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限时标记【完结】>第42章 你怎么来了

  聊天框顶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等了半晌没见对面人发过东西来。

  萧越将悬浮屏划走,深入房间腹地,在小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着几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快递,是阿姨拿上来给他搁在屋里的。

  俯身从抽屉里拿了把小刀,垂下眼拆起快递,锋利的刀口划破最外一层束封袋,将快递里的机甲模型一个个拆出来,肢体分离的模型装在包装精美的盒子里,他晃了晃,揭开盒子扫了眼散乱放置其中的机械碎片,拉开手边的抽屉将几个未拼装的模型都放了进去。

  快递山旁边还有另一座浅色包装的快递山。

  萧越嘴里咬了根烟,火光衔在他唇间,手上动作不停将这座浅色快递山拆了。

  是萧家合作品牌送来的礼盒,低调奢华,一支支精致小巧的阻隔剂抑制剂陈列眼前。

  这牌子他记得他之前在校园超市也看到过,当时还有些惊讶,没料到校超的激素用品种类齐全超乎他想象。

  夹着烟的手抵住礼盒,另一只手挑开磁吸的翻盖。

  里边的物品出乎他意料,是一个漂亮玻璃瓶,玻璃瓶正面纂刻着外文商标,瓶身浅浅地凹陷下去,指腹能触摸到商标凹陷的痕迹。

  礼盒里夹着一张贺卡,萧越掸掉欲落未落的烟灰,沉静下来越发显得清贵的眉眼注视着贺卡上的笔迹。

  [亲爱的萧小公子:

  本品计划开拓一个新的系列,该系列命名为“蝴蝶”,主要售卖香水,记录那些不为人知的绮丽香味。香水是品牌从未涉及的领域,您眼前这款香水是蝴蝶系列的第一款香水,一经研制成功我们就怀抱着诚恳的热情将这款香水寄送给您,我们缺乏经验希望您能给我们反馈您忠实的用户体验,得您指点,感激不尽。]

  落款是“您永远的朋友”,末尾加上了品牌名。

  萧越把贺卡放在一边,瓶内液体喷雾似的在空中散开,他眉头微扬,下意识用嗅觉去捕捉烟气中混杂的浅淡清香。

  摸索着找到瓶身上的标识,他看到那里篆刻着香水的气味——梨花木。

  视线停了会儿,心里默念了一遍。

  梨花木。

  他好像终于找到和秦段信息素最相像的气味了。

  这味道比上回买表附赠的大牌香水小样更像,更纯净。

  果味扩散之后是醇厚悠远的木头苦味,他摁灭烟头,又往空中喷了一泵,接着喷在手腕内侧,低头用鼻尖去嗅这清淡的味道。

  等到发凉的烟气散去,木质香气的存在更加浓烈了。

  真像。

  原来秦段的信息素是这种名字。

  梨花木。

  他眉眼漫上笑意,多清淡的名字,他原先还以为是个什么端庄古板的木头桩子。

  手腕震了震,木头桩子给他发了条新信息。

  秦段:......

  他打了个问号过去。

  那边才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弹出条:嗯,对不起。

  萧越愣住,没想到他说道歉就道歉,以前多嘴硬啊,现在怎么不嘴硬了?

  那边磨磨蹭蹭发来一条长串信息:不好意思,我当时被易感期的暴躁冲昏了头,你知道的,Alpha的易感期很难捱,而且.....你是我标记过的唯一个,

  他在结尾打了个逗号,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他唯一标记过的Alpha,总归想到Alpha标记Alpha这种有违常伦的事他就一言难尽,其中又夹杂着羞恼,扭捏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段:好吧我承认,是我自控力太差了,很抱歉这次不经你同意就强行标记了你。

  萧越“哈”的一声笑出来,他倒在沙发上控制不住地捂着脸笑,头发丝随着他颤动的肩头跟着一抖一抖。

  秦段这人挺好玩的,一板一眼的道歉倒显出他不同于常人的教养与古板,你说一个人该有多复杂才会让人感到矛盾,明明嘴硬好强到了极点可是骨子里的家教又逼着他心甘情愿向另一个人诉诸自己的缺点。

  萧越又怀疑他仍然把自己当Omega看待,秦段小心翼翼的绅士语气是在对着一个易碎的Omega而不是Alpha。

  此前他还怀疑过秦段是否没有人性,对标记对象都能心硬地往死里切磋,现在看来秦段是有点人性的,他也懂得温柔体贴是什么东西。

  对面等他半天没等到回应,又急急地发了一条:你现在还好吧?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萧越引用了这一条:马后炮,当时走得跟有鬼在后边追你现在来问这个?

