋七年的爱人——陆西华。

  可是,季云深怎么会知道这些?

  “自首吧,我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为你减轻责罚。”季云深把台词说得分毫不差。

  肖誉一下陷入了回忆。

  前阵子他摔伤尾骨,和季云深在家追了几天的改编剧,后来才知道季云深不爱看,是为了陪他才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季云深什么时候补了整部剧?

  不对……

  电视剧里并没有出现“请律师”、“减轻责罚”这两句台词,所以,季云深去看了整本小说?!

  “放了我……或者,杀了我……”

  嘴唇颤抖,肖誉轻声对出台词,他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语气也和段朗大相径庭。

  季云深是什么时候看的书?

  如果不是今天,他永远都不知道季云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花了这么多心思,一如昨天去尝试不喜欢吃的酸辣粉。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跟我回去。”

  “你应该知道,我杀了很多人。跟你回去是死路一条,我更愿意死在你手里。”

  后颈力道忽地一轻,他被翻过了身子。两人面面相觑,灰狼面具并不出戏,季云深的演技真实自然,面具下的眼睛闪着莹润的光。

  他仰头闭起眼,唇舌相碰,如干柴遇烈火,“陆西华”温柔迎合,将他的鲁莽笨拙一一接下。

  橙皮酒的苦味淡去,甜味在口腔里越发浓郁,他的右手却伸向口袋,手指比划出“枪”的姿势,抵在“陆西华”心脏处,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我爱你,但是,再见了。”

  季云深没有停,他的吻逐渐霸道,早已不是“陆西华”的风格。肖誉想推开他,呵斥他:“你已经死了!”可他们身上有彼此契合的磁极,不仅推不开,反而吸得更紧。

  也许季云深突然找他对戏的动机,就是想借陆西华的口说出强势而祈求的“跟我回去”。

  可他读过五遍《卧底K》,对里面的情节了如指掌,每一句台词都倒背如流,轻易就想到了下一句,于是借段朗的口说出那句从来不敢说的“我爱你”。

  小说里没有这段吻戏,电视剧里自然更不可能,季云深读过原著肯定也清楚。支撑他们走完整场戏的,是他的冲动,是季云深的欲望,是两个人的心照不宣。

  吵嚷声模模糊糊,由远及近,喊出来的口号透过扩音器有些失真,狂欢的人群好像涌进了这条饮品街。肖誉不安地睁开眼,几乎是零距离看进季云深的眼睛,白炽灯照进眼底一片暗色,闪着细碎的光。

  季云深一直在看他!

  不等他看清季云深眼里的情绪,对方便抬手覆在他面具上。面具和脸颊之间留有余裕,于是视野里只剩了星点的光。

  理智的大脑第一次出现“及时行乐”,“破罐破摔”的想法。他没阻止自己,也没拒绝季云深——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了。

  季云深一边纠缠他,一边将他往后推。

  视线受阻,他被身后的台阶绊倒,膝盖打了个弯,条件反射地抓紧季云深的衣服,紧箍在腰间的手臂立马给出向上承托的力,他稳稳站了起来。

  咔哒。

  门上了锁。

  清淡的绿茶香萦绕身侧,并未令他舒缓半分。空间逼仄,唇齿间溢出来的水声有微弱的回音,听得他头皮要炸开一样。不知过去多久,季云深放开他,他嘴唇湿润发麻,下意识一舔,尝到了橙皮的清苦。

  酒果然还是苦的,甜的是季云深。

  “季云深,我——”

  季云深竖起食指挡在他唇边,示意他不要讲话,而后裤绳一松,运动裤被tui下一个边,他拉住季云深的手,慌乱道:“干什么!”

  腿上倏地一凉,季云深缓缓跪了下去:“阿晏,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

  隔间窗户开了一半,冷风灌进来冻得他直哆嗦,下一秒就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他觉得口干舌燥,舔唇的瞬间从喉间漏出一声轻哼,他心下一惊,抿紧了嘴唇,又嫌不够保险,于是捂住了嘴巴。

  季云深放慢动作,挑起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灰狼形象野性至极,面具下的眼睛却极尽温柔,阳光透过彩玻璃窗照进小隔间,光影流转在身上,斑斓如虹。

