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遗霜>第二章是宝贝,喜欢宝贝

  南晁北地的一处城里,容雪姬带着季翎停了下来,入了一个客栈。

  毕竟,也只是念她身子经受不住,才急冲冲的带她离开了那片苦寒飘雪之地。

  要穿过半个南晁啊,她一想到要赶这么久的路,一下子焉了,得找点乐子。

  “师尊,请您用茶。”

  小女孩怯生生的双手奉上茶杯,眉目低垂,椅子上的倚着的容雪姬看过去,便又见小小的一个雪白小人。

  这小徒弟,就是乐子。

  回想起小孩笨拙的用着不熟悉的茶道,到底没有开口纠错,也没有就此说不用讲究。

  毕竟,开口让她表现,不是开口让她丢脸。

  “你也吃一盏茶。“

  她转念一想,或许这般小孩家中不吃茶,便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如若不耐的话,喝白水也成。”

  看着小孩没有吃茶,而是转头倒了杯白水,心中想到。

  果然,没有小孩喜欢吃茶,这个念头很快被后续的正事压下。

  “之后要查探你的身体,顺便给你增买衣物。”

  “此后,修仙求道,千百年如一日,和尘世间一别两散了。”

  季翎应了一声,倒了一杯白水,搁在了桌面上,倒也没喝,而是侍立在了容雪姬的椅子旁。

  容雪姬说这些话,只是恶着性子想要看见小女孩的反应,对千百年岁的恐惧,一丝一毫也没有。

  好吧,说不定凡人对长生是最原始的向往呢。

  只是,欣喜也没看出来。

  啧,喜怒不形于色,这小孩怕不是帝王种,然后权力斗争失败,就此沦为牺牲品。

  又老神在在的想了想一些有的没的,想了下话本里面的人间故事。

  不知不觉一杯已经饮空,她放下茶碗准备带着出门,仪态刚刚做足准备起身,下一刻就发现茶碗已经添满了新茶。

  。。。。。。

  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茶是店里的便宜货,偏生还要喝出一副淡然样子。

  哎,这是徒儿的一片孝心啊,她想到这,边侧目打量旁边的小团子。

  哟,这小人眼神空泛泛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只是怔怔的望着茶碗,好似随时准备添茶。

  。。。。。。

  由她去了,亲近不是片刻而成,待会还有买衣物这事呢,想必这小娃买新东西,多少能露点自在。

  很好,为啥要自己不自在然后让她自在呢?容雪姬只觉得自己突然不自在了。

  她恶劣的搁了茶碗,一手将旁边的小孩抱起,然后扣住了小孩的手腕。

  小孩遭逢了变故,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回神看见眼前放大的脸,又猛然挣了一下,手被扣住才明了发生了些什么。

  “别动,我检查你的经脉。”

  “如若灵气错乱,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季翎轻轻的重新侧坐在女人的大腿上,乖巧的垂头敛目,容雪姬一直要看的小女儿作态,一下子现了十成十。

  这么可爱乖巧的小雪团子,若让人看见了,忍不住怜惜,只要开口,什么都要答应她。

  只是容雪姬已经闭目凝神,小心的操着灵气在这小小的人儿里面走线,生怕伤着了一点。

  自己的徒儿,要是走线的时候弄出了问题,不得用好多天材地宝才能补回来。

  不可以。

  只是越检查,越惊喜。

  这小娃一点暗伤都无,身体没有任何淤积,好似一块天生通透的宝玉,而且对灵气有些许的粘附感,身体不自觉的截留下了渡过去的灵气。

  这是什么天生的人儿啊,这等资质,一定是顶级灵根,很好,这下无论如何都得是我徒弟了。

  她睁开眼,想要打量这个认定的徒弟。

  于是便看到了规规矩矩,乖乖巧巧,一动不动任由她检查的季翎。

  “你,”

  容雪姬还未说完后续的话,就看见小女孩仰头望着她。

  一双蓝眸,湿湿润润的,窗外的光招进来,透着亮,容雪姬一时间只觉得好像两汪春潭,无一点寒意。

  原来,蓝瞳也不只有冷冰冷雪。

  原来,小女孩一样的年纪,可以如小女孩一般。

  她心里又软成了一片,轻轻补充完了后半句,随后垂下头,用额头轻轻碰着她的额头。

  “很好。”

  人身检查灵根是一个复杂且有难度的操作,毕竟灵根只是一个概称,它只是生造的一个词。

  所谓的灵根更像是内府的喜恶偏好,经由经脉将灵气散布全身,这样灵气便有了属性。

  更何况直接脑域渡灵,这样虽然能从头到尾的渡过经脉,顺着梳理一番身体,适应一下灵力的冲洗。

  也同样是因为脑域渡灵,一旦出了差池,念头一收一放,灵气就截断了,离了控制的灵气自然消散,不叫人受伤。

  除了放灵气那个人。

  强行中止持续的灵力输出,并且是启于脑域,再谨慎再缓慢都不为过。

  容雪姬感受到了一点点害怕,要做这般亲密举动的时候还未觉得有什么问题,做了才有些后怕,下意识的拢进了这个小孩。

  还好小孩乖巧,微微挣扎了一下,就任由她贴着了,浑身也是放松的,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给她的经脉查探生些不痛快。

