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当年的确留有案底,是山上的便利店老板报的警,警察赶到后有热心群众带路找到了余陶。因为多方家长都主张和解,这事最后好像是交给了林业局。”
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车里的灯照在高集沉着的脸上:“我翻看记录查了一下,那家便利店垮了有几个年头,不过当年带路的热心群众是山上有名的‘钉子户’,因为他死活不肯搬,听说停摆了不少项目。”
池竹西在副驾上垂着头,随着车辆的颠簸头也一点一点,听见高集的声音后捂着嘴打了个小哈欠。
“昨晚没睡好?你要不眯会儿,等我到了叫你。”
“不用。”池竹西揉揉眼,坐直了些。
有警察在,上山或是问话都不是问题,等到八点过,他就让高集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即使班主任通知容岐也无所谓。
那个时候自己和高集已经在山上了。
池竹西看向车前,已经能看见不远处的上山公路口,值班的人在亭子外伸懒腰,见到有车辆驶来后挥手将他们拦下。
“怎么这么早上山,七点这路才开。”
“查案。”高集将证件露出来。
值班的人瞬间清醒,一边开路一边试探着问:“这山上没出事儿吧?这一整晚也没人从我这口子上山,要有事应该也算不到我头上?”
高集哭笑不得:“查老案,你紧张什么。”
“啊老案,老案好啊老案好,警察同志辛苦了!”
“你。”高集顿了一下,见值班人员有些僵硬的脸,多问了一嘴,“昨晚真没见着人上山?”
池竹西的视线也被那边吸引过去。
只见值班人员有些尴尬的讪笑两声,目光躲闪着。
“我,我夜班就晚到了半小时,老区太堵了这不是没法嘛。打车还花了我一百五,那天杀的黑车司机坐地要价,要不是我赶时间可得和他好好掰扯——绝对没人上山,我查过监控!工作上的事怎么敢耽误呢,警察同志您不会去举报我吧……真只是耽误了一会儿,没出岔子!”
“行了。”高集不再看他装作哭丧的脸,摆摆手,“你忙吧。”
车辆重新启动,山弯很险,就算知道这个点山上应该没人,高集在每个大转还是按喇叭示意,等天色彻底转亮,他们也到了目的地。
山上风大,水汽重,刚下车池竹西就被吹得一抖,摸摸脖子,有些后悔自己没带条围巾出来。
热心钉子户姓江,人称江老三,据说在文旅局和开发商那边都是软硬不吃的硬茬,有个已经在外念大学的闺女,平时不怎么来往。
这人也不穷,在市里似乎有几套房,但说这山是自己和亡妻定情的胜地,在老婆死后就住在这山上愣是不挪窝。
他的住处也很好找,半山腰,在一堆层峦叠翠的绿色里黑掉的那一阵就是他的“小别墅”。
高集上前敲门,第一下便停下了,门似乎是只是虚掩着,一敲就开。
“这……”
高集的第一反应是江老三忘了关门,他转身想和池竹西同步情况,却只见池竹西白着脸,嘴唇打颤,却不是冷的。
“您听见了吗?”他警觉地左右张望,脚却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意识重复了一遍,“您听见了吗?”
高集:“听见什么?”
“狗。”池竹西说。
高集也四处探视了一圈,没有见到池竹西口中的“狗”,这里安安静静,只有狰狞的风声掠过树林的声响。
“没有——”高集的话戛然而止,绝佳的动态视力让他在如波浪起伏的树林中瞥见了一个黑影,那个影子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瞬间便扭头就跑。
池竹西突然也动了,如灵敏的兔子般蹿出,跟着那个身影一路疾驰。
“……”高集没拦得住他,咬咬牙,也飞速追了上去。
那个身影冲进树林,完全摒弃了鹅卵石铺出的小径,在杂草丛生的地方乱窜。池竹西跟得很艰难,地面不平展,树枝一骨碌刮在衣服和脸上,他不认识周围的路,四周的树木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里面穿梭,不觉徒生“我该不会是在原地打转吧”的迷茫。
追了接近十分钟,池竹西早就体力不支,他身体本身就不算好,一大早的狂奔让他眼前不时发黑,全靠一口气撑着。
在那口气也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他听见了水声。
不是汩汩的水流,而是非常清脆地“噗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坠入水中。
两分钟不到的路程,面前出现一片湖。
——池竹西记得这片湖。
就是在这个湖边,他被余陶一伙人堵住殴打,体会到濒临窒息的恐惧,以及劫后余生的迷茫。
依旧是静谧的山水,四周静得不可思议,在这里,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
【湖里有东西。】那个声音冷冷的,【站着别动,等高集。】
飘在湖中的或许是垃圾,池竹西站在湖边看不清楚,但他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有些还没得到证实的猜想一股脑涌入脑海,每一条都不是什么好事。
高集几乎是马上跟了上来,这个经验丰富的市支队副队在看见湖面荡开的浅浅波纹后立刻变了脸色,掏出手机飞快联系同事,还不忘提醒池竹西:“后退,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等高集冻着脸打完电话后,池竹西才轻轻出声:“湖中央那个……是人吗?”
