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之前委托的失踪少女的案件,铃木惠女士在一周之后上门拜谢,并送上了巨额的酬金。
凤凰男增田直树这次没有一同上门,已经被铃木惠处理了。
上次从武装侦探社出来,铃木惠就直奔纸条上第一行所写的地址,同时,她给心腹打了电话,让他赶快前往纸条中第二行所标注的地址,务必要安全无误地把这个人带到她面前来。
铃木惠让保镖摁住增田直树想要和外界通讯的行动,直接把他绑上车,一同前去。一路上增田直树不停地哀求她: “惠子,你真的听信那个三流侦探的说法了?咱们几十年的夫妻,建立的信任还抵不上一个三流侦探的三言两语,你难道真的忍心让这个家破碎吗?回去吧,好吗?我刚给美嘉打了电话,她就在她姑姑家呢,这孩子,出去玩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们担心……”
“闭嘴!让这个家破碎的人是你!所以你早就知道她和她姑姑在一起?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让他们俩搅和在一起!”铃木惠忍无可忍,直接吼道,她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满脸冷汗的增田直树, “哼,算了,这件事现在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侦探说的话是假的,等找到女儿我们一家三口上门去把那个侦探社砸了之后再放一把火烧了,算是给我们贺喜,如果一旦查出来真相,你就等着和你亲爱的女儿喂鱼吧!”
保镖很识相地堵住了增田直树的嘴巴,任由他呜呜呜地叫唤,整车人无动于衷,向着目的地行驶。
铃木集团祖上是海盗出生,在铃木惠祖父那一辈,挣够了钱也受够了风吹浪打的生活,通过一系列慈善及其他地下活动,家族洗白上岸,可骨子里带着野蛮海盗的血脉,尤其是处理不干净的手下时,这种行为时常会出现。
铃木惠自结婚后修生养性,从来不在她丈夫面前说这些,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一身匪气就显露无疑。
到了标注的地址,铃木惠第一个下车,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地址,这里是她给她的小姑子增田直美买的别墅。只是最近她见这位小姑子行事作风有些见不惯,怕她教坏了小孩子,准备让他们搬离,结果就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眼下她已经有了最糟糕的猜测,尤其是在听到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和她的亲姑姑在密谋自己的遗产时,也不在气血上涌,反而冷静地站在原地抽了根烟。
“姑姑,不是说很快就能把那个老女人弄死吗?这都好久了,你和爸爸怎么还不行动啊,我都受够了那个女人管东管西,还真以为我是她亲闺女呢!连我每天穿什么吃什么都要过问,烦死了,还是姑姑你最好,从来不管我”
增田直美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和地说: “别这么说,你这次出来时间太长了,你爸爸拗不过她,找了侦探社,你玩一会,赶天黑就回家吧,下次再来我这,姑姑给你找几个小男模,陪你好好玩玩。”
原来这位增田直美假借着给男模设计衣物,私底下做的却是皮肉生意,还带着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起浪荡,简直……简直……算了,反正不是自己闺女,想毁就毁吧。
铃木惠直接带着人冲了进去,在两个女人惊恐的目光下,直接取了铃木美嘉的头发,找了鉴定机构,在得知亲缘关系可能性为9.1%时,通知了她的父亲,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增田直树整个家族,眼下市面上已经找不到这家人了。只是在审讯增田直树时,询问美嘉到底是谁的孩子,得到的结果并不意外,她的母亲果然是增田直美,这简直让铃木惠恶心地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铃木家再荤素不忌,也不会搞兄妹乱。伦这等颠覆人伦的事情,怪不得那位侦探先生会用怜悯的眼神瞧着她。
等事情终于处理完,她也成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刚出生时便被掉包,扔到了荒山野岭,被好心人捡去,一路辛辛苦苦长大,去年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横滨市生活,却因为刚入社会不懂人心险恶,被卖到了齐扶山,成为了基地一台新的生育机器。所幸去的时间短,才生育了一胎,身体并没有受到很多伤害。基地上个月被捣毁后,和其他同样遭遇的人,被集体安置在了政府专门设立的疗养院中。
铃木惠在地上长跪不起,对灰崎祥吾表示由衷的感谢和歉意。
“不必,”灰崎祥吾平静地说道, “这是我们的工作,找到你女儿就好。”
铃木惠感谢的方式很质朴,也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喜爱的方式, ——巨额酬金。
国木田独步拿着计算器一顿框框算: “总算是给我们社入不敷出的账面上添了一些光彩。”
中岛敦表情疑惑不解: “咦?侦探社不是有很多委托吗?为什么会入不敷出啊?”