  莹白的灵气微微透着季翎的身体发着光,全身的经脉缓慢的充斥着另一个人的灵气,她瞥向自己的双手。

  白玉似的小手透着清水般的蓝绿线,一点点的钻进袖口,倒显得有些妖异了。

  酥麻的感觉迟缓缓的传来,从头顶一点点往下延,她的眼神一点点的迷蒙。

  就好像那年泡水泡久了一般,整个人失去了控制,溺在温水了,脑袋被水按着下沉,要喘不过气了。

  “小孩,这是新的茶叶。”

  “叩头敬茶吧,之后称我为师父。”

  想来结果是满意的,季翎心中暗自舒了一个口气,眼前女人这般作态,应当,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季翎轻轻的嗯了一声,乖乖的应下,然后从女人身上下来。

  拿着桌上茶叶全神贯注的回想过去见着的茶道,过了片刻才一丝不苟的拿起了茶盏。

  只是她的这些纠结,没叫容雪姬看到。

  先天满冰灵根?先天满水灵根?先天满雪灵根?

  这般天赋强得有些没道理。

  内府镇于胸口下处,也只是人胎肉身。

  容雪姬知道一些其他法子,她自己也有灵物的痕迹。

  只是,天生的,这般天赋。

  回想起之前灵气渡过全身,一点点勾出了徒弟宝玉般通透的身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是人身。

  非人材。

  要是,要是这般身体是她的话。

  “师父,请用茶。”

  眼前小人才勉强过了椅子高,正端端正正的端着茶仰着头,恭恭敬敬的望着容雪姬,眼里充满了拳拳孝心。

  哎,要是这身体是她的话,指不定浪费了,眼前这小孩,可劲聪明,又这么听话,自己苦寻了这么久的传人,就得是她了。

  她尽可能的想要展露些笑意,但一想到这是在确立师徒关系,生出的些温柔,又被压了回去。

  她沉静的接过了茶,一饮而尽,随后径直搁在了桌上,眼神却直愣愣的盯着季翎,像极瞧见了稀罕物。

  “乖徒儿,衣服脱了我给你检查身体。”

  季翎一愣,眼神一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轻轻抓住了衣角。

  容雪姬一时不查,等到小人收拾好表情,带着倔强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了这话有些不对,找了些旁话做补。

  “你如此年幼,还怕师尊看去?”

  “无妨,长大后,我替你张罗婚事。”

  下一刻,火红的衣服已经垂落,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季翎已经开始解第二层里衣了。

  看样子,这个衣服还有好几层,也就继续开口安抚着。

  “乖徒,别怕,你的身体很棒。”

  “天赋人材,无须有些旁的怯意,为师,为师很喜欢。”

  季翎低头轻轻应道,可能是从未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声音带了娇软和羞涩,偏生童声打底,让人听了不自觉的软成一片。

  好乖。

  容雪姬见她剩下的衣服只勉强遮住了大概,生怕她继续难为情,打算就这样检查,便轻轻去就她的手,想拉她过来。

  谁知道这个举动像点燃了火一样,季翎一下子就如炮仗一般,狠狠的甩了一下她的手,脸上带足了羞愤和抗拒。

  ?

  容雪姬自觉给足了偏爱和爱护,现在一下子想起来某人之前一直师尊师尊的叫,明明还没打算收徒呢。

  现在才收徒了就这么不给面子,而且就脱个衣服?

  不是,首先,她容雪姬,是女人。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胸脯,没有大到特别夸张,但是至少长眼都能不能忽视吧。

  其次,她容雪姬,是仙人。

  仙人在凡人眼里,不都是活了几百千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怪物吗?

  最末了,她容雪姬看着很奇怪吗,不像一个好人?

  她看着很闲吗,会随便救一个陌生的小屁孩。

  这个缘分还指不定是不是她呢,她才飞出去,满打满算也才。

  不知道,大概一两天?

  连南晁国都没出。

  “跪下。”

  季翎听到冰冷冷的声音,抬头便是一双湛蓝的冷眸,明明是看着她的,却视之无物。

  这才是她,面容留不下痕迹一般冷淡,双眸盛不下物般无神,声音如坚冰寒冷。

  容雪姬心中只觉得烦,怎么收个徒弟都闹心,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点。

  到底是为什么要收徒弟呢?

  她想了下,自己在师傅那里也没学到什么技艺,自己这点东西,也没什么特殊,传不传下去,好似,都这样。

  这三百年来,不都这样。

  她手指一嗒一哒的点着桌面,看着眼前小人,像是认命般的,一点点的软着身体跪了下去。

  脸上消去了愤怒,也没有多少残留羞恼,只剩下了一种神情。

  好似在说,不都如此。

  这小孩,娇娇嫩嫩的,确实硬气的直直的跪着,恨不得脑袋冒天上去。

  好笑。

  这么不服,倒是别跪,摆些这个姿态。

  “你说要同我学仙术,却都不让我检查你的身体。”

  “这般,我替你了却尘缘,坚定道心可好?”

  点了点桌子,看见那个少女直直的看着她,神色里没多少波动。

  啧。

  皇家子弟的骨气和皇家子弟的无情,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你的父亲,”

  嗯,没变化。

  “你的母亲,”

  嗯,没变化。

  “你那个大哥?大姐?”

  嗯,没变化。

  则,这般还真不想收徒了,反正也只是喊了一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那个甚么国家,南晁?”

