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真的没有顾溪眠和奥莉薇娅两个人去跳舞的选项吗。
看着顾溪眠的眼睛，庄迟觉得自己冷汗都快要出来了，她……她何德何能能在女主角和公主殿下之间挑选啊……还要这么当面做选择、是不是太——
“那、那你们去跳舞吧！”
她脑中急转想着对策, 却先听到奥莉薇娅的声音，小公主面上洋溢着惊喜而期待的神色, 对她温柔地笑起来：“不用顾虑我的, 我在这边等你们。”
天使！庄迟简直要对她这样善解人意的行为热泪盈眶了, 而顾溪眠半挑起眉, 上前一步、若即若离地挨着庄迟停住，问道：“可以吗？你不是也想邀请她吗？”
“是这样没错, 但是能这样子看到你们……咳, ”奥莉薇娅说着又有点激动起来，被她险险遏制住, 温文地点点头，“……看你们跳舞也很开心啊, 看到喜欢的人和另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会得到双倍的开心！”
全无恶意的真心话，让顾溪眠听着都柔和了表情, 她安静点了点头, 然后向庄迟看过去。
“你觉得呢？”顾溪眠示意地微微歪过头, “你想和我跳舞吗？话先说在前面、一定会很引人注目的, 不喜欢的话拒绝我也没关系。”
庄迟还没回答, 奥莉薇娅反而比她还要更急, 在旁边焦急地嘀嘀咕咕着“快说‘想’啊庄迟，现在可不能犹豫”，而第一首舞曲在这时慢慢停了下来, 更是让奥莉薇娅急得不行，整个人都紧张地左顾右盼, 语速飞快地小声对庄迟说道：“快邀请她！庄迟！就是电影里会有的那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有幸能与您跳一支舞吗’这样子的！”
……好粉红色的品味。庄迟听着都觉得害羞，只觉得这话她搞不好一辈子都说不出口。顾溪眠也注意到了奥莉薇娅的小动作，但没有制止她，只跟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庄迟，大概是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没关系，”庄迟浅浅呼了口气，按下莫名升起的紧张情绪，“反正今天也……”
——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庄迟却突然意识到这样说好像显得她对这件事很随便的样子，于是懊恼地蹙起眉，在搜肠刮肚一番后还是选择了最为简单的话语。
“……我们去跳舞吧，顾溪眠。”庄迟有点赧然地笑起来，“一起做引人注目的事，就不会感觉那么不好意思了。”
顾溪眠没有很快回答，她看着庄迟，用那双比星辰还要更加迷人的眼睛，然后浅浅地弯起来。
“嗯。”她伸出手去，慢慢握住庄迟的手，柔声道，“走吧，下一首曲子应该很快就要开始放了。”
对她们过往那样若即若离的关系来说，牵手这样的肢体动作显得过于亲密了，但想到接下来还有需要互相贴得很近的交际舞，庄迟就觉得此刻的紧张显得不值一提，努力将注意力从她们此时交握的手上移开，然后注意到奥莉薇娅正以一种夹杂着欣慰憧憬祝福之类诸多情绪的眼神看着她们，见庄迟向她看过来就露出大大的笑容：“你们去吧，别担心我，我会在这里好好等着的！就像……就像忠犬八公一样！”
“……太不吉利了！对你和我们来说都是！”
“是、是这样吗，好像确实……”
那一点难以言喻的氛围因奥莉薇娅过于不恰当的举例而散开了，庄迟哭笑不得地暂时告别奥莉薇娅，牵着顾溪眠往舞池走去。
不出意料的，几乎是在她们迈开步子的同时，周遭的视线就纷纷投了过来。庄迟对此还没能做到像顾溪眠那样习以为常，在舞池中站定时肩颈都绷的僵硬起来，只能慢慢做了个深呼吸。
“在紧张吗？”顾溪眠当然把她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轻声道，“是因为很多人在看我们，还是因为要和我一起跳舞了？”
“……都有吧。”庄迟苦笑了一下，说道，“而且我前阵子也只上了一周的交际舞课，肯定不如你跳得好，所以如果等会儿能跳的慢一点我会很开心的……”
“上课？”顾溪眠意外地挑起眉，“你还专门去报了课程的吗？”