  秦段特别心虚,“正在输入中”反复弹了几回:我的问题,我妈那会儿催我回去。

  萧越没有不依不饶,轻轻揪了下他的小辫子就放过了:没事,好着。

  秦段松了口气,揉了下久站的膝盖:“你没事就行。”

  “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了,范嘉承给你注射的信息素转化剂是军区研制的药物,目前研究还没有成功,你那一支属于实验室废药,副作用很大。”

  萧越看着手里的玻璃瓶,五指拢着瓶子,手腕上全是梨花木香水的气味,后脖子的腺体也是,狰狞的咬痕一直不消,Alpha霸道的苦涩信息素一直盘踞,耀武扬威地向周围昭示主权。

  “我知道,我哥和我说了。”

  秦段说:“我妈说给你安排了一场全套的身体检查,你哪天有时间我过去接你。”

  “他们是专业的,专门研究这个药物的医生,实验室废药对身体的危害性很大,这个检查很有必要。”

  萧越始终握着香水瓶,将冰凉的瓶身捂到发热。

  “你这几天不回学校?”

  对面嗯了一声。

  “请假了,”秦段语气里带着迟疑,“这次易感期的影响.....有点大。”

  Alpha易感期容易冲动暴怒,整天拧巴着一张脸用浓重的信息素划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区域,只要有别的Alpha踏入这片范围不明的区域他们就能一跃而起和人缠斗在一起。

  当然,进入文明社会,易感期已经不会完全控制Alpha的神智了,他们会反过头来约束自己,通过抑制剂以及后天练习得来的自控力将易感期的影响缩减到最小,因此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挑衅,他们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回易感期秦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即使打了抑制剂,信息素还是不太稳定,时不时有倾泄而出的征兆,他这种状态可不适合去课堂上与人缠斗切磋,连基础的体能训练课也不适合上,他怕自己闻到空气中混杂着发臭发苦的其他Alpha信息素会暴动。

  学校这边对AlphaOmega在特殊时期不能来上课的情况接受良好,都表示非常理解,因为校方也怕出事,所以对特殊时期的准假相对宽容。

  “成,你好好休息,”萧越应了声,将沾染了体温的香水瓶放回桌上,“到时候再说。”

  -

  去秦家的那天,萧越也没让秦段接,自己开车往第一军区大院去了,车的副驾还载着萧起言。

  他转头问萧起言:“哥你最近不忙啊,怎么还跟着我一块儿。”

  萧起言温和地笑着:“没事,不忙。”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措地乱敲着节拍,将头往一处扭,装作没看到萧起言那杀气腾腾的目光。

  开到宏伟的围墙外,大门处有站岗的士兵拦住他们,戴着军帽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找谁?”

  “找秦上将。”车窗徐徐降下,萧越也把脑袋往外探了点回应道。

  秦段和他说了身体检查这事儿后,没过多久,秦父秦母的好友验证就弹来了。

  萧越看到的刹那人都愣住了,反复看着那两条一前一后的验证消息,抬手截图给了秦段:这是你爸妈?

  秦段那边过了好久才回复,可能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说要你账号,我就推过去了。

  萧越能感觉出他的未完之意是“谁能想到他们是要加你,还真加了”。

  联系上之后,秦母和他唠了几句家常,然后和他说他来的时候就报秦父的名头。

  萧越这才说找秦上将。

  站岗的士兵从亭子里出来,围着车子绕了一圈,接着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回到亭子拨通内线:“您好,请问是秦上将府上……”

  对面说了几句什么话,士兵瞟了车窗里年轻的Alpha一眼,边挂通讯边给了他们通行。

  黑色车子一路开了进去,萧越不知道往哪儿走或者说不记得怎么走了,偏头看了眼老哥。

  萧起言摇摇头。

  萧越给秦段打过去通讯,车打着双闪,等到通讯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接。

  手指握着方向盘滑了下,连贯地又拨过去一个,这次又是自动挂断。

  萧越抓了抓头发,靠在椅背上,没等琢磨出别的办法,秦母的通讯就弹出来了。

  车顶突然响起一阵嗡鸣,萧越随着秦母豪爽的笑声抬头往前车窗看。

  一架小型无人机映入眼帘,终端里传来秦母中气十足的声音:“小越啊,你跟着这台无人机走就成。”