  容雪姬也没有想得到她的答复,自顾自的往下说。

  “南晁的开国皇帝叫,叫什么。好似有一串封号,记不太得。”

  “李大名?嗯,对,书上说她叫李彻民。”

  小孩无甚变化的听完了,直到最后容雪姬念了祖皇帝的名字,神思有了些许恍惚。

  容雪姬心中一乐,这小人倒不是什么城府深似海的人,当面说她祖宗一下,便勾了些许记忆,看样子约莫有点崇拜。

  到底是三百的年岁,多少有点作用。

  “虽然她同我曾算是好友。”

  “但如今,她的国家需要和亲来维持,你说,我灭了现在的南晁,算不算替你祖宗清理门户。”

  她自顾自的添茶,又一边斜眼打量小孩的神色。

  ?

  天生无情的帝皇种啊,对具体的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对家国有着这么强烈的反应,连手都在打颤。

  “毕竟,记史书上会是仙人迁怒亡国,而非君王昏聩,致使江山沦落。”

  少女垂下头去。

  “到底,是有些许区别吧。”

  说得又慢又缓,故意熬着性子的一点点把话往小孩脑子送。

  “你看,只要这般,了却尘缘,就能同我修仙。”

  “不想一些有的没的了吗。”

  右手将才送到嘴边的茶碗又放到了桌子上,分明一点没喝,但是不重要。

  反正小孩没看见,反正只要那一声茶碗撞桌子的声音。

  正如容雪姬所愿,小女孩颤了一下,落下两滴泪。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孩,准备顺着她的话,饶了她。

  她花了好多好多钱,下了好大好大的决心,之前还那么真情实感的给这小孩查身体有无暗疾,有无隐病呢,说放就放了,开什么玩笑!

  只是小女孩端着嗫嚅的样子,轻轻的拉扯着衣裳,就着跪着的姿态,一点点的向着她磨过去。

  显得可怜极了,如果发生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前,容雪姬怕自己会上手狠狠的疼爱一下。

  只是现在,她不干了,得立立作为师尊的威严。

  哇哦,这小孩把后宫争宠求怜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当皇帝真好啊。

  要是是一个美人这番模样,这般活色生香,怕是圣人都得心软一下吧。

  遑论有着情欲的人身,分分钟化身昏君哇。

  很好,话本里写的事情成真了。

  不过没事,到时候带山上去,天天给她看书刷题,轻轻松松把她这些毛病改了。

  “还请师父,为我细细检查身体。”

  本身就是侍立的距离,哪怕是再慢的磨行,也轻易的到了尽头。

  小孩轻轻的靠着女人的大腿,两手轻轻环抱住女人的小腿,脸上漏足了依赖和信任。

  雪白的发从小人肩上散落,丝丝缕缕落在胸前的空中,显得纤细又无助。

  垂着头看下去,蜷着的身子全部都笼在红色的衣袍下,被雪白的发一撞,竟然有些超出了孩提的妖艳。

  这小人,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不会有什么狗血宫廷故事吧。

  在母子情深时,新晋宠妃赶到,然后眼里无所不能的母妃。

  咳咳,不能想了,这么臆测小小小小辈,有点丢脸。

  为了掩盖一下脑子里想的有的没的,容雪姬把她抱起,眼睛一秒不移的盯着小孩的身体看。

  手也不停的摩挲,时不时放出灵力,去和小孩的身体感应。

  “还请师父饶过我的父母兄姐,季翎会认真和师父学道的。”

  好,好好,身体天生灵化,身体对灵力契合度拉满了。

  太过满意的表情,让冷淡的眸子都好似柔软了几分,认真看或许还能发现内里的喜意。

  容雪姬沉浸在发现宝贝的惊喜中,简直爱不释手。

  对这小人的话全都应了,也没去分辨是些什么。

  “嗯嗯嗯。”

  也不需要去分辨些什么,本就没有的事。

  好吧,有事。

  那个谁,离火仙君吗,一听就是火灵根啊,能教吗,教不了!

  得了结了。

  直到小孩轻轻哼了一声,容雪姬这才从喜意中分出精神,看了一眼小孩。

  只见小孩面上带了薄红,眼里有了水意,朝着容雪姬小小的说了声。

  “痛。”

  ?

  不应该是酥酥麻麻的吗,得,先天顶级灵根是这样的,情况特殊,合理。

  好在已经查探完了,寸寸血肉都同灵力呼应,先天灵体啊,不带一点凡间肉身。

  对,回去找找,看看这个是不是什么雪女、冰人、水魄,再不济也是什么大能转世,或者精灵寄身啊。

  赚大发啦!

  浅浅顺着她,以后提到这个小人,人们就会想到这小人的本事是谁教的了,哈哈哈哈。

  实在是很美好的前景,非常棒的徒弟呢。

  她停下手,轻轻的给小孩穿起了衣服。

  “季翎,修道有一,尊师重道。“

  ”回去抄十遍师说,我便原谅你今日的不敬。”

  小孩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了。

  “修道有二,缘来自由,“

  ”你既然遇见了我,说明你凡尘已了。“

  ”这般,我给你取新名可好。”

  小孩轻轻摇头,话却说得是愿意。

  “同师尊姓都好。”

  容雪姬垂头看去,不见半点不乐意,端的是乖巧模样。

  “你同我修冰雪道,我便赐你泠,三水泠。“

  ”望你持有冰雪清爽之心,忌生冰雪冷僻之意。“

  ”如此,我再添陪字,之,季泠之。你看此名如何。”

  这人合该取个冰雪名字,只是人万不可取化成冰雪。

  还指望师徒情深呢!

