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路边, 司繁端着一碗简陋的盒饭吃得正香,余光一直盯着某一个地方。
“他最近就一直没联系过他这个情人?”起身坐进车里,司繁问了一声前面的人。
“没呢, 所有通讯设备都监控着,没有任何异常。行了,蹲三天了,任哥他们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 明天就由任哥他们两班倒, 都回去养精蓄锐,这是一场持久战。”
面包车悄无声息的开走了, 又有另一辆车停在不远处。
放下盒饭, 司繁有些困了, 便取下队里的无线, 在手机上插上耳机。
熟悉的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司繁放松下神经, 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
“接下来为大家带来一首国民女神喻栀韫的新歌,也是她新电影的片头曲,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咱们喻姐的新电影, 《黑城之下》”
猝不及防听到喻栀韫的声音, 司繁怔了怔, 想起那两条没有回复的消息。
不知道喻栀韫是同意了,亦或者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被拒绝之后随时都能无所谓的转身就走,甚至都不用回复一句。
司繁是可有可无的一时兴起。
对于自己的定位, 司繁自认自己已经足够清晰了。
但是心里那些莫名的苦闷却是没有办法忽略,她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是误会她的愧疚还是对她心存感激罢了。
司繁没有爱过人,她不懂。
也被两人之间的差距束缚,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因为喻栀韫的撩拨心跳加快,会看到她和她一起淋雨的时候对她心起保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中有了名为喻栀韫的影子。
大概是喻栀韫在看到她空无一物的家时说的那句“我不在乎”,也大概是喻栀韫眼中的感情太过炙热,让司繁明知道喻栀韫是演员,这些表情她可能会轻易演出来,也知道喻栀韫能轻易喜欢上她,就会轻易对下一个看上的人这样。
但是她会心生一种暖热的愉悦感。
被骗吗?或许也无所谓了,她自己亦没有未来,能和喻栀韫那样的人在一起快乐一程也无所谓。
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陷入危险之中,也知道自己不配去拥有爱情,总不能害喻栀韫吧。
“司繁?你有在听吗?”付国安拔高音量,又叫了一遍。
司繁回过神,“怎么了师父?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付国安拍了拍司繁的肩膀,“我问你最近怎么不来家里吃饭了,你师娘都跟我念叨你好几次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开火,下班就来师父家至少能吃顿热乎的啊,师父又不是外人。”
付国安和司繁父亲关系一直都不错,也是看着司繁长大的,好友去世之后,他心里心疼司繁她们两姐妹,后面司念又出了事,他就一直拿司繁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一想到那并列的三张遗像就心梗。
从耳机里喻栀韫的歌声中脱离出来,司繁才算真正回过了神,取下耳机,神色不自然的回答。“我回家挺好的,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司繁没具体说最近为什么没去,因为喻栀韫无形之中侵入她的生活,让她的生活显得没有那么平淡无味,也因为案件太忙实在是抽不出身。
“我知道你喜静,但是总归一个人久了心理迟早都会出现问题,所以你多来,付博一个人在家里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你们两人年龄差不多了多少,让他跟着你学学,沉稳冷静下来就好了。”付国安看司繁的眼神里除了担心,也有挥之不去的疼惜。
这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司繁点点头,“我知道的师父,师娘最近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付国安说完,又凑近司繁,小声说“就是张罗着给你找对象呢,她就喜欢干这种,也想找个能照顾你,跟你有共同语言的人,让你也不至于独来独往啊。”
一提到找对象,司繁脑海中骤然浮现喻栀韫这段时间的穷追不舍,瞳孔猛然一震,想也没想就推拒了,“别,让师娘不要忙活了,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和拒绝喻栀韫同样的理由。
她也是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能去害人。
付国安像是看透了司繁一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别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遇到合适的,可以试一试啊。你又没有差哪里了,各方面都挺好的,不要自卑。”
归根结底,付国安是想要司繁有个家庭,这样就好了。
“没遇到合适的,师父你别说了。”司繁余光扫了一眼后排偷笑的人,不欲将个人感情摆出来说。
“行行行,师父不说了,但是你要记得来啊。”
“嗯。”
……
执一把黑伞,站在司繁楼下,远远看过去,黑伞之下的人如冰雕雪铸般坚定。
半张脸隐匿于黑伞之下,春风里的风还带着些许湿意,撩起女人松软长发的发梢,亦扬起了女人纯黑长裙。
她反常的穿起了黑裙,明明是明艳高贵的人,偏要一身压抑的黑将自己的气场敛下,眼神清淡的目视前方。
是出院不久的喻栀韫,大概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站着吹久了风她偶尔也会垂眸低声咳嗽两声。
大明星只是站在那里就轻易能够吸引人的目光,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司繁提着头盔,站在原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喻栀韫,以及她手里提着的两口袋酒。
之前她发的消息没有回复,司繁便认为她是默认了。
所以一直自觉的不再打扰她,哪怕很想问候一句她有没有出院,身体有没有恢复好,但是司繁最终将自己泡在案件之中,来回奔波劳碌,喻栀韫在脑海里的影子就会淡许多。
可是事实证明时间能抚平记忆的褶皱,但是她一出现,筑起的高墙便轰然倒塌。
她到底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
“喻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司繁一开口,极尽压抑的复杂情绪便再也压不住,声音抑制不住的低哑。
喻栀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司繁,“很重,你帮我提着。”
司繁顺势接过东西,不明所以,
怎么突然买这么多酒来找她?她家里连酒杯都没有。
待司繁乖乖接过东西,喻栀韫才把通红的掌心摊开给司繁看,言语间尽显嗔怪,“怎么不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了好久,手都给我提酸了。”
司繁目光在她掌心只停留了一瞬,转而看向她,“我刚下班,去吃了点东西。”
她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喻栀韫看着她清晰的轮廓线条,“哦,忘记了司警官家里是不开火的。但是你要和我在楼下就这么站着说话吗?不请我上去坐坐?”