高集:“还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
池竹西:“江老三?”
高集:“……得捞起来才知道。”
很快就来了人,整座山被限制出入,警察开始封锁现场准备做初步勘察。
一群民警和山上巡逻的值班人员赶到现场,花了接近十分钟才把湖里的飘着的东西搬上了岸。
事实证明,池竹西在推测事态的恶劣程度上堪称天赋异禀。
那是一具尸体。
有几个年轻小民警面露菜色,捂着嘴在一旁干呕,随行法医对捞上来的尸体做了简单的处理,一边摘手套一边恨铁不成钢说:“说了没事跟我多见见世面,一个二个平时跑得飞快,现在觉得恶心了?就这,还不如人小弟弟……”
法医口中的“小弟弟”正看向直勾勾盯着那具肿胀得几乎看不清原貌的尸体,脸色依旧惨白。
高集打断他:“怎么样?”
“死者脚步有绳索的勒痕,按照皮肉的肿胀程度,应该是为了把他拴在水里捆上的,绳子不知道被什么咬断了,尸体才浮上来。
“尸体瞳孔放大,胸膛上方有多处伤口,脖子都快泡断了,全身处经过长时间水泡变形糜烂,恶臭明显,看腐烂程度,少说泡了有小半个月。脸也全烂了,得DNA比对才知道是不是江老三。”
法医招呼着还在呕吐的小民警,“搭把手,小伙子!没见过巨人观啊?那就多来看两眼,争取以后见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快点!”
“高副!”痕检的人急匆匆上前,“周围没有明显痕迹,前几天不是下过雨嘛,是有那么几个脚印,但建模有点难,老崔在那儿骂个没完,我们琢磨着该有的痕迹可能早被破坏得差不多……不过我们找到了这个。”
一个用物证袋套着的黑色物品送到了高集手上。
“这是什么?”高集翻转着观察。
绵软的材质在吸了水后变得有些厚重,像是毛线编织的东西,但不大,不像毛衣马甲一类,上面有一个浅棕色的商标。
“像是……”
“围脖。”池竹西插话。
高集闻言转头。
池竹西的瞳孔几乎缩成一个点,眼瞳黑压压如淤泥,看不清视线的焦距:“这是……我的围脖。”
***
“这的确是池竹西的东西。”两个小时后,痕检科的同事拿着结果来预审这边找到高集,“上面有池竹西的DNA。另外,我们在现场靠近江老三住处方向的矮灌发现了痕迹,那边的枝条有少量压痕,折断明显,碎叶被压实,鲁米诺反应有血迹,不知道能不能提取出脚印。”
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确定是江老三没错,死亡时间是五天前,在死者的指甲盖里提取到少量波斯纶纤维,和围脖的毛线材质一致。”
高集看着坐在预审市沉默的池竹西,扭头皱眉问:“可现在是冬天,湖水温度低,尸体没半个月不可能腐化成这样 ,而且你之前也说至少泡了小半个月?”
法医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像是有点嫌弃:“虽然湖水的浸泡稀释掉了大部分,但还是从死者口腔、鼻腔、肛周提取到了保加利亚乳杆菌和嗜热链球菌……”
迎着高集求知的眼神,法医说:“就是有人在他死后往他身上的所有‘洞’里塞了酸奶,酸奶知道吧,牛奶发酵出来的,这玩意儿可以大大加速尸体的腐化。”
一旁的痕检也露出了相当难以启齿的复杂表情:“我这半年都不喝酸奶了!!什么玩意儿这都是……”
“池竹西说听见了有人跳入湖里的声音,有什么发现吗?”高集问。
“暂时没有,湖里打捞了,前段时间有一群吃饱了撑的在这儿放生淡水白鲳,湖里原本的鱼都被咬死不少,估计江老三腿上的绳子就是这鱼咬断的。
“树林外有警告牌,一般没人往里蹿,监控也很少。树林里提取到的脚印比较明显的就是你和池竹西的,还有一些中小型兽类吧。”
“中小型兽类?”高集想起了池竹西在跑出去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犬科?”
“看着像,怎么,要查吗?”
“查。”高集捏捏眉头,怎么也没想到陪池竹西走一遭还能发现这样的命案,“江老三家里呢?”
