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匹马戍梁州【完结番外】>第090章 儆尤

  靳如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她半晌后忽然明白,旋即道:“末将失职。不过方才姜监军催得紧,末将想着监军使身负圣命,只能应下。”

  姜众听秦惜珩这么说,勉强笑道:“公主,臣此番奉旨前来,为的是朝事,所以才要在这营中单独设一个帐子。”

  秦惜珩道:“你为你的朝事,与我有何干系?”

  姜众道:“那块地方,臣打算扎营,往后就与梁州将士们同吃同住。所以……还请公主见谅。”

  秦惜珩道:“你既然这样说,大可与他们同宿一个帐子,何必大费周章重新设帐?”

  姜众面露为难,“臣……臣好歹是奉旨前来,当然得有单独的帐子,这地方正好。”

  “那不行。”秦惜珩毫不给他任何回转的余地,“每日待在府里太无趣了,这地方我要用来做射箭的校场。”

  姜众收了笑,再一次强调,“公主,臣为的是朝事,还请公主不要干扰。”

  秦惜珩指了指营地之外面朝大漠的地带,“你要是这么说,大可让人将营帐扎在那里,那么大一片地方,给你建座殿都行。”

  姜众早就知道这位公主的脾性,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服软,否则损的是他往后的威信。

  “公主,边营重地,可不能随意游戏。臣留在这里,就是要与赵侯共同对抗车宛。”

  秦惜珩有备而来,不怕跟他在这里耗,说道:“我在邑京是什么名声,你没听过吗?要不你现在就快马书信一封,去邑京参我一本。”

  察柯褚听到这一句,才摆了正眼过来,就听她又道:“谁要是敢让我不痛快,那他也别想有安生日子。姜监军,我看上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让出去的道理。跋扈的事,我在邑京做的多了去了,这事你大可向太子告状,不如我们打个赌,看他会怎么说?”

  姜众的脸瞬间憋成猪肝色,“公主不要为难臣。”

  秦惜珩又问他:“你带过兵吗?”

  姜众道:“不曾。”

  秦惜珩道:“那你会骑射吗?”

  姜众道:“骑马尚可。”

  “尚可。”秦惜珩重复一遍,“邑京之中,我若认骑射第二,那便没人敢应第一。但纵使这样,我也不敢说与梁州守备军比试骑射,你骑术平平,更是没带过兵,也敢说与赵侯共同对抗车宛?姜监军,你口气好大啊。”

  姜众没想到会被困死在自己的一句套话之中,顿时无言。

  围观的守备军们看着他这副模样,暗暗都在心底笑。王晋扫了这些人一圈,拿出些底气对秦惜珩道:“公主,姜监军奉旨来梁州视察……”

  秦惜珩打断,“视察就视察,做什么抢我看上的地方?”

  王晋又道:“身处营中,当然是能第一时间知晓战况。”

  秦惜珩道:“知晓战况之后呢?披甲上阵吗?”

  王晋愣了愣,还没想好说什么,听她又道:“两位没打过仗,可能不太清楚迎敌时的状况。这样吧,你们不如先试一试。”

  不光是王晋和姜众,就连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守备军们都没懂她说的“试一试”是什么。察柯褚看了这么半天,竟然也对她感兴趣起来。

  秦惜珩对靳如一招手,小声地交代事情。

  姜众终于再次开口,“公主,你要做什么?”

  “让你们试一试啊。”秦惜珩看着这块受着争抢的空地,余光见靳如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带来了东西。

  她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上战场的胆量?”

  两人便看到一块一人来高的长形靶子被抬了过来,靳如则将弓箭递给秦惜珩,道:“按公主说的,都拿来了。”

  秦惜珩接过弓,示意他们将靶子立在十步外。

  姜众与王晋还没看出她的用意。

  秦惜珩打量着他们俩,“谁先来呢?要不就你吧。”

  王晋看她指着自己,再一看她手里的弓和不远处的靶子,终于明白过来,当即吓得脸都白了,“公、公主,可不能乱来啊!”

  秦惜珩对他眯了眯眼,“你敢质疑我的射术?”