  都是钱啊!

  “谢师尊赐名,泠之觉得很好,谢师尊留些念想,感受慈恩,泠之想孝之如母。”

  ?

  你说得都对,但是我应该不是你祖宗的年纪吗?

  超级加辈!

  小孩轻轻的从女人身上下来,躬身跪地。

  还有的第三条,夸她身体好的突然就不想说了。

  “难得你有一片孝心,随我回府后,你变抄百遍孝经吧。”

  她又打量了一下跪着的小孩,竟然看到小孩微微放松了一下身体。

  ?

  她不会觉得我是生不出来,然后养女儿吧?

  这次是搞懂了自己是女儿的角色?

  啊?

  我是认真的想要收徒啊?

  这小人,总是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

  罢了,在帝皇家,总要多想,才能活下去。

  “你去同小二提先备晚饭,然后再备半月的路上吃食。”

  小孩应下,朝门口走去。

  “再叫他寻批注最全的师说和孝经注本,赏钱你看着给。”

  小孩转身,恭敬的听完,又乖巧的应下,出门去了。

  片刻后,小孩回来将剩余的银钱给了容雪姬。

  让她微微有些诧异,这银钱,竟然比想象的剩了许多。

  “你未曾给赏钱?”

  “回告师尊,吃食招待和店家说的无异,师尊已经做好了规划。”

  “师说批注最全的是朱嗣黎大家的注本,孝经批注最全的是杨诚老先生的注本,这两本都在书馆有售,售价便宜。”

  “打赏的话,给了些许碎银,半月吃食得好些操劳,就多多慰藉了下。”

  小孩一件件报来,倒是分毫不差,这样看起来,仿佛自己多给了不少。

  怎么个皇家子弟这么计较,花的我的钱,我都没计较。

  “你这般能耐,有得教我,不若我称你一声夫子吧。”

  “不敢。”

  回嘴倒是挺快,怕是心里其实很有这个想法。

  “那好,你回去再抄两百遍师说,没问题吧。”

  “是,师尊。”

  啧,这都应得挺快,就不讨讨价,商量商量?

  那就不讲价。

  “吃你的。”

  容雪姬一指吃食,淡淡的让小人吃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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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3间章 断翅

  ◎鸟儿折断翅膀◎

  间章断翅

  “宫墙三丈,隔开两个世界。”

  稚嫩的童声,一字字的念着小册子上写着的话。

  “阿娘,为什么一道墙就能隔开两个世界啊?”

  六岁的小团子,对着跪侍着捧书给她看的女人问道。

  “殿下,想必是这写这话本的没进过皇宫罢。”

  女人一片柔色,想上手轻挂小孩的脸,到底还是只轻轻顺了一下小团子的背。

  “那为什么说这皇帝不爱这个姐姐啊?”

  小孩眼神充满了疑惑,好奇的看着女人。

  “因为啊,这话本里的皇帝临时前,想的是江山,而不是那个人。”

  “殿下,要是一个人死的时候,还想着另一个人,那一定是爱了。”

  女人一片柔色,她虽然不识字,但仍然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柔柔的讲了出来。

  “阿娘,可是父皇也很爱母亲啊,虽然他也很爱江山,但是他也很爱母亲啊。”

  小孩些许只是问着玩的,一时兴起问也就问到了。

  女人也没有再说刚刚的话题,而是轻轻的看着小孩,等着后面的话语。

  “对啊对啊,母上昨天才许我拿着大哥的新字去换新书呢。”

  “大哥好厉害好厉害,写的字好好看,我要学大哥的字,不练那个什么严体刘体正楷了好不好。”

  女人知道,现在看书时间已经结束了,当小团子发问的时候,就表示这项活动结束啦,马上要进行的是下一项活动。

  她顺着小孩的手,将她轻轻拿下,右手顺着理了理她的衣裳,左手将话本揣进了兜里,漏出了桌上摆的,没有翻开的,漏出了书名封面的《德赋》。

  “殿下,待会皇后娘娘就要来查你功课了,你莫要太过贪玩。”

  “知了知了,早就记住啦,给我牵纸鸢,我要玩。”

  女人倒也没有计较,因为她知道她的小殿下是何等的聪慧,唤人去拿大小风筝。

  想了想,现在正是早春时刻,一篇嫩绿中,想必殿下看见红色,会更开心吧。

  她轻轻哄着殿下翻开了《德赋》,自己去找新裁的红雀纸鸢。

  “皇后驾到。”

  太监唱起了到殿声,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朝着还未到来的人,朝着步辇的方向,跪了下去。

  只有数十步路的距离,都走了大半了,都走到了正路了,生生不能再进一步,还需的把手中火红样的纸鸢,塞进不大的身子里。

  皱了。

  好好打理,应该能飞起来吧。

  没关系,飞不起来也没关系,还没送出去,还能有新的,更好的,这只是第一次做这个样式的纸鸢,给小殿下做了那么多纸鸢,是越做越好了。

  哪怕飞不起来,下一个纸鸢,一定会更好。

  步辇队伍越来越近,一点点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片刻后声响后,她被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轻轻拉了起来。

  她悄悄的鼓了鼓肚子,只是这衣绸太过华贵,纸鸢还是点点的飘落。

  “刘妹,我说过,你我当为亲姐妹,不用对我这般行李。”