“嗯。”庄迟点点头，“之前刚分化的那段时间……反正也因为要上Alpha的那些课而向学校请了假嘛，就想着课余时间刚好在外面报个交际舞的班，总不能就直接那样来宴会……觉得那样子就太对不住我的舞伴了。”
“……”她的舞伴看了她半晌，唇边的笑意浅浅泛开，“那你直接找我教你不就好了，还方便。”
这就有点……庄迟默默闭口不言，好在顾溪眠也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在看了看周围后说道：“别人都已经摆好姿势了。”
一句话让庄迟的心率噌地变快了，她磨磨蹭蹭地跟着往周围看了一圈，而顾溪眠已经搭上她的肩膀，催促道：“快点，不是上过课了吗，应该知道手要放在哪里吧？”
是肩胛骨下面的位置。
尽管曾经学习过并熟记于心，庄迟的动作还是谨慎又小心。她不敢触的太实，就虚虚地搭在顾溪眠的左肩下，在此时无比庆幸顾溪眠今天的礼服不是露背的款式。
但抹胸长裙上身的材质柔软而轻薄，即使她只是这样不用力气地搭着，也依然能感受到属于顾溪眠的体温隐隐地传到掌心。
“……位置是对的。”在安静了半晌后，顾溪眠这样说，抬眼看向庄迟，“看来学的很不错。”
不对。别看她。她已经快要把学到的东西都忘掉了。庄迟想。现在和学习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回事，场景，灯光，声音，还有……气息和温度。
她和顾溪眠的距离太近了。
半环绕的姿势会让人产生亲密的错觉，明明只能闻到顾溪眠淡雅的香水味而已，脑中却莫名频频回忆起体育仓库里闻到过的气味，让庄迟的喉咙发干，被choker束缚住的后颈也隐隐地热起来。
属于Alpha的本能反应对庄迟来说还很陌生，即使知道她没有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却也依然让她产生了微弱的自我厌恶。她几乎不敢低头，只僵硬地将视线投在顾溪眠身后，没话找话一样地尝试扯开话题：“……说起来、像这样子完全随机抽签来决定舞伴，应该会出现很多同性搭档吧。比如那边的男生们，感觉看起来就像是两个Alpha……”
“嗯，确实是会有吧。”
顾溪眠漫不经心地向庄迟说的那两个人看去一眼，又不怎么感兴趣地收回，淡淡道：“在宴会举办之前，我也对这个环节提出过这样的疑问，得到的回答是——没关系，就这样吧。”
“很敷衍吧？明明我父亲平时是个做什么都很严谨的人，也从来不会敷衍我。”她笑了一下，轻声说，“但我后来自己想明白了。”
“这不是我父亲的问题，是因为剧情安排就是这样，他也只是忠实地去执行而已，不管它合不合理。”
庄迟心头一颤，还是下意识低了头，与顾溪眠对上了视线。
“……反正，就算这个环节再怎么不合理也好，对我来说都一样……应该是这样的。”
顾溪眠定定看着她，而她眼中蕴着的情绪太过复杂，像是泛起一层氤氲的雾气，隐在其后的像是了然又像是迷茫，让庄迟看不分明。
“我的舞伴一定会是一个Alpha的。”
语气确定地沉下去，顾溪眠看着庄迟，眼神悠长，很怀念似的笑起来：“你还记得、我在新生报到那天，对你说过‘你或许是个很特殊的人’这句话吗？”
回忆起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清晰，庄迟沉默着点了点头，听顾溪眠继续道：“如果说之前我还有那么一点不确定的话，现在都已经没有了。”
她轻声说：“刚才的那句话或许应该这么说：我的舞伴一定会是你吧。”
“你果然是非常特殊的，”庄迟感受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用了力，交握住的手也是，像是不自觉地扣紧了，让她只能直视着顾溪眠，看她犹豫着微微启唇，“庄迟，你……”
第二首舞曲在这时开始播放，悠扬的音乐声响彻整个舞池，打断了顾溪眠的话。庄迟不知所措地等待着顾溪眠继续往下说，她却慢慢摇了摇头，改变了主意般扬起清浅的笑容来，牵着她随着曲子的节奏跳起了舞。
是想说什么呢。庄迟想。说了一半……有点令人在意。
……说起来，别的先不提，她这顶“官配”的帽子，是不是越来越摘不下来了？
*
是想要向庄迟说些什么呢。
