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面对林如海的疑问,贾敏还真有点迟疑,一想是啊,之前林湛阳这个扯后腿的猪队友,送黛玉去贾家借住几天就送了几千两……

  林湛阳:这锅我不背!我正经是折算了黛玉一个月的日常花销和京中的通货膨胀后,经过精密计算才得出来的花费!你得相信科学!科学!

  结果是瞧着柔弱温婉的林黛玉展现出了决定的魄力:“就要一万两。父亲,小叔叔,你们都清楚省亲中含着圣人的一重试探,我们何苦要上赶着展现家中又多少豪富?”

  “母亲,私心里女儿明白母亲的难办,其实仔细想想,贾家公中账目如何你我都有个大概,凭他们自己,决计是造不起这园子的,而能借钱的也无非是史、王、薛、林四家。这其中,我们家与薛家首当其冲,王大人如今任九省统制不在京中,恐怕王家也难帮上忙,史家自己瞧着日子也颇为艰难。而薛家……”她顿了顿,轻声道,“宝钗姐姐的意思,好歹是国公府,他们小小商户得巴结着,仗义疏财个两万两也该能结个善缘了。”

  结个善缘。

  结个善缘呀!

  林如海听了差点笑出声,好悬看到发妻脸色复杂,知道情况不合适,才没失态。

  “贾家……何时竟已到了这般田地。”饶是已经以林家人自居,可此时的贾敏仍旧感到一丝悲哀。

  “母亲,你往好处想啊,”林黛玉语气温柔,思路却清晰极了,“如此贾家便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一切从简,勉强凑一座重宇别院出来,说不得倒也能一展拳拳爱女之心,打动了圣人。”

  “要么,便是放弃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便是错打错着,还能逃过一劫。”

  贾敏眼前一亮,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林湛阳道:“黛玉说得有道理,算起来,几十万两谨慎点用,其实也能建个院子了,只是往后几个月,京中不说买地吧,便是什么木材家具、戏班子奴仆、古玩字画,样样都得价格疯涨,每个上百万怕是造不出什么好东西。”

  那可不是。贾敏心里透亮,还得算上贾家那些欺上瞒下的下人们从中偷奸耍滑,上百万两能起个地基都了不得了。

  别说,这是好事!

  贾敏“想通”之后就顺畅地敲定了结果,开始满心期待地展望起未来了——甚至兴致勃勃地开始盘算起来林家要不要在这几个月的通胀热潮里炒点东西赚一笔。

  林如海事后也只能感慨着有这么个女儿,这一波不亏不亏。

  对此,林湛阳眨眨眼,却莫名想到了御君辞的一个推测:

  贾家人能耐不大,眼界不大,赌性却大极了。若是恰好有一个契机,让他们看到一丝丝成功的希望,然后付出,然后愈陷愈深,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将这个推测咽进肚子里去。

  毕竟,一切还尚无迹象么,御大哥也只是和他顺口那么一提。

  ……

  今科的会试要比寻常年间的迟上不少,原本二月初九开始的九日春试推迟到了三月上旬。原因很简单,二月里又是千秋节老圣人大寿,又是禅位大典,又是圣人即位,封禅祭天,然后老圣人又表示困在京城好几十年,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礼部都快忙成陀螺了,人人恨不得分身幻影,再加上春闱,一刀了结他们更痛快。

  玄宇帝很讲道理,事儿都已经这么多了,那一琢磨,直接改一改说法,就变成了新帝登基,广纳贤才,玄宇年间的第一科取士增加原本的纳取进士数。为了给广大秀士更加充分的准备时间,给原来没指望的人才进益的机会,这就推后一个月举行春闱。

  这诏令一出,礼部一众人差点感动得给皇上跪下来,和凑热闹非要闹着下江南“告祭祖宗”的老圣人相比,皇上这也太机智太讲道理了。

  玄宇帝司徒珏笑眯眯地表示一般一般,这是他应该的。

  回过头下了朝,就去找他的便宜侄子。

  最近他喜欢上了这个活动,实在是,亲近起来之后就发现,这个扑克脸非典型性面瘫的大侄子呀,其实好玩极了,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内心丰富得不要不要的。

  作为一个痛苦的,要一直隐忍保持形象,又体弱多病不良于行的……话痨,玄宇帝太喜欢那种自己叨逼叨个不停对方生无可恋还必须要单方面听着自己唠叨还不用担心泄露消息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找到了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能想到建立镇府司这么机智操作的驱动力——一定是为了满足八卦的窥私欲,还有,对这些必须沉默寡言的小暗卫们,当然可以各种叨逼叨啦。

  御君辞及众多黑衣使:不,我们不是,我们没有……

  然而今天玄宇帝白龙鱼服乔装了去镇府司的办公衙门,却扑了个空。

  御君辞不在?不要紧,那换陆成这个小可爱一样。

  ——陆成大档头当然是跟着老板一块儿了。

  也对,那就把许林叫过来,听听最近有什么八卦。

  许小林闷骚是闷骚了点,声音是平板无波了点,是也没陆成那么贴心懂得划重点直接说爆点,不过作为情报总管,各种八卦问他总没错,说不准还能有些意外发现。

  对嘛,所以说,玄宇帝果真是一个好脾气的厚道人。

  要是专事情报分析的许林在这里,他就算天生面部神经坏死都要挣扎着表示:微臣真的不是狗仔啊陛下!