  那纸鸢落到了贵妇人的脚上,只是那夫人好似无察觉一般,自顾自的对她说着话。

  “娘娘,妾身只是一届乳娘,不敢同天上的凤凰同比。”

  那夫人倒是没计较她其它话,轻轻抬起了她垂着的头,脚上绕过了纸鸢,引着她往里屋进了。

  “母上。”

  那小团子端端正正的立正,然后恭恭敬敬的垂身垂首拱手行礼,嘴上板正的对着贵妇人喊道。

  进门后,落在身后的女人自觉地停在门口侍立,静静的看着这对母女。

  或者说这个小女孩。

  刚刚还如教科书般正经的小女孩,一下子就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贵妇人。

  “妈,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我找大哥要了新的字,我要去换新到的书。你说了准我看话本的,我功课全做完了,夫子都夸我呢。”

  那贵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转头无奈的看着门口立着的女人。

  “兰姨她让我读书,你看我往后看了十页,多看了十页,你考我,我指定行。”

  小团子又噔噔噔的跑前跑后,把书高高的举给贵夫人看。

  “阿翎。”

  小团子没应。

  按照贵夫人以往的习惯,如果允了,就是抽查功课,然后就可以自己玩了。

  没允的话,总是要说一些不喜欢听的话。

  叫小人少玩,叫小人多看书,少叫阿娘看话本,少叫阿娘给玩意,少叫阿娘太亲近。

  这个时候的母上,一点都不让人喜欢。

  小团子径直的埋着头,生生贴在了一起,要大力才能拉开。

  贵夫人回头,轻轻对着女人扬了扬门外的方向。

  无声的,侍从落潮般退去,像是从未来过。

  天还亮着,门合上只上了些许灰色,何况殿内有烛火长明。

  “季翎。”

  贵夫人生生将小团子抱了起来,一步步的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脑袋和小团子的脑袋抵着。

  “妈妈对不起你。”

  贵夫人说完之后眼泪开始落,没有呜咽,没有叫喊,也没有恼人的鼻涕。

  季翎一时间只想着,和话本不一样,话本老出错,整个世界都出问题似的,迷迷糊糊的。

  她伸出小手,轻轻的擦去贵夫人的眼泪。

  “小翎不怕,妈妈没有对不起小翎。”

  那贵夫人用随身的白帕,一点点的沾去脸上的水意。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你。”

  眼泪又猛地落下,止不住的往下淌。

  这小团子的小手,擦不完贵夫人脸上的泪,一发狠,把那白帕拽了过来。

  学着贵夫人的动作,一点点的擦着她的泪。

  “季翎,你要当皇帝了,你开心不开心。”

  说着贵夫人漏出了一个笑容。

  季翎只觉得这笑容比流泪还难看,便狠狠的一撞贵夫人的脑袋。

  贵夫人没想到吃痛,脸色一下子扭曲了一下,也就没笑了。

  “当就当,夫子天天说阿姐不是那块料,学了三年,好多地方都不如我呢。”

  “哼哼哼,你就是不想我当皇帝。”

  贵夫人还未去揉额头,便急冲冲的去安抚小团子的小脸蛋。

  “阿翎,阿翎,我的阿翎。”

  “妈妈不要哭,小翎在这里。”

  这句话好像什么魔法一样,贵夫人原本控制不住,就要开始喘气了,一下子就平息了。

  她轻轻的抱着小团子,感受着小团子小小的热源。

  “阿翎。”

  小团子轻轻应了一声。

  “我知道当皇帝很难,但是没关系,妈妈,夫子说我很聪明,说我是紫微星下凡呢。”

  “阿翎。”

  女人又把她抱紧了一点。

  “妈妈和你说过,我求你父皇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让你如同鸟儿一般,自由自在,随意翱翔。”

  “妈妈没做好,妈妈对不起你。”

  贵夫人在小团子的耳边轻轻的说着,声音还有些许喘意,听上去显得比这小人坚定的语气还要柔弱。

  “没关系,我已经玩了六年啦。”

  “妈妈,我哪里的记性都很好,能记住很好的。父皇很爱我,妈妈也很爱我,阿娘,”

  小团子轻轻分开,看见贵夫人眼里的一篇柔软。

  “阿娘也很爱我。”

  “我已经够幸福了。接下来,我要认真学习当皇帝了。”

  “妈妈,你不要怕,我很厉害的,夫子说,父皇是天运第一人,大哥是字画第一人,阿姐是武神降人间,而我是紫微星下凡。”

  “妈妈,你是我最好最好最最好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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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您要不先回去吧,这里脂粉味大,您可能不太舒服。”

  贴身小侍轻轻的说道。

  眼前的场景,令人不适至极,哪怕已经处理过了,还是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气味,还是有残留的血迹,还是有遗留的小衣。

  小小的衣服。

  在一年前宣布,将六岁的季翎立为储君之后,父皇便常常带她初入朝廷,也陪着她看了许多。

  许多。

  她最开始惶恐震惊般的躲避时,转头便是父皇如山似岳般挺立的身躯。

  帝王。

  只在鬓角有些许霜白的帝王,犹有如此模样,那当她有如此气度时,父皇。

  她一定会早早有如此模样,一定。

  这次,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循着案例查收。

  身边的是龙卫虎卫暗卫影卫血侍,禁军陈列,城防军拱卫。

  堂堂正正的,要叫天下人看见,这个天下新的帝王。

  她沉着眸子,循着些许痕迹同旁边的先生说着。

  “这是第八起和吴人有关的事了。”