就算他在他之前的世界中,也听说过武装侦探社的名字,生意不至于如此惨谈吧。
国木田独步推推眼镜,轻咳了一声: “没办法,装修需要太多钱了……”
中岛敦: “……”
也是,光他入职的这几天内,就遭受了炸弹客威胁,机枪扫射等种种袭击,这栋楼能存活至今也是一个让人想不明白的秘密。
中岛敦正想说什么,看见一旁的灰崎祥吾正眯着眼睛看他,眼中满是杀气,中岛敦顿觉不妙,虽不知自己又怎么惹怒了这位煞神,连忙跟在了离开的国木田独步身后,不敢独自和灰崎祥吾待在一起。
“怎么了?”国木田独步回头问他, “干嘛老跟着我?你有空也可以请教一下太宰,他毕竟才是你的介绍人,或者问一下灰崎,他算是社内除了乱步先生之外,完成委托任务效率最高的一位了,有空要多向他们学习。”
中岛敦不敢说他怕被灰崎祥吾直接噶了,支支吾吾道: “嗯……我还是觉得跟着国木田先生比较好……”
听到自己在新人中地位如此高,国木田独步不禁心情畅快了起来: “嗯,你眼光不错。”
“嗤。”灰崎祥吾冷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国木田独步怒: “喂!灰崎你什么意思!”
这家伙一定在嘲笑他!
灰崎祥吾头也没回: “没什么意思,就是鼻子痒了。”
国木田独步: “……”
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点!
虽然但是,他下一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小啊!
按照社内的规定,委托案件完成后,酬金由处理案件的当事人和武装侦探社四六分,所以,这笔酬金里40%灰崎祥吾可以直接得到,福泽社长很是大度,剩下的60%里, 40%充公, 20%除去给大家发奖金外,直接请大家吃了个大餐,算是犒劳一下这一个月来辛苦的社员们,也顺便欢迎一下新人到来的。
在迎新会上,灰崎祥吾喝了几口酒,就趁众人不注意把中岛敦揪到一个房间里。
中岛敦喝得醉醺醺的,一时不查,等看清楚来人,顿时吓得脸都白了,酒也醒了。
“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中岛敦吧?”灰崎祥吾开门见山道。
下一秒,果然看见中岛敦表情变了。
“你在说……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中岛敦在装傻,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还试图从灰崎祥吾的掌下逃生。
“我杀了你,你忘了吗?”灰崎祥吾面无表情道,上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宽大的手掌盖住了中岛敦的脆弱之处,仿佛一用力,中岛敦就能命丧当场,他冷漠的语气就像是死神降临,冰冷无情, “我用一根钢筋穿透了你的这里,你想不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嗯?”
“你复活了,难道连脑子也丢掉了吗?原港口黑手党——中岛敦,你可别忘了,太宰先生临死前跟你怎么说的,你要是敢多嘴,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你,就像上次那样。”
“你杀掉了我,难道就不怕太宰先生伤心吗?你明知道,他是我入社的介绍人。”中岛敦面色惶恐,似乎有些茫然,但他忽然抬起头直视着灰崎祥吾道, “你很在乎太宰先生吧。上辈子太宰先生为了让我和芥川活下去,告诉了我们真相,然后跳了楼……”
灰崎祥吾杀气顿起!他手下用力,瞬间捏紧了中岛敦的脖子,直接让他说不出话来,白光闪过,中岛敦似乎要释放异能反抗。
下一秒,灰崎祥吾忽然收回了手,并体贴地为中岛敦整理好衣衫,而后在中岛敦耳边威胁道: “闭紧你的嘴巴,不要多嘴。”
中岛敦一头雾水。
却看灰崎祥吾往后退了两步,正疑惑着,门外有人在喊, “祥吾君中岛君,你们在哪里啊?”