  然而他,也不在。

  嗯?这就不对了。玄宇帝眨眨眼,终于发现哪里不对:“这都是去哪儿了,今儿不年不节的,上班时间公然翘班这样好吗?”

  还是老板带头翘班……

  留守下来黑衣使有点纠结,最后道:“今日是……春闱第三场的头天。”

  是啊,三月十五嘛。

  “……林公子今科下场了。”

  哦~

  林公子。

  玄宇帝眼睛眯起来,颇有些流气地摩挲了一下自己光滑的下颌。林公子嘛,林湛阳嘛,他知道的。

  便宜侄子的心肝肝,心尖尖上捧着的小美人儿,据说还是灾星转世,命硬到让人头疼。

  哎等等,他下场考科举,章远去送考不要紧,陆成这个跟屁虫跟着也正常,可问题是,送考到这个点,贡院的门都该封了吧。

  何况……关许林毛事?他个处理信息专门科四体不勤的弱鸡去了干啥?

  难道去帮忙偷考题?这么刺激的嘛?

  面对玄宇帝瞬间犀利起来的眼神,那人期期艾艾地低下头:“……林少爷去的是,武举。”

  哦吼,这一不小心都暴露出来你们日常喊的是“林少爷”了。

  ……等等,武举?

  武举!

  玄宇帝瞬间恍然,然后脸上只剩下恍恍惚惚。

  “武举?那个林湛阳?他去了武举?”

  “是!”

  “还有……”还有这种操作?

  这话没说出口,玄宇帝已经自顾自地接上了后面的话,就是有这种操作。

  为什么呢?

  这里要说一下天历的文武举考试方式。

  文武举都是科举,相当于不同的两科,与文举类似,武举也有相应的童生试、乡试、会试,最后由皇帝殿试钦点。与文举专注经义不同,武举除了要求武秀才武功高强,更要身负相当的兵法、谋略、学识。

  换而言之,秀才不懂兵ojbk,大不了就当清流一辈子嘛;武人没文化也行,去投军,老老实实从大头兵一步一个脚印地堆军功章。

  武举考试,首先需要家乡地两名德高望重的长者武将作保,然后报名参加考试。由于朝廷渴求文武通才之人,而非目不识丁、仅仅四肢发达的武夫,因此无论童试、乡试、会试,皆是前两场先考策论,最后一场才考武试,甚至限定得比文举更严苛,前两场的文试若不通过,那么就无法参与武试,所谓“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即使如此。

  只是,武试的重视程度毕竟不如文试,而且武试由兵部举行,并不定期。

  但是有意思的是,今年玄宇帝新帝登基,特地加开恩科,文武兼试,让老圣人在位后期一度停滞的武举再度开启,为国遴选武才。

  林湛阳要考武举,那文试肯定是妥妥当当的,两个保人,他要找,就算不动用林家的关系,以御君辞对他的保护程度那还不是分分钟找个十个八个的武官?

  而更重要的是:“我说章远之前为什么提议要允许文武生员交叉考试呢!”玄宇帝好笑地想着。

  他还真一度以为这是章远想出来的,改善文武壁垒的好方法呢。

  这是御君辞在去年秋天老圣人在时某日启奏提请的改革,就是允许文举人改考武会试,武举人改考文试,如此可“如此则各得展其所学,文武两途,皆得真才矣。”

  ——实际上,要不是御君辞那道奏折启发了当时还是忠宁的玄宇帝,以武举那不声不响的存在感,连兵部都快忘了还有这种人才遴选方式了,玄宇新帝登基,还真想不起来还有能以此为借口,将文武举趁机常规化固定下来。

  这么说起来,今日这第三场,也就是最后的问题了。

  “这林小公子……功夫咋样?”

  功夫咋样?

  怎么说呢,玄宇帝问的这个,整好就是今日被几个上司扣着呆在镇府司交接汇报工作的安义。

  安义望天,以他的轻功,到现在“暗中”保护林少爷近一年,没有成功避过他耳目一次。

  “天生神力,耳聪目明。”最后,安义只憋出来着八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写完,阿寒就得请假了。

  接下来闭关两个月专心学习自学成才,准备期末考试。

  2月1日复更,希望小可爱们到时候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