  先生做出一副倾听模样。

  “其一,这酒馆要做青楼,同京兆尹好好孝顺一番,也可以暗里进行,没必要特地附着些南方姿色。”

  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南北不同,北方粗犷,常用椅,不羁于行的靠,而非凳,矜持的正坐。”

  “这酒馆多是窄背椅,不是给客人靠的,倘若这是凳子,一切都说得通了。”

  先生止住了殿下就这个话题的延伸,让她换下一点。

  “其二,我国忌讳青楼与牙行同开,这个地方,公然买卖男奴。”

  先生沉默了一下,没有去问殿下怎么得到的这个信息。

  “孤在秦公府上见过。”

  先生连忙换了下一个话题,多听一点,就是族谱消消乐。

  “其三,此店的掌柜极度迎合妇女,常常斥贬男客。”

  “我国虽然不设男女大防,也只仅是明面上不设,这种规矩,常常都不是性别说了算。”

  “一个在国度生活了十年的百事通,怎么会拎不清这点舆情。”

  先生点了点头,抚须称是。

  “最重要的一点,他和前面七起,都和吴人有着很远很远的关系。”

  “太远了,远到不是关系。”

  先生点头。

  “殿下,您即为皇储,有些时候,不必过分追求合理,缘分到了,便是正确。”

  “就此案来说,我观殿下早已同过去七案比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此时有了一点疑点,便可以准备后事了。后续的事情,便是脱离于此案了。”

  “老夫不言朝政,只拉扯酒楼,青楼,牙行三项,殿下便知此案涉及财、信、礼、法多面。”

  “带来的影响,不只是一届商人抄家,而是商界小动荡,明里暗里,这三个行业,都会调整一下。”

  季翎点头,命小侍好好写住。

  不言朝?全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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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秦公府,是泰王府。

  观星阁夜观天象,三日后京城暴雨,皇城令出,两天人不能上行道。

  父皇拉着她的手,静静地站在巷子外。

  看着黑衣甲士无声的翻过府墙,沉默的在雨中绽出长串红花。

  片刻后,大门打开,侍从开道,她跟着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进到了最里处,层层叠叠的院进楼榭穿过,里面竟还有灯火通明。

  大门洞开。

  那些歌舞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

  王府总是如此,刀兵带血,自然不是奇事。

  大门洞开,更不是奇事。

  甲士早早把持住了整个府邸,停在这个院落门,季翎能看见里面的歌舞伎还在跳舞。

  一些机灵点的,已经会朝着门的方向摆弄姿色了。

  他强硬的带着她往里走,她不得不去。

  她那天说过,她能当好帝王的。

  那个斯文的泰王,常常持着小炉的泰王,那个会对他温和的笑的泰王。

  一张巨大的黄金椅子,层层叠叠铺着些柔软,仰躺在好些小男女孩的身边。

  “朕,从来都不是吓你的。”

  “朕,从来不叫你无情铁血。”

  “朕,只叫你要谨慎,要强大,还要有血性。”

  “朕,要你杀了这个泰王。”

  “朕,要你杀了这个季四叔。”

  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话,明明低沉清晰的话语,却响的发聩,脑子里蒙蒙的翻来覆去的全是这几句话。

  高大的身型,金黑的冕服,宽阔的袖口,肃立得如神型。

  她接过了男人递给他的长匕首,镶金戴玉,像是宝器。

  她往前走,男人跟着往前走,像似要步步看见她的蜕变。

  走到瘫软在椅子上的泰王面前,她看着昏倒的那一片,回头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那个在她脑海里,一直念着朕朕朕的男人,此时温和的看着她。

  给她鼓励。

  她发狠的往泰王胸口一刺。

  些许是丝绸布料太好,竟然没有刺穿,惹得泰王竟然有了醒转的迹象。

  她还想在补一记的时候,男人已经轻轻将她拉了回来。

  右手顺带蒙住了她的双眼。

  “噗嗤。”

  利刃削入血肉的声音。

  男人左手带出一把透亮的白刃,一刀便砍入了大半个脖颈。

  “我儿,记住今天的感觉。”

  “有血有肉,不要太过无情。”

  男人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轻轻的和她说着话,左手微微甩了一下,便又收回了袖口,右手轻轻带着她,不叫她回一点头。

  镶金戴玉的,是礼器。

  礼器只是看着锋利,实则,只是看着锋利。

  或许这个男人一开始便没打算让季翎杀人。

  又或者是,这个男人害怕季翎。

  “父皇,那那里面的哥哥姐姐还能继续跳舞吗?我在门外看着,她们跳舞好好看,我原来也喜欢看跳舞的。”

  男人的脚步未停,带着季翎也不停。

  只是,这么小一个小团子,得跑起来才跟得上男人的踱步行走。

  “我儿,回家父皇给你册子让你选。雨下得太大了,哥哥姐姐们生病了,以后跳不了舞了。”

  男人轻轻的说着话,摆摆左手,让雨伞稍稍斜了一点。

  雨丝便猛地扑了进来。

  男人右手撑不住小女孩了,捂着嘴咳了三下。

  小女孩登时转头,抬头望着未分给她半点颜色的男人,眼里全是担忧。

  “你看,父皇老了,吹吹风,就又要咳嗽了。”

  “父皇父皇,你才没老,是雨飘进来了。”

  说完她便指了指身侧的侍从,让她举着的伞往另一边靠。

  “你你你,你下次带大一点的伞,父皇染上病了,本殿就扣你俸禄。”

  她转头望向男人,男人低头,到底漏出了一片笑意。

  于是她又接着转头。

  “你们要是举的好,本殿大大大有赏,父皇笑一次,本殿奖你们三两银子!”