痕检:“财物完好,也没有争执痕迹。门外的摄像头拍到五天前江老三出门了,之后监控就被关闭,怕是有人又摸了进去,更具体的现场还在提取信息。”
“杀了江老三还回来关监控?”高集思索着,“去山下的保安亭也问问。”
“问了,把这半个月的来往记录都调出来了,给。”
接过文件,高集翻看起来,上面有步行上山的人员列表,还有来往车辆登记,人数太多看不出什么东西。
就在高集比对近五天的上下山名单时,旁边的民警开口:“对了,池竹西不是想让我们给他的法定代理人打电话吗,打了。”
“容岐?”
“对,他在医院呢,听到消息说要过来,但是好像在打吊水,医生不建议他现在离开。”
“他怎么了?”
“昨晚就进医院了,他也纳闷呢,就是和朋友聚餐,聚餐之后突然过敏性哮喘。”
“接触了什么过敏?”
“据本人说,好像他一直对动物毛发过敏,但是昨天就坐一起喝酒吃饭,哪来的动物毛发。可能是其他过敏原?”
高集合上文件夹:“行,我知道了,你忙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拍掉身上浓郁的烟味,拿着文件夹进了预审室。
又一次,他坐在了池竹西面前。
刚一落座,高集就听见池竹西问:“容岐呢?”
声音有些颤,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高集也知道容岐和他的关系:“在医院,暂时来不了。”
池竹西一愣:“他怎么了?”
“过敏。”
高集简单将同事问到的事告诉了池竹西,本以为这孩子会更加不安,却不料看见了一个很古怪的表情。
像是在笑,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如释重负。
“关于围脖,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高集问。
池竹西收敛了表情,摇头:“上学期就丢了,在一个咖啡店,你们应该能查到。”
“如果不是我很一起,等到尸体和围脖被发现,你会被当作嫌疑人……第二次。”高集重重叹了口气,“有人死盯着你不放。”
池竹西却说:“不太像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
“上次我去见老教授的事稍微问问就能问到,可我今天上山的事只有你知道。而且上下山都会留有记录,我的行踪完全可查,嫁祸不到我头上。”
高集虚起眼:“那个黑影你看清了没?”
“没有,他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池竹西顿了顿,问,“是江老三吗?”
高集沉声道:“是。”
“死了……多久?”
“五天。”
一窗之隔的预审捧着每个预审人手一个的保温杯,吹开上面的浮叶,慢悠悠喝了口。
旁边跟着他实习的徒弟还没见过高集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他印象中的高副一直雷厉风行,审谁不是硬着一张脸,哪有现在这样平和。
“这……池竹西什么来头,怎么咱高副这么……慈祥呢?”
预审乐呵呵:“要不我让你进去问问他?”
“别,别,我这不是在观摩审讯技巧嘛。”徒弟赔着笑,“放以往这小子就是嫌疑人乙啊,查他准没错!就,高副还在那儿闲聊啥呢。”
预审继续乐呵呵:“你要不还是进去问吧,我怕在外面看把你憋死。”
徒弟:“……”
池竹西定定思索半晌,然后开口:“五天前老教授没死多久,我也没开学……您记得我说过那个救了我的男人吗?”
高集点头:“我们还没查到。”
“窗外的人想对我下手,那个人脸上全是被撕咬的痕迹,我也确实听见了狗叫声。”
“你提过,但现场没有发现犬科的痕迹,也没有其他动物。”
“之前我被余陶他们……霸凌的时候也听到了狗叫,然后余陶被野兽袭击了,我让你陪我上山就是想调查这个,我怀疑那个救了我的男人……一直都是他。”
高集眼神一凛:“你确定今天也听见了?”
池竹西肯定点头:“听见了。”
高集想着树林里那些动物的痕迹,说不定真的能查出点什么,只是还需要时间。
“您拿着什么?”池竹西突然问。
高集翻开文件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池竹西的嫌疑并不算大,如今还被限制在这里只是因为那个咖啡店的事还在证实。
他将记录摊开:“这半个月进出山的记录。”
“我能看看吗?”
记录被推到了池竹西身前。
窗外的预审叹了口气:“老高还是感情用事了啊,不该给他看的。”
徒弟憋了老久了,马上应和:“对啊,给他看什么,保不准他脑子里现在正在琢磨怎么圆谎,现在小孩不容小窥啊!”
“你觉得池竹西有问题?为什么?”
