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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的神魂立在我的面前。他脸色苍白,含笑看着我道:“贫道一早就猜到,能够等来道友。贫道没有料错。”

  我苦笑应话,试探道:“教主这般行事,可是吓煞人。”

  通天教主笑着,半点不怕我的试探,反而问我道:“道友觉得我截教如何?”

  我看着他几句话间就变得透明起来的神魂,吹捧他:“泱泱大教,举世闻名。”

  通天教主再问:“贫道这些弟子如何?”

  我笑了下,直言不讳道:“品性不齐、天赋不齐、根脚不齐。正如教主当年开山立派时所言,有教无类,不分贵贱贤愚。”

  通天教主微微垂下眼,面带一丝苦笑道:“说得好听是‘有教无类’,说得不好听,就是‘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

  我轻轻“啧”了一声:“原来教主知道这些辱你截教的言论。”

  “怎的不知?”通天教主自嘲一声,“贫道可是货真价实的圣人。可是……”通天教主回头,脸上扫去自讽,看向坐在碧游床上,懵懂咬手指的盘古大神。通天教主说道:“这天下万物、草木河石,皆是爹爹死后灵魄骨肉所化。既然他们得了机缘有了灵智,如何忍心教他们只做披毛带角、湿生卵化?”

  天宇之上传来振聋发聩的“雷”鸣声。这是庞大的灵气汇聚成洪流的声音。

  我提剑将碧游宫的屋顶掀开一大片来做“天窗”。仰头向上望,正能看到位于通天教主神魂之上的天空,出现一个硕大无朋的灵气风暴。洪荒大陆之上,这样的场面只出现过两次,一次先代女娲捏土造人;一次此世女娲不周山补天。是天地意志对做了与它们意志一致的事情的人,给与他们的一种嘉奖。十分难得。

  我向后退了一步,向通天教主说道:“教主,你这一赌可是豪赌啊。”以圣人之躯,束缚恶身之灵;以圣人之魂,护佑盘古之身;以圣人之志,感动天地,获得天地气运灌顶,突破己身瓶颈。但这是十成十的赌徒行为,败则身死道消,成则更进一步脱圣入真道,置诸死地而后生。

  “可是贫道赌赢了。”教主同样仰头看向上空灵气风暴。他畅快应我道。

  通天教主话音刚落,汇聚在穹顶的灵气风暴如同万尺瀑布,奔腾下涌,凶猛地从通天教主的魂魄头顶冲刷到脚,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我连忙抱住盘古大神,带着一旁看愣逼的金灵圣母退后到安全地带,免得被这场灵气风暴扫荡到。我倒无所谓,年幼的盘古和愣怔的金灵圣母却会受伤甚至丧命。

  灵气瀑布中,隐约能听到截教教主豪迈的笑声:“天地正名!哈哈哈……看日后,谁再敢言论我截教‘不分披毛带角、湿生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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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是个“疯子”。我心想。不过这次真让这个“疯子”成功了。通天教主借着鸿钧老祖恶身这一重契机,获得天地气运,变相叫天地承认了截教教义的“名正言顺”,为他的徒子徒孙求道修士的身份正名。

  石矶娘娘说通天教主对截教受其他教派欺压这件事不作为,还真是冤枉了他。从此以后,再没人可以打着“正统”的名义,欺辱石矶娘娘们根脚差、没天赋,不配修仙了。天地已经给了他们求学问道的资格,没人可以驳斥和剥夺这份资格。这是通天教主拿命换来的。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却从不止是传道、授业、解惑。

  一日如师,终身如父,莫如是。

  当然,通天教主绝不是全然的牺牲者,没点好处。被这么庞大的气运灌注,通天教主只要消化得了,绝对不比鸿钧老祖差,只会更胜一筹。毕竟鸿钧老祖当年只是与天道合一。天地气运是鸿钧老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但凡这老头儿能得一丝拉天地气运,也不至于一路走来处处都是精细算计,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最后却是半分差错就将他送进了万界监狱,终身监禁。