  “咳咳咳,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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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后宫里的小孩莫名多了起来。

  季翎上次午间回东宫的时候,都看见三五小孩在那里论诗。

  又一日午间,看见两个小孩在比剑。

  她差来大管事问,才知道是自己母亲的随侍春池,看自己小小年纪,常常寡淡似的,和一些小老头出出入入。

  便和母上说添一添后宫的孩童气,母上想着季翎确实经常见不着人影,便也同意了。

  “阿娘,你说,人要是生病了,还要吗。”

  刘兰跪侍着给她翻好了新史书,又替她新磨墨。

  轻轻的回答道,“倘若只是病了,那边医治就好了。”

  “阿娘,我都说了,你不用跪了。”

  刘兰轻轻笑了一下。

  “殿下,这样您才看的见我啊。”

  季翎知道,这样说下去也总是没结果。

  “去,去给我拿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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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上,春池她,病了。”

  季翎带着点不安向眼前这个贵夫人说着。

  “病了,小春池昨天不还来给我浇花吗?”

  “严重吗?”

  贵夫人随口问道,好似并不在意。

  “御医说,是昨天替我在外吃坏了肚子,怕是没半月工夫好不了。”

  季翎眼神打着转,个字个字的理清极了,端得沉着冷静,陈述般说着事实。

  “记册子上了么,凶手抓到了么,害得什么病,我给她接回来,好不好。”

  “好的,母上,我这就回府给你送过来。”

  贵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这人,写得挺好。

  她招手,旁边的大管事轻声拿了花瓶和新的插花。

  “你去查查春池,然后把春桦交给殿下吧。”

  “生病,就要合情合理,有始有终的生病。”

  “去吧。”

4 第三章

  ◎我即冰雪道司道,冰雪道的尽头◎

  “尘世间,还有未了的心愿否?”

  容雪姬打量着这个小女孩,看着小女孩怯生生却又坚定的等着自己引她上马车,还是多问了一句。

  一旁的车夫恭恭敬敬的停着马,不去听仙人说了什么。

  实际上都急死了,生怕漏听了半点。

  他给不少王公贵族都拉过马,有着一身的好手艺,更有着一身好功夫。

  但干这一行,最顶用的还是,看得远,听得明,想得快。

  恰好,他很棒。

  他听见那个小女孩说轻轻的说。

  “呈师尊照料凡缘,泠之再无半点牵挂。”

  接着是仙人清越的声音响起。

  “甚好,走罢。”

  他只觉得手被轻轻托举了一下,回头看向之前说话的地方,只看见了女人轻轻抱着小女孩入了厢门。

  “走罢。”

  声音透过厢门,穿过耳朵,然后再也听不清其他声响。

  车夫轻轻叹了口气。

  时常见到贵人,次次同他无关。

  车厢里,容雪姬轻点软塌,淡白蓝的灵气从手里流出,慢慢笼住了整个车厢。

  “把你知道的对于修仙的一切,讲给我。”

  “莫要隐瞒。”

  太久没听到凡人对于仙人的描述了,她一时间只能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对于修仙的看法。

  能报仇。

  小女孩淡定的回道。

  “有关修仙入门的五年简识,三年繁判,泠之能一一对应字句复述。”

  容雪姬小小的回想了一下,这小女孩口中的五年三年。

  是她那个年代兴起的小东西,教民知仙。

  然后呢?

  “有无资质修仙是上天注定的,万物都有灵气,独人有智慧,因此人能御灵修仙。泠之记得此处,便觉修仙同求知无甚区别。”

  “一些人,学习知识神速,比如徒儿我。许多人,不如徒儿。可有着另一方面,徒儿无论如何学不会手工,这边是天赋不同。”

  “修仙,只不过是人最好的天赋。”

  然后就没有兴趣听了。

  仙人们用不上,自家小辈哪需要这般囫囵吞枣的讲些空泛的东西。

  凡人们学不来,太多,太杂,太迷茫。

  太没用。

  哪怕学会了再多,也没有用。

  不能生出法术,不能教人子弟,不能谋官求职,不能供吃供事。

  因为,这世间,真的有仙人。

  这个五年三年,便是仙人对凡人赐下的些许神光。

  让他们膜拜用的信仰工具。

  容雪姬内心暗笑,微微眯了眼。

  尽管那本书老套又过时,但好歹是写的是真的。

  这小娃,还会自己找修仙方面的书来看,看来修仙意志坚定,看来很小就向往修仙了。

  简直不要太好。

  嗯,之前还被那个什么离火仙君预定了,尽搞些有的没的,这下真决定断了。

  想到此处,容雪姬轻轻摩挲了一下怀里的令牌,窗挑开一条缝,令牌便往天上飞了。

  面上却是冷淡淡道。

  “对着字词复述,无谁不可。”

  “你就依着你的想法,讲讲修仙,不可有书本上的原句。”

  生气了?

