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家吧,剩下的事情我和海涛对。”

  “嗯……”

  林韵声站在原地不动,赵曼离开去帮她收拾东西。

  她站了一会儿便站不住了,靠着墙往下滑。她蹲在地上,双臂叠在一起,把脸埋进里面。

  像衰败的太阳。

  赵曼轻轻走过去,她左手拿着林韵声的围巾,手指上勾着车钥匙,右手是她的背包。她站在林韵声身前,低头去看对方,看她乱得没有章法的快要垂在地上的发丝,看她头顶上倔强的发旋,看她似乎因为呼吸,有些轻颤的身体。

  赵曼把手里的东西往墙边一放,拎拎裤脚,也蹲了下来。她把林韵声的头发别在她的耳后,柔声问她:“是不是很难受?”

  林韵声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她看着赵曼,然后闭起眼点点头。

  生病的人当然脆弱,可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林韵声。赵曼膝盖贴到地面,跪下来,把眼前的人抱进怀里,慢慢摩挲她的背。

  她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借着充足的暖气,一整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在身上。林韵声在她怀里微微颤抖,她感觉肩上有一小片地方被洇湿。

  赵曼有些话,很早就在心里成了形,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真的全都是因为工作吗?

  直到林韵声主动脱出怀抱,她望着对方,她的眼睛红得更甚。眼泪已经被胡乱地擦过,几根发丝黏在她的额角。

  赵曼伸手去理顺她的头发,她舔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说:“韵声……”

  “你和你妹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韵声用一双红眼看着赵曼,泪水又一次快速聚集在眼眶,她稍稍仰起头。

  发烧带来的头疼和肌肉酸痛,在这一刻变得清晰,甚至耳边也响起了耳鸣。她在这样的这样的鸣响里,思绪开始倒退与坍缩,那些她以为的合理的距离,甚至以为用「亲妹妹」就能合理化一切的托词,原来都是徒劳无功。到底是她爱得太多了,还是演技太差了。

  她没有回答,仰头靠着墙壁,认命地闭上眼睛。

  眼泪被挤压出来,滑过太阳穴,落入耳廓。冰凉的,火热的,重叠在一处。

  赵曼伸手去擦那几滴滚烫的眼泪,她没有再说话,她抹掉眼泪,抹掉这之中的答案。

  她牵起林韵声,给她戴好围巾,自己拿了外套穿上,一路沉默着去了停车场。

  这一切与那天她送陈谨悦回家时已无二致,没人在乎那点飘渺的雨,阴沉的天笼罩着整座城市,漫长的红灯在薄雾里,凝望着心照不宣的两人。

  电台里主持人说:“今天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日子。祝听众朋友们财源广进,福气多多。此外,初五俗称破五节,此名来由是许多平日禁忌此日皆可破,愿各位新的一年坦荡心胸,勇敢前行。”

  ——坦荡心胸。

  林韵声眼神闪烁,她望着窗外已经渐渐忙碌起来的城市,春节就快要过去,过些天便是陈谨悦的生日,再之后……再之后她不愿再想。

  电动车在狭窄的行车道上,贴着机动车驶过。这座城市已经没什么人再骑老旧自行车通勤,后座载着的,曾经是她踩着脚踏愿意去任何地方的理由。

  不过已经被时间抛在脑后,一去不复返。

  她抬手关掉了电台,让一切重回无声静谧。

  赵曼把林韵声送进家门时,只有陈芳一人在客厅看电视,厨房里煮着饭,有香味溢出来。

  “妈,我回来了。”

  陈芳赶忙过来,说怎么没提前讲一声,早知道今天多买几个菜了。

  赵曼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一角,说:“韵声有点发烧了,我送她回来休息。”

  “发烧了?” 陈芳语气变得紧张起来,赶紧去试她额间温度,猛地收回手,发现烧得不轻。

  林韵声换好鞋往沙发走去,赵曼轻车熟路去厨房帮她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说:“那我走咯,你好好休息,有事和我打电话。”

  然后意味深长看了眼前无精打采的人一眼。

  “嗯。”

  赵曼四周看看,没有看到陈谨悦。她向刚找好额温枪的陈妈妈说再见,又补充,如果明天没转好,需要去医院的话,记得联系她。

  陈芳说好,谢谢你送声声回来。便送她出了门。

  「嘀——」

  屏幕上显示 38.7 摄氏度。

  “声声啊,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她摇摇头。她想问陈谨悦去哪了,不在家吗?

  担忧和自责在陈芳的脸上散不去,她说:“你这几天肯定没休息好,也没吃好饭,我应该每天和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的。”

  “没事的,妈。我们晚饭吃什么?”

  “我给你做点清淡好消化的,吃完我们就去休息。”

  “好。”

  陈芳转身去厨房忙活。

  林韵声朝手里的热水吹口气,蒸发的水汽扑到她脸上。那句妹妹在哪,她最终也没问出口。

  陈芳念着她生着病,动作很快,没耽误太久。她把菜端到桌上,又着急去敲陈谨悦的房门。

  “悦悦啊,起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