  “不不不。”王晋连连摇头,“小……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秦惜珩不给他拖延的时间,直接对身后的守备军道:“拖过去,绑在靶子上。”

  察柯褚看到这里,豁然想到赵瑾前一日对他说过的那些,顿时就全了然了,他兴奋地搓搓手,自告奋勇道:“我来!”

  秦惜珩还记着上次比箭的事,故意奚落他,“绑得住吗?”

  察柯褚心里正痛快着,也不与她计较,很是洪亮地喊道:“能!”

  姜众看着被死死绑在靶子上的王晋,脸上一片惨白,他此时已经不敢再寄希望于秦惜珩身上,只盼着公主殿下能放过他这次。

  王晋的手脚都被绳索捆实了,他看着十步开外已经拉开了弓弦的秦惜珩,吓得再次求道:“公主,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秦惜珩只是试了试这张弓顺不顺手,并没有搭箭上去,她听到王晋这么说,便问道:“不敢什么?”

  王晋看她收了弦,以为她听到自己的话更改了主意,心里才刚刚放下,便见她从箭筒里抽出了三根箭。

  “不敢什么?”秦惜珩调整着三支箭的位置,抽空看了他一眼。

  “小的不敢……”王晋再次被吓得冷汗涔涔,话不经脑就道:“不敢再在营中目无军纪,不敢再随意与公主顶嘴,也不敢再差使人,不敢再助长姜众的气焰……”

  他害怕之下,想到什么便通通说了出来。一旁的姜众一面担心秦惜珩会继续拿他开刀,一面又害怕王晋说出什么惊天大事来,内心里波涛汹涌,连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还没到你呢,抖什么?”察柯褚注意到他,又不耐烦地催着秦惜珩,“还跟他废什么话,姑奶奶,赶紧吧。”

  秦惜珩瞥了他一眼,继续调整箭的位置,漫不经心道:“急什么。”

  王晋双目发白地说了一大堆,又一次求道:“公主,小的当真不敢了。”

  秦惜珩已经调好了三支箭的位置,她看了姜众一眼,道:“你们不是自诩要披甲上阵吗?若是连面对敌军箭羽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上什么战场?我这是提前让你们知道知道,上战场究竟是件怎样的事情。我这可全是为你们好,你们怕什么呢?”

  “不上了不上了。”王晋哭喊,“小的不上战场了!”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秦惜珩话音未落,手中的三支箭同时出弦。

  “啊——”王晋吓破了胆,闭上眼睛的同时,身下潮潮地全湿了,他衣裤的颜色逐渐加深,继而有水滴模样的液体滴入沙地。

  “他尿了!”察柯褚第一个看到,幸灾乐祸地忙指给左右看。

  箭风声擦耳而过,身上并没有疼痛袭来,王晋恐惧地睁开眼,左右余光就看到有两只箭分别插在他双耳后的靶子上。

  还有一道影子正在上下着摇摇晃动,他便往上看,就见第三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在他头顶上方。那翎尾因箭才入靶,还在上下作摆着。

  守备军们早就见识过秦惜珩的骑射,比起她耍过的那手凫风箭,这种品字箭并不能让他们觉得新鲜。

  而姜众已经被吓得魂游天际。

  秦惜珩问他:“我射术还行吧?”

  姜众方才是看着这三支箭射出去的,就在他以为王晋必死无疑时,那三支箭却又是齐刷刷地擦过。

  “嗯?”秦惜珩催问,“怎么不说话。”

  姜众定定神,勉强开口:“公主的射术自然极好,这不是邑京里,大家、大家公认的吗?”

  王晋用余光看着这三支箭,惊魂未定之际,只觉得后背里渗出一阵发寒的凉,就这么没缓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秦惜珩放下弓,看着姜众道:“我当他胆子能有多大,原来这就已经不行了。怎么办呢,这样子上战场,不是给车宛送人头吗?”

  姜众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此时也顾不上面子和威信,直接跪下,“公主,放过小的吧,小的知错了!”