第二支舞曲很舒缓，节奏也慢，众人都在这样和缓的氛围中边跳舞边谈笑着，她们也在跳舞，但顾溪眠看着庄迟稍抿紧的唇线，能感受到她放在自己背后的手掌很僵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敢越雷池一步似的，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在紧张。
应该是一个问题。但她想要问庄迟的问题太多了。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你现在相信你是我的官配了吗？你对这样的剧情发展有什么看法？还有——
你想要……顺着剧情走下去吗？
以前没有人能和她聊这样的话题，现在顾溪眠遇到了庄迟，却又犹豫着该不该问——如果说“顺着剧情走”的结局是她和庄迟终成伴侣的话，那她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庄迟怎样的回答。
向庄迟坦白秘密后，顾溪眠面对庄迟时反而要比之前更加小心一些，总是要想很多东西。她自己也有所意识，在数年后终于遇到的这样一个能与她共享世界秘密的人，庄迟对她来说、远比“官配”的意义要更加重要。
但她对庄迟的了解太少了。顾溪眠想。看起来软乎乎的人，反而比那些自诩深沉的Alpha们要难懂得多。
让庄迟去拿49号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要做一个测试。
她那时还不知道凌璟和安臣关于号码牌的那些小心思，但已经在猜测自己会在这段既定剧情里抽到庄迟的号码——顾溪眠想要验证这件事，所以给庄迟发去了消息。
而后来凌璟和安臣收集全场牌子的动静很大，她在去找庄迟之前就注意到了，也就很快意识到她们是在用号码牌做赌注来决胜。只是庄迟的态度并不积极，还是顾溪眠推了她一把让她也去参与，庄迟没答应也没拒绝，但最后到底还是如她所想、赢了下来。
于是关于她会抽出谁的号码的验证在这里失去意义，值得顾溪眠在意的是另一个测试方向。
庄迟原本拿的是50号。
所以庄迟本来是真的打算按她说的去拿49号的。顾溪眠想。那这应该是说明庄迟也想要做她的舞伴吧？毕竟她发消息那时故意什么都没解释，有意想要让庄迟以为她在抽签上动了手脚，想要看看庄迟会怎么做。
那又是为什么……庄迟不愿意去和安臣他们决胜负呢，明明那也是目的相同的捷径。如果说是因为不想输，但就算是在赢了之后、她看起来也没有多开心的样子。
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庄迟身上发觉这样的矛盾感了。远的不说，就说这场宴会，她最初很明显是倾向于不想要参加的，但最后却还是答应了顾溪眠，来到了这里。
……难不成，顾溪眠想。庄迟只是单纯地不想要拒绝她而已吗？
在产生了这个意识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关于原因的疑问。如果真是这样，庄迟对她的迁就是出于特殊的情感还是天生的温柔，顾溪眠破天荒地觉得难以辨别。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顾溪眠自知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长大的，被喜欢是很常见的事，提出的要求会被满足更是几乎能算是理所当然。换成是任何一个Alpha这样做都能立刻盖棺定论的事，她却没办法这样简单地定义庄迟，并在看到庄迟友好而温和地对待奥莉薇娅时产生一点点说不出口的不知所措。
她在这场宴会上的第一支舞，是她抢过来的。说不出什么缘由，顾溪眠那时就是想这么做，在如愿以偿的当下才对自己的心情产生困惑，悠扬的舞曲和旁人的动静落在耳中都让她觉得嘈杂，恨不得现在所有声音和除了她们之外的其他人都消失，好让她能好好地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溪眠听过这样一句话，在意是爱情的前兆。
她并不相信这句话，但她无法否定自己对庄迟的在意，她对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