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要出去了吗?”
房间里, 正在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将火焰纹的披风系在肩膀上的炼狱杏寿郎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门口,
是他的弟弟,炼狱千寿郎。
“唔姆, 有新的任务!”
千寿郎眼神一暗, 低下了头, 很快又扬起脑袋,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那、那兄长今晚会回来吗?”
炼狱杏寿郎顿了一下, 没有说话。
不只是今晚,恐怕……
不用再多问什么, 千寿郎已经从兄长的神态和表情中看出了答案,闪烁着星星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去,他失落地低下脑袋, 额前金红色的碎发焉哒哒垂下去, 像一只淋了雨的小鸡仔。
敏锐地察觉到弟弟情绪低落,炼狱杏寿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走向千寿郎,半跪下去,让自己的视线和弟弟平齐,然后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在温柔的眼神之下,赤金色的眸中流淌着满满的歉意,“对不起,千寿郎……”
今天是他的生日,千寿郎是想为他准备一个惊喜吧,
但每一个鬼杀队任务的背后都有一条或几条正在受恶鬼的威胁而消失的生命,他不得不离开。
辜负了弟弟的心意, 留年幼的弟弟一个人在家,让弟弟心情变得糟糕……他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兄长呢。
来自兄长的道歉让千寿郎用力摇头。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知道兄长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不能让兄长在拼死战斗之余还要为他、为这个家担心,
哪怕他真的很期待这一天。
千寿郎扬起一个笑容,装作自己一点都没有不开心,“……没有关系,兄长专心任务,注意安全,家里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吧。哦对了,”
他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炫耀地在杏寿郎的眼前晃了晃,“我特地为兄长做的便当,是好吃的碳烤鲷鱼和地瓜饭,兄长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带上。”
炼狱杏寿郎看着弟弟乖巧的笑脸,顿了一下,接过那个足有千寿郎半人高的包裹,元气十足地笑道:“唔姆,一定不会忘的!谢谢千寿郎!”
千寿郎紧接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递了过去,“这是雪姬桑给兄长的生日礼物,出发前特地拜托我转交给兄长。”
雪姬……
炼狱杏寿郎的脑海中浮现出阳光下向他招手的少女,
和少女笃信的语气,
原本就很期待的心情在从千寿郎手中接过小盒子时又被拉高了一截,
到底会是什么呢……
入手的同时,他大概估计了一下重量,很轻,就好像这是个什么都没有装的空盒子,摇一摇,能隐约听到轻微的响动。
炼狱杏寿郎轻轻拉开顶端绑成蝴蝶结模样的彩绳,打开那个盒子。
盒子的内壁被人细心贴上一层向天空一样苍蓝的贴纸,四只大小不一的小风铃正安静地躺在碧蓝的盒子里。
很……熟悉……
杏寿郎低垂下眼帘看着它们,从那些堆积在心底落了灰的记忆中寻找着,
然后,
猛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想起了夜晚盘桓在他梦里的摇篮曲,想起母亲抱着千寿郎坐在台阶上看他和父亲学习剑术的那个下午,想起母亲含着笑逗弄千寿郎时响在耳边的那一串铃铛声,
叮叮当当,
它好像活过来一般,乘着初夏的暖风从久远的记忆跃到他的面前,带着熟悉到让他想要流泪的温馨。
“这是什么?”
千寿郎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到了盒子里串成一串的风铃,
他的眼中冒出新奇的光,将脑袋凑得更近一点,赞叹地说:“是雪姬桑做的吗……真厉害……”
相比起这个,他做的便当就感觉少了一点新鲜感。
炼狱杏寿郎长长、长长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看着弟弟头顶金红色的小小发旋,轻声问,“……千寿郎喜欢吗?”
“嗯!”
千寿郎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去看杏寿郎。
在他的印象中,无论什么时候眼睛里都燃烧着火焰的兄长如今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他看不太懂的神情,
尽管不懂,但仅只是简单的对视就让千寿郎难过得想要哭出来,
“兄长……不喜欢?”
炼狱杏寿郎摇头。
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份来自过去的珍贵礼物,
他只是,
猝不及防被拽入了过去的时光,一时走不出来罢了。
看来,他不只是作为兄长失职,作为炼狱家的长子,作为炼狱杏寿郎,他或许同样不够坚强。
“千寿郎,能拜托你帮忙保管吗?”
“诶?”