  通天教主这操作就叫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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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成功消化了猛烈灌输进神魂的天地气运。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五分钟。当最后一丝气运灌输进去,通天教主的神魂发生变化,发出金色的光芒。光芒过后,通天教主已经成功重塑肉身,站立在我和金灵圣母面前。

  金灵圣母看到敬爱的师父不仅没死,实力反而更上一大层,激动得无以复加,直接低下头垂下了泪水。

  我没去管金灵圣母,通天教主同样没去管这个突然多愁善感起来的徒弟。我将盘古大神抱还给“焕然一新”,年轻了至少二十万岁的通天教主,向他道贺。

  礼轻情意重,我将刚刚捅过通天教主前个肉身的青萍剑当做了贺礼,赠送给了通天教主。通天教主非常大气,丝毫不芥蒂地收下了这份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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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紫芝崖。石矶娘娘和黄龙真人还在山崖上。截教的弟子没有为难他们两个。此时紫芝崖上站了不少人,我打眼扫过去,大多都在刚刚的万仙阵中出现过。石矶娘娘、黄龙真人同其他截教弟子统统仰头向碧游宫方向看去,大部分都张大了嘴,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这些人显然都看到了刚刚灵气风暴奔涌碧游宫的场面。

  我上前和石矶娘娘和黄龙真人打招呼。石矶娘娘、黄龙真人立即把脸上的震惊收起来,转而关切地看向我。我引着他们走到蓬莱仙岛一处隐秘的地方,将里面的情况,告诉了他们。石矶娘娘听后,两眼发光,激动之下,直接跪在地上向着碧游宫的方向磕了一个。感觉不够意思,又磕了一百个。

  黄龙真人望着石矶娘娘的举动,张了张嘴。最后,他扭头向碧游宫方向望了一眼,而后颓然地垂下头。

  就在这时,碧游宫那头传来通天教主洪浑的声音,正是将天地为天下众生向道之心正名这件事公布天下。蓬莱仙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而后四面八方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几乎将整座岛屿都震动了。

  渐渐的,欢呼声从蓬莱仙岛向四周海域、岛屿扩散。俨然是天下间所有根脚不足、天赋不济的生灵在欢呼雀跃。

  这下,截教别说万仙来朝,就是百万仙上门求道,都不算是个事儿。

  我没再管激动得石矶娘娘和灰心丧气的黄龙真人,转身水遁离开了蓬莱岛。

  一路往西走,我回到了三山关。刚刚入关,就看到菡芝仙领着一群截教并散修对着蓬莱仙岛的方向,磕头拜拜。我连忙让过,回到孔府。

  我到家门口的时候,郑狲耳正带着仆从站在门口,一人一大包烤蘑菇和炒瓜子,在那边翘首望着外面的热闹。看到我回来,郑狲耳立即将烤蘑菇放到身边一个仆从手里。拍拍手,郑狲耳指了个年轻的仆从,那名仆从显然早就得了命令,这会儿根本不用郑狲耳动嘴,立即弯了弯腰,径直应了一声,转身往东街跑去。

  郑狲耳这才整理好衣襟,向我迎过来:“公子你回来了。”

  进入府中,我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后院,询问郑狲耳:“二郎木吒呢?”

  郑狲耳立即回复,说木吒跟着孔宣,前去兵营训练士兵了。我点点头,木吒如今已经是年近一百七十岁的成年人,是该帮他爹处理公务,为继承三山关副总兵这个世袭罔替的位置,做准备了。

  这也是没办法,金吒跟着陆压道人学道去了,日后是要继承陆压道人的衣钵的,妖族自然有他一份“股份”在。家里这副官位只能木吒来继承。至于未出生的哪吒……我想想原著里,哪吒的“屠龙”属性,头疼。但愿孔宣不要指定哪吒做丹穴山的继承人,不然四海龙族怕是得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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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要等到晚上,孔宣才会回来。没想到,我刚坐上梧桐树下的小板凳,调开《第四天灾模拟器》查看流水,孔宣就回来了。

  我回头看见孔宣走进院子,有些惊讶。看了看他身后,木吒没有一起回来。我随口问了一句:“二郎呢?”