预审的话让徒弟思考了很久的措辞,就像在大学对着导师答辩一样,他拿出了百分之五百的端正态度回忆自己见过的卷宗。
“假设有那么一只狗,我是说,假设有那么一个人。以前池竹西遭到霸凌,主事者被野兽咬伤,他得以逃脱,并声称自己听到了狗叫。
“后来在袁怀民的案子里,他遭到袭击,下手的人又疑似被野兽咬伤,他得以逃脱,继续声称自己听到了狗叫。
“前两次高副都不在现场,这次高副也在,看见了人影,并没听到动静。池竹西先他一步追了出去,最后在湖边停下了。”
预审:“所以呢?”
徒弟咽了咽口水:“他一停,高副也停下了,没人去追那个黑影……万一池竹西和那人就是一伙的呢。”
预审不说话。
“不然哪来的神经病十几年了一直跟着他,还没被发现过,每次出什么事就出现,事情一结束就神隐。如果不是高副这次的确见到了那个身影,我甚至觉得根本没什么其他人,都是他自己干的。那什么来着……精神分裂!”
“你,”预审又喝了口茶,在徒弟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电影看多了吧?”
徒弟:“……”
“少看点电影,一定要看的话去看点纪录片。”预审说,“现在年轻人啊,不讲证据,怎么惊险刺激怎么想。我说老高不该给他看是因为看了也没用,那么多未经筛选的记录只会混淆池竹西的记忆,就算脑子里有点东西也得被带跑偏。”
预审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下了。
因为池竹西突然坐直了,将面前的记录推回到高集面前。
他指着单子最后一行,冷白的脸上带着惊疑:“这个车牌号怎么被划掉了?”
高集看了眼:“是那辆送值班人员上班的黑车,因为没上山,但是摄像头扫到了,就记了上去。”
池竹西又将单子翻到五天前:“它在五天前也上了山,然后下山。”
高集有些惊讶池竹西只是扫了一眼就能从数十页里翻到这几条,他前倾,思索着开口:“间隔时间不长,如果是黑车的话,有可能是送人上去——我会去查。”
当他再抬起头,却只见池竹西煞白的脸,少年的手紧紧扣着桌面,视线在单子上凝固了。
“车主要价150,即使是宰客,溢价也不会太高。而且值班的人迟到了半小时,证明路程是不近的,愿意跑这么远的车很少,半个月内跑两次的几率非常低。”
池竹西觉得自己很混乱,脑子却运行得异常灵敏,几个月前的回忆如电影重放那样出现在眼前。
在那个作为一切起点的暴雨夜,在寒风和满怀期待的路途中一波三折的心态,一丝不落的被他回想了起来。
“常A865993,我记得这个车牌。”他低低说,“池淮左死的那天,就是这辆车送我去了池氏集团。”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们没联系得上车主,只是拿到了网约车公司的语音记录,后来因为结案不了了之……这是偶然么?”
预审室外一片安静,直到有人厉声吼道:“调出池淮左自杀案件的卷宗!调口供!让交警协管治安大队协助,排查监控,我要看到常A865993全部行踪轨迹!立刻!”
高集也立刻起身,验证去了。
一片混乱中,池竹西缓缓垂下头。他把脸埋在掌心,手指按住眉骨,后颈颈椎的棘突将白皙的皮肤顶出脆弱的形状。
隐隐抓住什么的兴奋让他浑身战栗。
【他为什么杀江老三?】
“江老三或许是余陶那件事的目击证人,在老教授的事情后他暴露了,怕被查到,所以灭口。”
【他拿走了你的围脖,却留在了湖边,这样做没有意义。】
“除非是不小心丢下的。”
【所以他一定是很慌乱,因为他完全没想到会被你发现,他不知道你今天要上山。可五天前他就杀了江老三,尸体也处理好,再次出现在案发现场是想做什么?】
“不,他知道我要上山,所以才再去检查,只不过没料到我会立刻上山,还是和高集一起。”
【知道你要上山的除了高集,就只有容岐。】
“不是容岐,他从昨晚开始就在医院,并且对动物毛发过敏。”
【所以有一个人,一直在你身边,对你的一切都很熟悉,不是容岐,却没和容岐一起出现过。】
“……”
【你不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有些耳熟吗?】
还在实习的小徒弟民警一直盯着池竹西并从耳麦里听着他喃喃自语,那些低低的话通过电流的传递更加鬼魅了,配上池竹西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显得无比诡异。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看向预审,只见预审也在凝神观察着房间里的少年,不一会儿侧头吩咐:“再去给他的法定代理人打电话。”
徒弟:“啊?”
预审瞪他:“啊什么啊,想被投诉吗?顺便把心理疏导员也喊来。”
徒弟慌不迭跑去喊人了,刚一出门,一个传话的民警进来:“池竹西家里人来了,说要见他!”
“家里人?”预审过了一遍脑子,挑眉,“池樊川?”
“不是,是蔡闫,他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