  肖誉深谙彩玻璃由化学元素加染剂制成,但季云深看过来的眼神虔诚而神圣,他还是联想到了教堂和神明。

  和季云深感情最好的时候他曾主动索取,但是失败了。季云深放不下多年的高姿态,更不屑用这种方式取悦伴侣。

  可是现在,高傲的孔雀在他面前彻底下头,他第二次看到了季云深头顶的发旋。

  双腿像被剔去胫腓骨一般卸了力,他不得不靠在身后的窗台,外面一众人高声喊着“真爱和自由”,喊着“一生为爱疯狂”,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这一幕才是真正的疯狂。

  他的欲望从来都是黑色的,一旦出现便是铺天盖地,摸不到底,也见不得光。季云深以为他不愿放出这头凶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敢。

  五指插进季云深发间,收缩攥紧。肖誉脑袋后仰,“咚”的一声磕在玻璃上,欲望跃然于窗,浓黑吞没了彩虹,也吞噬了他。

  现在去死也无憾了。

  神明不要看,他们是肮脏的。

  当天傍晚,飞机落地平港机场。

  肖誉和季云深并肩而行,远处的小李朝他们兴奋地挥手,脸上的疑惑格外明显——他把背包拎在左手上,而季云深用右手推着行李箱。背包和行李箱成了天然的隔断,在他们中间隔出一道天堑。

  两台车子一前一后停在航站楼门口,肖誉没搞清状况,站着没动。

  “让小李送你回……”季云深顿住了,指指后面那台车,改口道,“想去哪里告诉小李,我要去公司,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藏在刘海下面的眉毛皱了皱,肖誉垂着眼低声道谢。

  机场门口人来人往,出租车即停既离,肖誉和季云深相视而立,那道熟悉而灼热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

  无话。

  “季总,”小李的视线在两人中间逡巡,悄声提醒,“这儿只能停三分钟。”

  “我知道了。”

  季云深上前两步抱住肖誉,力气大得像把人揉进血肉,却忽而失了力道,拍拍肖誉的背,立马转身钻进车里。

  肖誉下意识前倾身体,抬到半空的手虚虚一握。车子启动,开远,化作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里。

  没有一句再见,像普通朋友间的诀别仪式。

  身体里好像空荡荡的,五脏六腑,血肉骨骼,全都不复存在,站在这里的只剩一副皮囊,肖誉几乎是跌进了车子里。

  他摇下车窗向外探头,似乎想再次确认,小李问他:“送您去半岛蓝湾?”

  他升起车窗,逼着自己不再有任何动作:“不,送我回学校。”

  小李愣了一下,纳闷地从后视镜看他好几眼,见他没别的反应,便什么也不问,发动车子开上了高架桥。

  行李早在出发前就收拾好寄到了学校,这会儿回来刚好在快递超市拿到。东西很少,只装满了一个大号行李袋。

  方知夏居然没在打游戏,见他回来吓得把书扣到了地上。

  “我没看错吧!”

  方知夏顾不上捡书,戳了戳他的腰侧:“不年不节不考试,你怎么回来啦——还拎着行李……你、你不会……”

  “快让我坐下。”

  大半天的旅途劳心费神,肖誉累得眼花,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先把手里的包扔了下去,坐到自己椅子上。

  他的椅子俨然成了方知夏的“衣帽架”,正好是冬天,上面堆着毛衣和加绒外套,坐上去十分柔软。

  “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呀,”方知夏急得要命,跑到肖誉跟前,一眼看见白卫衣下摆的淡黄酒渍,“怎么还是净身出户啊!”

  惨,太惨了!有钱人真是不能处!

  “我去找季云深理论理论!”

  方知夏撸起袖子,抡起他精瘦的小胳膊就要往外走,肖誉拉住他,无奈道:“我们是和平分手的,是我的错。”

  “那不能,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充其量是个小白兔,那季云深一看就八百个心眼子等着你呢!”

  方知夏拖着椅子坐过来,然后扯了几张卫生纸塞到肖誉手里:“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太难过了,就你这条件,有钱的帅哥等着你挑!”

  肖誉好笑:“我没想哭,你不用这样。”

  “哦,不哭好啊,不想哭就证明你不爱他了,行,省得我劝你了。”

  肖誉缄口,随手把卫生纸叠成桃心形。

  方知夏就那么看着,看着看着就起了八卦的心思,试探地问:“那你们还是因为禁赛那事分的啊?”

  “是……也不是——送你,我的心。”

  “不要。”方知夏嫌弃地扔到书架上,又回头看他一眼,“明天有什么安排,想去哪玩吗,我陪你。”

  “去看我爸爸,”肖誉使劲笑了笑,但应该不大好看,“不用陪我,晚上回来给你带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