  孔宣摘掉银盔,走到我身前。他居高临下地将我左右整个儿瞧了瞧,而后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孔宣这才回了一句:“在军营中训练甲士。”

  “你是要他继承你这副总兵的位置呢?”我跟他开玩笑道,掏出一把椅子放在身边。

  孔宣在椅子上落座,随意道:“未尝不可。”

  我还想问他开玩笑,孔宣已经紧接着问我道:“东海那边的动静,与你有关系吗?”

  我没有隐瞒,将通天教主与天地做赌,为天下所有拥有灵智的生灵正名的事情,说了说。

  孔宣听罢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喟叹了一声。

  我懒懒地趴在他的大腿上,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和他开玩笑:“亲爱的,以后丹穴山你准备留给金吒还是木吒呀?”

  他伸出手在我脸颊上摸了一下,而后收起手,笑了一声。他轻轻摸了摸肚子,语带趣味:“我准备留给哪吒。”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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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屁的吒,鸟男人当初给金吒取名给的理由,果然,都是胡扯来忽悠我的。从来就没听说过,有种灵根属性叫哪灵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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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呀?你们大商实行的不是嫡长制吗?”我直起身,想要劝服孔宣打消这个主意,“小心被谏官知道了,参你一本。”

  孔宣闻言,不屑一笑。他冷嗤提醒我:“你莫要忘了,我是父王的次子。”而后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者,金吒和木吒是兄长,理应让着弟弟。”

  我张了张嘴,这套说辞有点耳熟。608狗舍舍长黄老狗和他家里人电话的时候,偶尔就能听到这套论调从黄老狗,等同喇叭一样的手机话筒里传出来。

  孔宣歪头看了看我的脸色,神色收敛起来。他古怪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身为父母,我们不能这样偏心。”我向孔宣讲明我的想法,“孩子之间应该是公平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想做受偏爱的,不愿做被无视、忽略的。一味让老大老二让着老三,会让金吒、木吒寒心的。”

  “我没偏心啊。”孔宣眼神更加古怪起来,“我这点家产,还不足你那边的零头吧?”他伸出手指,在我的右边脸颊上戳了戳,戏谑道:“三个儿子有没有觉得我们偏心哪一个,重点在你啊。”

  我:“……”

  系统:宿主老婆说得有道理。当爸爸有一千亿资产的时候,爹爹就算把手头的100块中的99块全给了老幺,大哥、二哥都不会觉得亲爱的爹爹偏心的,只会跟他一起宠爱最小的弟弟,把最后一块也扔给弟弟买棒棒糖。

  系统:毕竟是一千亿的家产啊,还不用缴纳遗产税,三个兄弟哪里分得完啊?根本分不完。

  系统:何况宿主你的资产,还远远不止一千个小目标。

  应和着小破系统的感慨,孔宣再次戳了戳我右边的脸颊上,那边有一个很浅很浅的酒窝,现在都被孔宣戳得深了。孔宣笑眯眯地望着我的眼睛,提醒我:“你自己说的,做父母的,不能偏心。你要对哪吒像对金吒、木吒一样,一视同仁。”孔宣低下头,嘴唇在我耳边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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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奇了怪了,孔宣是怎么知道,三个儿子里,我最不喜欢的是哪吒?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能啊,我才知道他怀上哪吒几天呀,根本没那机会表现啊。

  我不理解。但是没胆问孔宣怎么看出来的,只能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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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揉了揉右耳,有点痒,脸上也有点烧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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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吒对练兵很有兴趣。太阳几近下山,他才意犹未尽地从南面的军营回家了来。刚好我帮孔宣洗完了澡,从卧房出来。郑狲耳立即带着仆从将晚饭摆上桌。