灰崎祥吾冲着他有些得意地说道: “你看,太宰先生叫我是的名字,叫你的却是姓。”
中岛敦: “……”
每次碰到关于太宰先生的事情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灰崎祥吾对太宰先生超过寻常的执着和在意。
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又不会生气……
呜呜呜。
我一点都不难过……
一点都不……
太宰治推开门,笑脸从门外伸进来: “原来你们俩在这里啊,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快出来玩国木田君正准备用他的异能给大家做个玩具呢!”
国木田独步怒吼的声音从门外传出来: “喂!太宰!你又在帮我胡乱答应什么!我的能力不是用来玩的!”
太宰治朝着那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气得国木田独步眼镜都歪了,扬言迟早有一天要干掉他。
当然,类似的宣言他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众人并不以为意。
灰崎祥吾没有再看中岛敦,朝太宰治走过去,对着他,是和刚才面对中岛敦完全不同的声线,又温柔又低沉, “你想看什么?我可以给你变。”
太宰治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 “真的真的吗?我想看大象在天上飞,我想看蘑菇在空中飞舞!它们的菌丝围绕着母体乱舞,这是我昨天做梦梦见的!”
灰崎祥吾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烫,没发烧,嗯,那就是喝多了。
“那就继续在梦里见吧,还是别在现实里见了。”灰崎祥吾一脸正色道, “这东西不好。”
太宰治: “……”
你哄我玩呢?
“呜呜呜,祥吾君居然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太伤心了”太宰治哼唧唧开始假哭。
灰崎祥吾只看着他笑,没有说话。
太宰治假哭了一会便偷偷抬头,从眼缝里瞧他的表情,只看见了灰崎祥吾一张微笑看热闹的脸,顿时意识到他是故意不吭气,便伸手砸了一下灰崎祥吾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哧一声笑了。
围观中的中岛敦: “……”
他在闹,他在笑?
所以,这小情侣般的打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人之间总是一种外人插不进去的感觉?
难道就像那些社里女性职员们私下底说的,两人在一起的传言是真的吗?
男人和男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中岛敦脑中正是一片风暴,听见福泽社长正在叫他的名字。
“中岛君,上前来。”福泽社长站在人群最前方,朝中岛敦招手。
中岛敦迷迷糊糊上前去,就看见福泽社长手里拿着一本绿皮的证,他这几天跟着国木田独步出过现场,也知道这是武装侦探社发给调查员的侦探许可证,上面有政府加盖的公章,是政府认可的证书。
“你已经通过了入社考试,这一周的时间,带你的社内前辈——国木田独步也对你的工作表示认可,经过我们开会讨论,最后一致同意你正式加入武装侦探社,给你发放证书,希望你在日后的工作中努力为横滨市的治安做出贡献,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千万不要坠了我们侦探社的威名。”
福泽社长微笑着将侦探许可证递交给了中岛敦。
惩恶扬善?
伸张正义?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原来他也不用继续在黑暗中潜行,这是老天给他的又一次机会吗?
中岛敦颤抖着手接过了证书, “谢谢社长,谢谢大家,我……我中岛敦一定会努力工作的!我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协助大家的工作!请大家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哎呀!真是一个元气满满的新人呀!侦探社以后热闹啦!”
“小屁孩,居然哭了,哼。”国木田独步摇摇头。
“加油吧,这里的工作可不简单,希望不要拖我的后退。”江户川乱步吃了一口蛋糕,评价道。
太宰治双手插兜,看着前方捧着证书,就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新家而流泪的中岛敦,眸色深沉, “其实中岛君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孩子,你觉得呢,祥吾。”
“就那样吧。”灰崎祥吾听到太宰治还不错的评语后,有些气哼哼道。
“就算他以前干过一些事,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祥吾君。”太宰治意有所指。
灰崎祥吾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们以前什么恩怨,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好一点,好吗,祥吾?”