“坐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司繁反问。
她家里连凳子都没有一把,喻栀韫想坐哪儿?
“嗯,有点儿事儿,别让我等太久,我不想在这里谈,我好冷。”喻栀韫缩了缩肩膀,抬手想去握司繁的手。
司繁后退一步,皱着眉头似乎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手一僵,喻栀韫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下一秒把伞塞到司繁手里。
司繁看到喻栀韫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解的偏过头,大脑有那么片刻的宕机,不是因为没反应过来,而是因为不知道喻栀韫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都已经说清楚的事情,还要来找她?
在司繁的认知里,自己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没有恋爱的想法,喻栀韫就应该从此和她断了联系啊。
“不上去吗?你准备在这里跟我站一晚上?”喻栀韫看她一动不动,没忍住开了口。
司繁抿唇,刚想开口,喻栀韫已经转身自顾自的上了楼。
看着她优雅的背影,司繁只能深吸一口气的跟上。
司繁的家里还是那个样子,喻栀韫也发现了自己刚才就说错了。
椅子都没有,哪里能让她坐坐。
站在窗边,无意间抬眸扫了扫,突然嘴角上扬。“司警官,没看错的话那是我的衣服吧?你洗的?还帮我晾起来,好贴心啊。”
司繁一堆暗色衣服里,喻栀韫的那一抹亮色格外明显。
像高悬夜幕之上的半弯明月,总归是特别的,一眼就能发现的。
喻栀韫一步步走向司繁,而司繁就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上退无可退。
后背一凉,司繁感觉自己置于悬崖之边,稍有不慎就会被喻栀韫带着一起坠入深渊,
“其实不是…我……”
“别我了,我怎么看到我里面的内衣也洗了?你手洗的?嗯?”
喻栀韫打断她试图辩解的话,一句话就将她钉死,让她没有办法解释。
浑身一僵,司繁脸色一红,无数个理由在唇齿之间酝酿,到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没有任何隐瞒。“没有,洗衣机单独洗的一次。”
她当时看着脏衣篓里喻栀韫的衣服都头皮发麻,不敢面对又不得不面对。
无法直视喻栀韫的衣服,只是看着都脸红得像烧起来似的,脑子里只有喻栀韫下衣失踪那双腿缠在她腰上的画面。
为了避免自己夜不能寐,司繁只能单独给她洗了。
都不知道喻栀韫是不是故意留下来的,但是确确实实搅得司繁心绪不宁,哪怕知道她这是不要了的意思,她还是给她洗出来了。
洗出来之后就一直晾着,都已经不知道晾了多久了,司繁一只刻意逃避着,不愿意面对。
“哦,那你给我晾的啊,还说没有谈恋爱的意思,那你为什么给我洗衣服?嗯?”喻栀韫眉眼之间流淌着温柔抚媚的神采,笑着反问她。“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还是单纯的不想跟我谈?司繁,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种别扭的劲儿吗?你越这样,我越喜欢。”
大概也是报复司繁说的那些话,喻栀韫步步紧逼,一定要看到司繁破功才能善罢甘休。
谁让这人害她伤心这么久,连拍哭戏的时候不用酝酿都能直接进入状态,活像被抛弃了似的。
近在咫尺的脸让司繁脸色由青白缓缓变为绯红,尤其是由喻栀韫那些话联想到她晾衣服的画面,咬着后槽牙才能稳住阵脚。“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喻栀韫目光凝着司繁,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定要逼着她。
她后悔了,温水能煮青蛙,但是煮不了榆木。
所以还是要按照她自己喜欢的方式来,不要顺着司繁的性子来。
喻栀韫是无畏的,所以她看准了就要下手。
抬手掐住司繁的下巴,喻栀韫接着自己的话茬往下说,“你只是喜欢口是心非,你只是害怕,你只是喜欢不敢说,你只是自以为是的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你,你只是认为不会有人爱遍体鳞伤的你,你只是怕我只是玩玩儿,你只是害怕失败。”
每说一句,喻栀韫的手就紧一分,一直到指尖泛白,掐着司繁下巴发红,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哪怕最后走不到最后,可你没有上帝视角,只能去试一试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哪怕你已经心动了,你也不愿意让我爱你一程吗?”
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司繁不想连累任何人,她人生态度是消极的。
司繁吃痛,没想到喻栀韫发起狠来这么凶,下巴痛得发麻,拧眉寒声说,“我不想去试,喻栀韫,我不想谈恋爱,也不想和你谈恋爱。你一定要来捉弄我吗?明明有男朋友,还要来这样撩拨我。”
喻栀韫都快气笑了,司繁竟然还在纠结这个。
放开司繁,喻栀韫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
不要气,不要气,气坏自己没人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