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和钟离再次见面竟会在这样的情景下:

  为了听清营帐外的对话,不发出动静,欧莱特弯腰跪坐着,双手摁在地面撑着上半身,整个人像只匍匐的乌龟;

  而身旁的艾尔海森则从容许多,他单腿盘坐,另一条腿弯曲在胸前,肘部撑着膝盖,单手托腮,配上漠视一切的眼神,颇像个置身事外的思想者。

  钟离的突然出现让欧莱特有几秒的愣怔,直到钟离笑着问“地上不凉吗”,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姿势有多狼狈。

  身旁艾尔海森的目光早从钟离身上又移回欧莱特这边,不远处还能看到温迪为了打探帐中情形晃来晃去的脑袋。

  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不料斗篷绊脚,一个趔趄,又从怀里甩出一块椰炭饼,骨碌碌滚着,停在了钟离脚边。

  那张白净的脸腾一下红了,若是此刻拿壶冷水贴上去,不一会温度都够煮茶。

  “你们认识?”艾尔海森像个津津有味看戏的观众,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目光流转,看得出来他还是感兴趣的。

  “是、是认识,但...”欧莱特窘迫之下,险些咬了舌头。

  “是旧相识。”钟离从容地补充道,向欧莱特伸手,“里间逼仄,还是出来说话吧。”

  欧莱特默不作声地扶着那只手走出营帐,钟离不忘捡起脚边那块椰炭饼还给他,“包装未有破损,还可食用。”

  ...他是故意的吧?!

  欧莱特低着头接过,小声说谢谢,在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之前,他一点也不想看钟离。

  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字里行间立誓要成为“孤勇者”,结果没过几天就被轻松找到,还是在一个十分尴尬的情形之下...

  实在是丢人!

  “诶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啦,子爵大人。”

  温迪像是还嫌他不够尴尬,蹦跳到他面前,歪着脑袋从下方打量着他,“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还是先介绍一下吧。”钟离拍掉手套上的沙粒,向艾尔海森伸出手,“在下钟离,璃月人士。”

  虽然艾尔海森很少将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但凭借敏锐的观察力,能看出钟离和欧莱特关系不一般。

  钟离此人文质彬彬、态度和蔼,却自带不怒自威的气质,能再充满杂音的大漠之中准确察觉营帐中的气息,实力不可小觑。

  两人都带着手套,短暂的握一下也无妨。

  “艾尔海森,教令院的书记官。”

  “久仰。”

  钟离心领神会,两人的手只是简短地碰了一下,便借由引荐温迪的动作分开。

  “这位是与在下同行的好友,温迪。来自蒙德,是一位吟游诗人。”

  “你少了一句定语,最棒的,是最棒的吟游诗人哦!”温迪纠正道,他从欧莱特身后探出半身,朝艾尔海森的方向挥挥手,“你好,书记官先生。”

  艾尔海森微微点下头,算是见过。

  “你们一个来自璃月,一个来自蒙德...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打探旁人关系的人,但事关工作指责,艾尔海森也不得不多嘴一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钟离答道,“在来到须弥之前,我曾为欧莱特子爵做过一段时间的客卿。”

  钟离说着踱步至欧莱特身边,黑色的斗篷因方才的拉扯领口有些歪了,他无比自然地将子爵的领口整理妥当,目光留在欧莱特身上。

  “子爵,在下说的没错吧?”

  “...没错。”欧莱特依然不太敢看钟离,他摸着两根被重新系好的领带,手指无意义地绕着尾端打转,希望艾尔海森不要因为他隐瞒了这些而把他当做一个骗子。

  “从未听说过枫丹的监狱编制中还有这样的职位。”艾尔海森抱起双臂,目光从钟离的肩上落至温迪头顶,“能留在欧莱特先生身边,但又无公职...如果我没猜错,二位应该都曾经是违反过枫丹律法的罪人吧?”

  “诶嘿,你可真聪明!”温迪拍手道,“不愧是来自智慧国度的高人,居然这么快就全猜对啦!不过我们如今可是刑满释放,正大光明离开布洛瓦,不像子爵,是偷偷离家出走的哟!”

  温迪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偷偷...离家出走?”艾尔海森不禁皱起眉,小吉祥草王所说的使者,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的认知下限。

  “...也不能算偷偷。”欧莱特忍不住解释,“我、我也有难言之隐,而且我不是留信了吗?”

  “没错,从这一点看,子爵还是十分有责任感的。”

  钟离的回应真诚到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是在肯定还是讽刺。

  “不过,作为客卿,怎么能放任子爵独自涉险?”