  这女人忽然开窗,眼里的蓝色如同寒冰一样,闪过厉色。

  那便讲些想要听的。

  缘。

  这女人特地将缘拿出来讲,那便想要听这个吧。

  毕竟,好似她很喜欢我的身体。

  一想到这,小女孩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虽然没有那种意思,但是那种因为身体,被重视的感觉,真的很,恐怖。

  姑且算是好事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道。

  只是没有想到有着另外一种可能,夺舍。

  话本不讲仙人的坏。

  话本是凡人写的。

  “修仙要合缘,勤刻苦修之余,要感悟天地,体验人间,是人性在强大力量上的自持。”

  “越强大的人,越能自持。”

  “越能自持的人,越强大。”

  小女孩回忆着以前老师教导的道理,把控人心和拥有权力之间并无实际的先后关系。

  “合缘之人,就能顺利的在种种事情中,自持清醒,不断强大,强大之后,又能够依靠力量本身,更能冷静自持。”

  “此为定缘,是固定的缘分,是修仙的本质。”

  “还有另一种,天缘。”

  “正如,天赐人才,天赐万物,天赐缘分。相传吕文祖一日见水连天,念头通达,一念通,百念通,一朝得道。又传说李铁仙锤凿千万器,一日望晚霞。”

  “盛大的红日染红半边天,轻薄的云全都透着红色,好似昨日家里吃的一碗麻辣红汤水。”

  “就这样,李铁身后浮现”

  女人敲了小女孩一个脑瓜崩,打住了剩下的话语。

  “吕文祖日勤不辍,家国大事,乡长里短,天地自然,都在胸壑中,若修仙,便能青云直上。”

  “李铁大仙于千万锤炼中,窥得世间变化,又亲身体物人间百事,能修仙,自然而然成仙。”

  “缘,不强求。”

  “莫要听些话本故事,便觉得自己命中一流。”

  “正式修习后,戒骄戒躁,不要执着于些虚无缥缈,回去之后,再抄十遍金刚经。”

  “自然而然,勤学不辍,他日便可如我一般。”

  小女孩看见女人被挑起了话题,听见了些隐秘,心里的猜测得到了些许印证。

  果然,这女人执着于缘字。

  “泠之知道了。”

  知道,知道些什么。

  吕桐平八岁拜相,李铁蛋一日通玄。

  不是传的夸张,是传得一点都不夸张。

  这些话本,不过是凡人揣测,哪真知仙人到底如何如何。

  “修仙有路途,细分知、感、触、存、有、满、盈、同。”

  “所谓灵气,是玄玄不道不语的莫名存在,应当敬畏,不当惊惧。”

  “在过去千年,有过修仙震动的年代,有大能道出灵气灵气,到底什么是灵气。”

  “一日呵破了诸多巨擘的道心,身体里充盈的灵气,竟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一身的本领,都要仰仗这未知的存在。”

  “就此,修仙迎来了,嗯,做题时代。”

  “也和你们凡间的小考大考,科举测试一般。”

  “你看的话本,约莫是千年以前的缘、自然、清修时代的话本。”

  “研究了很久,还是对灵气的本质一筹莫展,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了新的境界划分依据,还有对他的利用。”

  “像古时候的用火一样。”

  “你知道第一次利用火的故事吗?”

  小女孩点头。

  见此,容雪姬便没有用将火的故事,而是转头介绍灵力的各个阶段。

  “知,是知道灵气是什么,和看一般,但更多,在于人对灵气的认识。”

  “感,是感受灵气,和知一般,但更复杂,在于人对灵气的交互。”

  “触,是触摸灵气,此般境界,就可以有形化灵气了,算是真正踏上了修仙的门路。”

  “存,就是灵气能短暂入体,能够支使片刻。”

  “有,便是身体能够真正接纳灵气,可称上登堂入室。”

  “满,则是人身充满了灵力,已然称得上修仙的终点。”

  “盈,是人身的灵气溢出,能时时与外界的灵气交换,真正做到了力不竭,仙法不止。”

  “同,这个境界,仅仅是用来勉励后人的,各门派有各自的论述,本质还是对灵力本身的认识,对世界的认识。”

  “你可知为何要如此划分?”

  “因为灵气就是灵气,它只是一种,能量,就好像水流。”

  “你在话本里看见的仙人本领,灵气都做不到。”

  容雪姬微微一停,倒也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便接着往下说去。

  “那吕祖李铁仙,便是在知、感,或者说在同这三处久久的体悟,人身与灵气一接触,便到达路的尽头。”

  “徒儿,修仙正途,莫要焦躁,循序渐进的步进,才是最快的法子。”

  “对了,你师尊我,已有盈字,是如今冰雪道的道首。”

  这女人说正经话的时候,配合上淡漠的蓝色瞳仁,到不显得冰冷无情。

  只是显得格外遥远,好似云端上端坐着教导世人的天仙。

  又好似那个牵着她手,一步步教她怎么做君王的那个男人。

  “朕,要教你做千古明君。”

  父皇从不无情。

  像是屠夫屠宰牛羊,熟稔的持刀分肉,漫不经心地说着最细微处骨肉的好坏和用处。

  【作者有话说】

  师父前期话多是因为她要教徒弟啊,不能眼神示意就完了吧!

5 第四章

  ◎话本里的仙人本领,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