  “不去操练,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赵瑾这时才露面,姜众一见着她,急急地跪爬着过去,抱住她的腿就哀嚎,“侯爷,侯爷你劝劝公主吧,小的不敢了!”

  赵瑾明知故问:“怎么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众不敢如实全说,只能哭道:“小的犯了错,公主要责罚,求侯爷替小人说说情吧。”

  秦惜珩当然不认他这话,冷声道:“姜监军伶牙俐齿也就算了,可我倒是不知,你信口雌黄的本事也这么厉害。我什么时候说你犯错了?又什么时候罚你了?”

  姜众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连忙改口,“小的说错话了,公主不是要罚小的,是要教小的做人。”

  秦惜珩道:“你方才不是还要去邑京参我的?”

  这话姜众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但他眼下不得不认下,“是小人的错,与公主无关。小人自不量力,哪儿有这个胆子。”

  赵瑾估摸着差不多了,对秦惜珩道:“公主,营中还要训练,这事先算了吧。”

  姜众赶紧道:“是是是,可不能耽误了大家的训练。”

  秦惜珩叫人将昏死过去的王晋松开,道:“既然这样,那你带着他滚吧。”

  姜众如遇大恩,千谢万谢后搀着王晋就走。

  “等等。”赵瑾忽然叫住他,姜众一个哆嗦,心又被人捏住了,问道:“侯爷还有何事吩咐?”

  赵瑾道:“我看姜监军今日受惊了,这两日怕是要在驿馆好生休养才行。可你们是圣上派来的监军,总不能误了差事不是?我看昨日来的人里面,还有一位领着正差的孙判官,不如往后便让他来替姜监军跑腿。不知姜监军意下如何?”

  姜众哪里敢说不,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都听侯爷的。”

  这二人一走,赵瑾招呼围观的守备军们,“别聚着了,都各自训练去。”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察柯褚还站在原地,他想到姜众刚才哭爹喊娘的模样,心里仍是一阵痛快。

  赵瑾在他肩上推了一下,“你还杵这儿干嘛?”

  他其实想夸秦惜珩的,但上次比试骑射的事儿还摆在那里,他仍是觉得拉不下这个脸,于是又改了主意,道:“没什么,就站会儿。”

  赵瑾没再搭理他,与秦惜珩并肩往主营去,察柯褚就这么看着她俩的背影,半晌之后听到有人叫他:“副队!”

  “来了。”察柯褚这才落下了目光,转头朝疾风营的校场走去。

  秦惜珩进了帐子,问道:“那个孙通,是夜先生的人?”

  赵瑾道:“邑京的飞书只说这人可用,但没说是不是夜鸽的人。”

  秦惜珩道:“那夜先生这手,伸得可真是够长的,竟然连宫里都有人。”

  赵瑾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放心,夜先生真的只是担心梁州的安危。我现在别的不怕,就怕等到姜众回过了神,真去邑京告你的状。”

  秦惜珩并不在意,“他想告就告,只要他敢说,我就有法子治他,招儿我都想好了,就等着他开口。不过能混到这个份上的,脑子一般都不会太蠢,可他要是非得自寻死路,那也没办法了。”

  赵瑾听她轻描淡写地这样说狠话,忽然一笑,“不愧是小老虎啊,动动爪子吼两声,就能让这些鬣狗伏低露软。我刚刚在一旁看着,小老虎真威风啊。”

  秦惜珩听她这么夸,眼中的得意明晃晃地遮掩不住,“小老虎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侵入领地,否则这还算什么老虎?”

  赵瑾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是一笑。

  秦惜珩问:“你笑什么?”

  赵瑾道:“就是想起随你三朝回宫那日,你在宴上数落宁修则。我当时就觉着,这是个我不敢惹也惹不起的丫头。”

  秦惜珩顺着她说的一回想,也跟着笑了两声,道:“那是他活该。宁家的这辈人里面,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

  “行啦,”赵瑾拉住她的手,在她鼻梁上一刮,“以后我狐假虎威,可就全仰仗小老虎了。”

  “侯爷!”帐外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方才惑苏将军快马来信,说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