  饭桌上,孔宣询问了木吒几句,关于今日操练兵员的心得。木吒对答如流,有不懂的地方,当场向孔宣请教。

  孔宣一百二十个耐心,异乎寻常的和蔼可亲,和木吒把军营的事情聊完。然后,孔宣话锋陡然一转,图穷匕见:“明日我要去帅府司值,处理公务。你同我一起去。”

  木吒有点不乐意,到底没看出他亲爱的爹爹的“司马昭之心”,还算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低头吃饭,万万不敢告诉木吒,他爹明天带他去帅府,日后属于他爹那一份的公文任务就要落到他身上了。

  唉,谁让他今年已经是一百六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呢,就是要承担起孝敬爹爹,让他爹爹顺心如意的重担啊。看看那个赖在孔宣肚子里一百六十年不肯出来的小崽子,过得何其舒坦,半点不用担心被亲爹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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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家正在三山关的宅子里,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忽然天上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如同流星一般,簇簇燃烧着火焰,从天际滑落,一下子砸进了我们家的前院。

  我们一家三口齐刷刷地向门外看去,木吒直接放下碗筷,小跑着蹿了出去。等到我和孔宣缓缓放下碗筷的时候,木吒拎着一只被烧焦了全身羽翼的凤凰跑了进来。

  屋里顿时被一股淡淡的烤鸡味萦绕。有点儿香。

  木吒在腰间的布袋里翻了翻,胡乱翻出几粒药丸,全部塞进了秃毛凤凰的嘴里。药效不错,没一会儿,秃毛凤凰就恢复了伤势,快速地长出一身艳丽的羽毛。空气中的烤鸡味却没由这么快散掉。

  秃毛凤凰睁开眼。左右瞧了瞧,而后猛然把嘴一张,就想把桌上富含灵气的食物吸到嘴里。孔宣没客气,作势就要一巴掌扇上去。秃毛凤凰连忙闭上嘴,鸣叫了一声,变成了人形。

  原来这只秃毛凤凰是凤廿八。

  我回头,喊了郑狲耳一声,让他立刻添上一副碗筷。

  郑狲耳刚刚把碗筷拿上来,凤廿八就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捧起碗来,哐哐一顿炫。很快桌上的菜兼锅里的饭都被他一只鸟干了个底朝天。连汤都没给我们一家三口剩下。

  木吒正在长身体,吃的比我和孔宣都多。这会儿木吒看见凤廿八狼吞虎咽得样子,仿佛被吓住,竟然替凤廿八打了个嗝。

  木吒看看自己碗里还剩下的半碗米饭,抬头看看坐他身边的凤廿八,脸上十分的纠结。我猜我纯正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二儿子,正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那半碗饭递给凤廿八。

  不等木吒做决定,凤廿八已经拍了拍肚子,靠到了木椅上,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孔宣嫌弃地看着凤廿八没形象的样子,要不是凤廿八这次的登场有点炸裂,孔宣高低得锤他一顿,教训一顿。

  孔宣看凤廿八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询问他道:“你怎么来三山关了?你的毛怎么烧秃了?”

  凤廿八听到孔宣的声音,连忙起身向他行礼。而后凤廿八才回答。凤廿八苦哈哈道:“刚从九霄天外被人打下来。”说着,凤廿八扭头向郑狲耳喊了一声,吩咐他多准备饭食,至少也要有他刚刚吃掉的十倍:“待会儿怕是帝尊也要被轰下来呢,还是早准备的好。免得帝尊不欢喜。”

  孔宣:“……”

  我:“……”

  木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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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琢磨着,都被人从天上轰下来了,就我老丈人那狗脾气,怕是再多再可口的美食,都不能让他欢喜吧?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连续两声轰隆作响,又是两团大火球连续砸进前院里。

  吃饱饭,灵气恢复的凤廿八闻声,飞奔了出去。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听到凤廿八似感同身受,又似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呀,大王子,怎地受了这般重的伤,毛都没有了。莫担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毛肯定比以前那一身漂亮!”

  这个凤廿八口中的“大王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大舅子羽翼仙。

  我感觉,这帮丹穴山上的鸟,肯定是背着我们夫夫俩,干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