灰崎祥吾沉默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他低着头,像一直委屈的大狗狗,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宰治。
他不希望他夸奖别的人。
“好啦好啦,”太宰治摸摸他的狗头, “我知道你现在有点无差别攻击,不过我没猜错的话,他对以前的那个人应该是不错的,是吧。”
太宰治说的【那个人】,灰崎祥吾很清楚,说得就是在他自己世界中,跳楼丧生的【太宰治】。
他搬出这个人,灰崎祥吾瞬间没话说了。
“知道了。”他语气低沉地说道。
太宰治便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灰崎祥吾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眼下横滨市局势越来越混乱,各种帮派势力倾轧,将本就一滩浑水的局势搅动地更加复杂,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在这乱世面前,武装侦探社的力量还很薄弱,需要新生力量注入。
食人虎的异能力要是加以锻炼,对他们也是很大的助力,希望灰崎祥吾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不明白也没关系啦,反正他不会反对自己啦。
因为在每一次相处,每一次行动,每一次对话中,灰崎祥吾都会传递给他这种想法。
相信我。
我不会欺骗你。
我不会离开你。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不管是当初太宰治离开了他,回了黑手党也罢,还是他对黑手党的生活厌倦,和挚友一起脱离了黑手党,又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也罢。
灰崎祥吾总是跟随着他的脚步,拼劲全力,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活下去,活下去。
这是当初重伤的灰崎祥吾在被那个世界的大手拉回去之前,给他留下的最后话语。
即便是威胁的言语间,却是满满充斥了希望他能不要放弃生命的祈求。
如果中岛敦观察足够仔细的话,或许就能发现,现在这个太宰治,并不像他世界的那个太宰治一样,每时每刻把自杀当做人生目标,不再想他应该如何实现完美,不疼痛,不耗费精力的自杀,不再把自杀时常挂在嘴边。
那道“活下去”的咒语,是灰崎祥吾花费了几年的时间,用一张大网,牢牢捆住了太宰治,终于在太宰治的心底种下的一颗生命的种子,对尘世的留恋。
灰崎祥吾如今等待的,就是这颗种子生根发芽。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工作也来了。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忙着处理工作,灰崎祥吾也对之前的一些工作进行收尾。
在接到种田山头火的电话后,灰崎祥吾很快便动身前往约定的地点。
实验体一号,也就是异能为【不死之身】的阿密,在被抓到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进行了无数次实验。
阿密每天在死去活来中,都在想,他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是那个灰发的男人!一定是他!就是他让自己变成了这样!
阿密心中满是悔恨,可他在满是铁锁链的房间中,似乎终身无法逃脱。他隔着外面的玻璃罩,看着那群麻木的穿着白大褂的人,想象自己从这里逃出去后,将他们千刀万剐。
而这一天,他在那个透明的墙外,看见了那个灰发的男人。
他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阿密一瞬间怒了!
他开始冲着灰崎祥吾疯狂吼叫,似乎要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所受到的所有折磨都要宣泄出来,他不停地在挣扎,手腕被磨破了皮,可是他在这么多天的试验了,也感受不到疼痛了,他的心中无比憎恨着这个男人,他坚定地认为就是这个男人把他推入了现在这个境地。
当然,他从来不会想是自己先干了违法的事情。这种人,总是把错误先归咎于他人身上。
“为什么!”阿密怒吼,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阿密冲着那头污言秽语没有停,而灰崎祥吾在对旁边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阿密有些茫然,神色有些慌张,长期的折磨让他的情绪阴晴不定,在看到一个他熟悉的人离去时,阴狠的表情化为哀求: “你去哪?你别走!救救我……拜托你救救我……求求你……”
灰崎祥吾穿了一件防护服,进了关押阿密的玻璃房。
他看着阿密,就像是一只已经死掉的尸体一样,神情冷漠又冰冷。
“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好了。”灰崎祥吾脱下手套,慢慢朝着阿密的床边走来。
阿密忽然觉得房间有些冷,他想抱紧自己的身体,可手脚都被捆住了。他一脸慌张地看着这个男人离他越来越近,他却无法逃脱。
在这个灰发男人身上,阿密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和无力,果然当初的猜测是对的,这个男人他果真惹不起,可惜现在已经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入了他的眼,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异能,他却能准确知道,并已有相应的措施应对。
到底是为什么呢?