“执行任务的话恐怕没有办法保护好它,就只能麻烦千寿郎了,”炼狱杏寿郎将盒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放进千寿郎的手心里,“喜欢的话,送给千寿郎也没有关系。”
“诶?!”千寿郎小心地托着盒子,不解地问,“这是雪姬桑送给兄长的生日礼物……”
虽然说送给兄长就代表任由兄长来处置,但生日礼物总归是不一样的,兄长既然不讨厌,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有点冒犯雪姬桑的决定呢?
这些小巧精致的小风铃他确实很喜欢,但他更喜欢兄长和雪姬桑,绝对不想看到他们出什么事。
弟弟单纯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一点担忧,澄澈干净得让杏寿郎心中不由地感到一阵难过。
母亲去世的时候,千寿郎还很小,远没有到记事的年纪,于是等到千寿郎有记忆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醉酒的父亲,和他这个常年不着家的兄长,
千寿郎不记得母亲的模样,
不记得母亲的声音,
不记得曾被母亲抱在怀里,看他跟着父亲学习剑术,
千寿郎不记得父亲曾经把还是婴儿的他举高高,
不记得父亲用胡子亲昵地去蹭他的脸,
不记得父亲将他举到肩上,一家四口去看灯火……
千寿郎不记得也不知道,
但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曾经那只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坏掉了,环绕在炼狱宅的那一阵清脆的风铃声随着母亲的离去而渐渐散去,
这一串小风铃,是千寿郎唯一能够拥有的,和母亲有关的东西了吧。
所以,
“没有关系,我会认真向雪姬道谢的,千寿郎喜欢的话,就收下吧……那么,我出发了!”
“兄长路上小心。”
送杏寿郎出门,千寿郎捧着盒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风铃取出来,将它放在手心,
明明只是看着不起眼的半透明卡纸,但是当阳光洒落下来,朴素的风铃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变得格外漂亮。
千寿郎惊叹地伸手轻轻捏住它的吊坠,将它提在半空,轻轻晃了晃。
铃铃的响声中,他忽然发现了一块不一样的地方。
“咦?”
风铃的身体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千寿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重新再看,
每一只风铃的身上原来都被刻上了字,
“炼……狱……杏、寿、郎……炼……狱……千、寿、郎……嗯……这一只是慎寿郎……父亲的名字,还有一只……炼、狱、瑠……火?”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千寿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母亲的名字。
母亲,
他对这个词语全部的印象就只有和父亲还有兄长一起去扫墓时,刻在石碑上的那个冷冰冰的名字。
听兄长说,母亲是一位很好看很温柔的女子,有时候也会有点严厉,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穿一件盛开着鸢尾花的和服,会抱着他唱好听的摇篮曲,和父亲感情很好……
千寿郎不止一次想象过母亲的模样,脑海中的人影直到现在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兄长刚才……是想起母亲了吧,所以才会露出那样让人难过的眼神……
和什么都不记得的他不同,母亲去世的时候,兄长已经有了记忆,
就连他都会时不时的想起母亲,兄长承受的悲伤和痛苦只会比他更多。
千寿郎轻手轻脚地把东西都收起来,
他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份礼物,等兄长回来,就把它还给兄长,
再想一想自己刚才的表现,让兄长想起伤心的事,得好好向兄长道歉才行。
另一边,
炼狱杏寿郎跟着自己的鎹鸦要先去和这一次一起行动的队员汇合。
刚一见面,还没看清楚对面长什么样子,就见那名队员对他四十五度鞠躬:“炼狱大人!非常感谢您在最终试炼中救下我的朋友!他知道我和您一起行动之后特地拜托我一定要向您道谢!”
“唔姆??”
金红色的猫头鹰困惑地眨了眨金红色的豆豆眼。
他加入鬼杀队一年,和他一起通过最终试炼的那一批队员已经确认全部牺牲,这位剑士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唔姆……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有错的!”
见炼狱杏寿郎否认,那名剑士变得十分激动,“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当初您就是用这一招把他从恶鬼的口中救了下来,他不会记错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朋友口中的救命恩人的声音是个女孩子……是生死关头太紧张、记错了吧。
炼狱杏寿郎回想了一下,完全没有印象,
果然是认错了吧,
不过嘛,
他用明朗的声音安慰这位认错了人的同伴:“唔姆,放心吧,等我找到你朋友的救命恩人之后,会好好地把这份感激转达给他的!”
“炼狱大人、”
“同为鬼杀队的一员,叫我炼狱就好了。”
那名剑士看炼狱杏寿郎执意不肯接受感谢,只好揭过不提,转而抬头挺胸自我介绍:“我叫村田,是鬼杀队壬级剑士,之后的几天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