  “就是就是,作为同一个团队的成员,我也不能不帮忙呀。”温迪补充道,“我可是在出狱的第一时间就赶上摩...呃,我是说钟离先生,穿越沙漠而来啊。”

  也就是说,钟离比温迪的出发时间更早?他总共不过离开枫丹两三天,总不可能他前脚离开布洛瓦堡,后脚钟离就跟上来了吧?

  似乎猜到了欧莱特在想什么,钟离摇摇头,“也没有一直跟着,中间还是被一些事耽搁了,不然也不会跟丢。”

  “两位看上去都身手不凡,不知还会被什么绊住脚步?”

  艾尔海森适时提出疑问,这两个人不仅身存疑,实力可能远超他预料。据温迪所说,他们一直跟在欧莱特身后,这就意味着自己和卡维与欧莱特同行时,都没能察觉有人跟踪。

  “达马山附近的地脉能量震荡。”钟离的回答很简单,“书记官先生之所以在前面带路,应当也是担心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吧。”

  “...地脉能量震荡?”艾尔海森再次蹙起眉,陷入思考,“达马山监测点并未发回报告,我们在附近也没有感知到震荡带来的元素力干扰。”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依靠检测点啦。”温迪摇头晃脑道,“该怎么说呢,地脉可以为元素力提供通路,而高纯度的元素力可以仅传递给精确的个体。”

  “换句话说,你们之中难道没有人头晕恶心,或者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吗?”

  艾尔海森看向欧莱特。

  “...我,咳咳,我晕倒了。”欧莱特硬着头皮坦白,看来是天意要让他今晚彻底丧失尊严,他已经不想再反抗什么了。

  “你晕倒了?”钟离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变得凝重,“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信你瞧。”欧莱特摊手原地转圈,在钟离逼问的眼神中,只好如实招来。

  “是在达马山附近,我听到草之龙在和我说话,然后...”

  “说了什么?”

  “无非是一些威胁的话,像是探险小说里恶龙会对勇者说的那种。”欧莱特回答地模糊,一是他不想让钟离担心,同时也不想让艾尔海森知道太多,以免把他牵扯进来。

  温迪还想追问,却被钟离一个眼神喝止。

  “书记官先生,子爵接下来的行程由我们护送即可,就不劳烦您了。”

  艾尔海森不是傻瓜,他自然能听出钟离的弦外之音。可他抱紧的手臂一直没有松开,他摇摇头,语气强硬,“我的工作内容是带他到达马山,抵达目的地之前,我不会离开。”

  “还真是位信守承诺的先生呐!”温迪笑眯眯地称赞道,“如果这附近有酒馆,我都想请你喝一杯了~”

  “要让你失望了,在须弥未成年人不许饮酒。”艾尔海森自顾自向前走去,“况且,我也没有和陌生人喝酒的习惯。”

  “哎呀呀,可真愁人。”温迪跟上,背手摇头的样子像个小老头,“怎么每到一个地方,都得费心和人解释我已经过了喝酒年龄这件事呢?”

  “既然如此...”

  钟离看向欧莱特,脸上又挂上淡淡的笑意,“我们也出发吧?”

  他不打算在艾尔海森的去留问题上和对方产生争执,左右艾尔海森承诺只送到达马山,接下来的路程都不会同行。

  他们都是聪明人,虽然是初次见面,谈话间已经知晓彼此的底线,自然也知道该让步到何种程度。

  一路上,温迪同艾尔海森问了不少有关须弥酒馆和酒的种类相关的问题,艾尔海森虽然一直冷冰冰,但有问必答。

  “真没

  想到,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爱喝酒的人,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啊?”

  “,,,有些事倒也不必亲身尽力。”艾尔海森意有所指地说道。

  而在他们身后,钟离和欧莱特的对话内容便没有这么轻松了。

  “她当真只说了这些?”在得知阿佩普在欧莱特脑中所说的话之后,钟离的表情一直很凝重。

  “情况不太乐观,雷龙王留给你的力量并不足以抵抗她...但,还好,还好。”钟离这样说着,不知是在安慰欧莱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还好,我找到你了。”

  “钟离,我...”

  “我明白。”钟离沉声说道,“你的信里说的很明白,但...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

  “什么?”欧莱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自私一点。”

  手突然被紧紧握住,欧莱特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上钟离凑近的脸。

  俊朗秀美的五官,不容抗拒的眼神,意外地在这张脸上无比妥帖的融合,在十足的威压之下,又蕴含着深不见底的温柔。

  “欧莱特,请你利用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观众,请持续关注本台纪录片《温柔帝君俏子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