阿密眼睁睁看着灰崎祥吾将他的手指探入自己的脑中,他痛得直叫,那种直接伤害在灵魂上的疼痛,远不及身体所受伤害的十分之一。
“让我看看,杀人,抢劫,强。奸,防火,”灰崎祥吾冷笑着一一说出他的罪名, “杀死十三人,其中八人为女性,三人为未成年,你倒是懂得挑对象,自己体力不行,也就敢欺负欺负女人和孩子了是吧?”
阿密脸涨得通红,底裤已经被扒光,他说不出话来。
选中的猎物自然要比自己弱才行,不然岂不是很容易被反杀?阿密又不傻,可是这种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也是他的异能之一?
灰崎祥吾指出来的,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中还没开发出异能的阿密,所作出的令人发指的行为,可在他异能开发出来后呢?
另一个世界里,这个瘦弱的男人,他的异能准确来说,并不是【不死之身】,而是【分裂】,他的身体分裂之后,距离近,自然就会融合在一起,而如果距离太远,那么在感应不到其他血肉时,这团血肉会根据自己所拥有的记忆,又变成了另一个【阿密】。
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
当时无人知道他的异能,等世界各地都布满了阿密的分身,已为时已晚。
而那时还没有找出这个异能的缺点。只是大家发现,这位自称【密神】的人,杀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就像满地蔓延的野草一样,总是抓不完,就算是用火烧怎么也烧不死。
在那个世界,灰崎祥吾疲于奔命,就是为了消除阿密的分身。而彼时阿密的强大,让他麾下集结了无数恶党,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黑暗组织,他们烧杀抢虐,无恶不作,遍布各地,无孔不入。
为了消灭他们,牺牲了很多人,也让整个世界陷入战乱,战火蔓延了许多国家,致使居民流离失所,饿死,被人杀死,尸体随处可见,紧接着便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瘟疫,险些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口毁灭,也幸好是这样,剩下的人民凝聚在一起,共同对抗这个敌人,夜以继日研究对敌的方法,才能在灰崎祥吾返回这里前,终于打败他。
但即使太宰治不在了,灰崎祥吾也会秉承他的遗愿,守护好这个世界。
这是他在接触到世界真相,知道太宰治的想法后,唯一能做的事情。
灰崎祥吾在醒来后已经将阿密的异能特点告知了异能特务科,可是耐不住有些高层总是忍不住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比如这个异能研发出来能不能当初武器,能不能开发出新的抗老产品,或者更甚至,在想这种异能如果嫁接在他人身上,或许更好呢?
对此灰崎祥吾也束手无策。
在他找到这个世界对应的人前,暂且让他待在这里吧。
阿密在这个实验室所受的这点疼痛,不及那个世界千千万万人的疼痛加起来的万分之一。
回到武装侦探社时,太宰治不在,只有国木田独步一人坐在电脑前查阅资料。
“太宰先生呢?”灰崎祥吾问了一句。
“那家伙说他要找朋友喝酒去,就丢下我跑了。”国木田独步头疼地说道, “那家伙难道还有什么正经朋友么?恐怕和他以前一样,是一个无业游民吧。”
喝酒!一定是去找那个该死的织田作之助了!
可恶!要是他能对这个男人动手早都动手了!
灰崎祥吾真想立马去太宰治身边,正蠢蠢欲动,他刚拿出手机,准备摁下通话键,手指一顿,便又收了回去,嘴角缓缓扬起微笑。
回来啊。
中岛敦咦了一声, “太宰先生以前是无业游民吗?”
“我猜的。”国木田独步随口道, “谁知道他干嘛的,你可以来猜猜,反正社里目前还没有人能猜出来,就当是侦探的修行了。”
中岛敦犹豫道: “嗯……我还是不猜吧……”
“这就被吓倒了?”国木田独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也算是你的风格。先说一句,猜对可是有奖金的哦。虽然没有你在黑市里被人悬赏的金额多就是了。”
中岛敦的异能【食人虎】自被发现以来,就在黑市里被人悬赏70亿美金,如果他是在前世那个豺狼虎豹的黑手党里,早就因为这个巨额奖金被同伴出卖,送到买家手里了。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武装侦探社,社员们每天为了几千块的佣金拼命干活,每天面对他着这个巨额的悬赏金,却无动于衷。
呜呜呜,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中岛敦就眼眶湿润起来,可惜没人注意这个事情,只有一个人对国木田独步口中所说的太宰治前职业猜想的奖金而疑惑。
灰崎祥吾: “奖金?我怎么没听说?”
难道这里的人都知道太宰治是黑手党?福泽社长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啊……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 “你也没问啊。”
灰崎祥吾: “……”
国木田独步好不容易能怼一次灰崎祥吾,心里正暗爽,太宰治就从门口走进来。
“什么什么?在讨论我吗?是在说我的帅气吗?”
“是在说你那之前没用的职业啦,笨蛋。”国木田独步撇了撇嘴,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朋友去约会女人了,哎,”太宰治有些惆怅道, “怎么大家都去找伴了,我如此帅气逼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还一个都没有呢?”
国木田独步不客气地回道: “那你还是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吧。”
太宰治眼珠一转: “哦?那国木田君有女人了?”
国木田独步: “……”
灰崎祥吾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杯子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宰治。: “哦,我不知道,原来太宰先生也想找女人啊……”
太宰治顿时僵住了,聪慧如他,自然也看出了灰崎祥吾言语间的杀气。
办公室瞬间安静,其他人都在看热闹,尤其是谷崎直美,捂着嘴巴笑得简直不要太开心。
嘻嘻嘻,吃醋了!这还没有在一起呢,就开始宣誓主权了!
“咦?外面的风景不错哎,中岛君,我们去外面看大太阳好不好?”
太宰治四处张望,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中岛敦尴尬地笑笑: “哈哈,太宰先生……我这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你要不然……和灰崎先生一起看?”
开玩笑?!
现在和太宰先生一起出去,回头岂不是要被灰崎祥吾大卸八块?
不不不,他非常拒绝!
中岛敦摇头三连,甚至站在了国木田独步旁边,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国木田独步看热闹不嫌事大, “来,太宰,我把窗户打开给你看,让你在这就能看个够。”
太宰治: “……”
江户川乱步吃着一根棒棒糖,一脸无辜地附和: “就是嘛,太宰,干嘛非要出去?你看,祥吾在看着你哟,是不是有话要跟你说呀。”
灰崎祥吾走过去站在太宰治身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对武装侦探社的各位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情要和太宰单独谈谈,我们就先下班了。”
说罢,就揪着太宰治从大门出去了。
留下了一众围观的人。
“祥吾君,你放开我鸭!街上这么多人呢!”太宰治在灰崎祥吾的肩膀上挣扎,下楼后抬头看,就看见自家侦探社的同事们正围在四楼的窗户前看热闹。
江户川乱步那小子竟然爬到了国木田独步的头上,一群人嘻嘻哈哈,简直不要太开心。
“灰崎来了之后,太宰先生发疯的次数都变少了呢。”春野绮罗子欣慰道, “社长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由衷地感到高兴的。”
“是吗?”中岛敦闻言看向春野绮罗子。
“嗯……怎么说呢……”宫野贤治拄着下巴道, “太宰先生相比之前,现在好像更真实一点了,之前的太宰,看人的眼神总感觉,带着他似乎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飘在天上。”
中岛敦很懂宫野贤治的说法。
因为在他和太宰治同为黑手党的世界,太宰治总是给人这种感觉。
可能是这里,有了灰崎祥吾这个人出现吧。
他把目光投向街道上无视周围行人围观的两人,发自内心的羡慕起了灰崎祥吾。
“呐,祥吾,”太宰治在灰崎祥吾的肩膀上,拄着下巴问, “你这样扛着我,你居然不害羞?”
“我有什么害臊的,都快三十岁了,”灰崎祥吾故意说道, “难不成比你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年轻还能不要脸?”
“哇哇哇,祥吾君现在都敢跟我这么说话了,再说你那是真实年龄吗?”太宰治哼唧唧道, “我还说我44岁了呢!”
“你这又是从哪里算出来的44岁?”灰崎祥吾知道太宰治从来不说胡话,怀疑地问道。
忽然,他身体顿住了。
因为那个世界的太宰治,就是在24岁时跳楼的。
而两个世界的太宰治,年龄加起来, 20和24,正好是44岁。
“现在能放我下来吗?祥吾。”太宰治在灰崎祥吾头顶上方说道。
灰崎祥吾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什么时候?”
“哎,”太宰治伸了一下懒腰,语气轻快, “你要是能把我从这一路扛到家里去,我考虑考虑再告诉你。”
灰崎祥吾没有回答。
忽然原地刮起一阵风,灰崎祥吾的后背延伸出两片洁白的翅膀,羽翼丰满,宽大又柔和。
“哇!这个人有翅膀!”
“快看!”
“这不是侦探社的两个人吗?”
“他们果然好厉害!”
“趴好。”太宰治看不到灰崎祥吾的表情,光从声音中无法判断他此时的情绪,年岁见长,果然情绪控制能力也变好了。
灰崎祥吾胳膊一抬,就将太宰治调转了个头。
大大的翅膀包裹住太宰治,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暖和极了。
“唰!”
灰崎祥吾从地面一跃而起,冲上了高空。
他双臂从后面托住太宰治的身体,巨大的翅膀展开,开合前,扇起巨大的气流,带动着两人的身体飞速向前移动。
太宰治撩开眼前被风吹乱的碎片,嘴角忍不住翘起,感叹道: “这就是飞起来的感觉吗?真羡慕祥吾啊,天天能飞”
“羡慕的话,以后我天天带你飞着上下班。”
“好!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太宰治立马道。
“当然。”
蓝天白云。
灰崎祥吾背上背着太宰治,
空中再无他人,能听见的只有风的声音和鸟的声音。
在这高空中,却忽然传来另外的声响。
仔细听,似乎是谁在说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大概是你来救织田作的时候吧。”
“……”
“在你被抓过去后,那个世界的【太宰治】,记忆全都涌了过来,我知道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其实现在来讲,我脑海中现在拥有两个太宰治的记忆,两者的记忆融合在一起,我也搞不清自己是谁了……或者,其实我本质都是太宰治,只不过是意识进行了另外一场旅行,然后在那个世界,依然结识了你,但是,相同的意识体在不同的环境下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很抱歉,对于你的遭遇,我真的一概不知,我以为你一直在继续上学。你和中岛敦不一样,你可以选择更为安全,更为舒适,更贴近正常人的生活。”
两人看不清互相的表情,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两个别扭的人似乎才能敞开心扉,聊心底中的伤痛。
“其实这些过去都构成了我的生活,”灰崎祥吾沉声说道, “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我们都活下去。”
背后的太宰治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突然抬头,在灰崎祥吾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从咬合处流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服。
灰崎祥吾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啃声。
“我知道啦,不用说那么多次!”太宰治恶狠狠地说道。
灰崎祥吾默然。
知道的意思,便是——我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
许久之后。
“呐,祥吾……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件事……”
“所以你是纸片人吗?所以你怕水?”
“……”
“……”
“喂!这跟我怕水没有关系好不好!只是之前用水用多了,有些生理性厌恶罢了!”
“咦……那你洗澡之后不会变得扁平吗?”
“不会!那虽然是【书】,但也是由异能力组成的完好的世界好不好!”
“哦……原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