  萧越扯起个微笑:“好咧,我知道了。”

  对面人也看不着他的微笑,他应付似的笑了笑,跟那皮笑肉不笑没区别。

  挂了通讯,萧起言看他一眼:“你倒是有礼貌。”

  他们萧家小辈应付长辈都是这种姿态,典型的礼貌温和有教养,时时不忘假笑。

  车子拐进某条有些偏僻的道路,开到一栋外形整洁庄严的院楼前,萧越将车停在外面,锁了就和萧起言一道往里面走。

  秦母正笑意盈盈地杵在大门口等他俩,一见到这俩外形优越的年轻Alpha就热情地迎了上去,先是和萧起言握了握手又和萧越握。

  “小越啊,这还是我们的不是,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话说得挺严重,萧越不敢接,只能迂回地否认:“您这话说得严重了,这左右也是我没处理好和表弟之间的矛盾。”

  “归根结底还是军区这边研制药物……”

  萧越笑了笑,不吭声了,懒得应付,背着手拧了萧起言一把。

  萧起言有点无奈,却还是迎上去替他接过秦母的话头。

  终于解放,他松了口气,四处打量着这座宅院,打理精细的花草、大气端庄的墙砖、一尘不染的道路,每一处都彰显了这地方优越的条件。

  扫视蓦然停了,脚步也渐渐停下。

  萧越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去,确定那就是易感期请假在家的秦段。

  此时的天空一片灰蒙,空中弥漫的凉意以风为媒介一片片地往他身上刮,风声卷起他的衣服,试图将衣料刮成片状。

  天气预报说从今天起气温将比之前降上十度,萧越是Alpha,体热,出门前也不得不把前段时间可有可无的外套穿上。

  身影脊背笔挺,赤裸着上身直挺挺地跪在草地里,他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跪在那里很久,灰扑扑的天色披在他身上,衬得他人在这背景里也变得灰白,往日里的朝气蓬勃随着天色一道暗了下去。

  黑色的靴子打了个旋,萧越看着那个跪着的人影,觉得那人影遥远又极近,既大又小,大到草地里只有他这一道活物最显眼,小到萧越没能在进入宅院的第一眼就发现他。

  事实上,秦段知道有客人来了,可他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视线在眼前的一小片区域活动,没偏斜一点儿。

  萧起言惊讶地问:“这是?”

  秦母淡淡一笑:“信息素转化剂这事儿说到底是我们的不对,秦段他对小越做的那些事我们也知道,Alpha和Alpha之间说不上谁吃亏,但到底是秦段对小越做了不好的事,该罚。”

  萧起言简直哑口无言,秦家真是棍棒教育,太过直白粗鲁了,萧女士来了都自愧不如。

  秦母的用意萧起言何尝察觉不出,她就是知道萧家对秦段标记了萧越这事儿有气,为了让萧家消气她干脆体罚秦段,特意让他直挺挺地跪在大门口,令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萧起言气消下去一半,回过味来却有种吃了闷亏的憋屈感,剩下一半的气想撒都没处撒。

  他不吭声了,干巴巴地呵呵两声。

  做完全身检查出来,院子里的人影还在跪着,静得像一尊塑像。

  秦段是被秦母突然罚跪的,起因是一件小事,这件小事秦段到现在都不太记得了,他莫名其妙,可秦母下了命令他必须执行不能质疑,他只能乖乖地来到院子里,膝盖一曲,咚地跪了下去。

  一跪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开始的莫名其妙慢慢转变无聊最后一直转变为小时候被罚面壁时的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存在,他就盯着墙面上的八瓣橙贴纸,他就盯着这一方草地。

  没人叫他起身他就不起,一直跪,仿佛要跪到天荒地老。

  萧越在草坪边缘站了会儿,黑色的靴子动了,他抬步走过去。

  草地很密,泥土在茂密的草里露不出缝隙来,密而不长,一看就是有人精心修剪。

  草里有虫子,有一只跳到他腿上,也有蚂蚁在他裤子旁边爬。

  秦段看着那只虫子在他腿上待了一会儿,接着又往前跳,一蹦蹦到一双黑靴子上。

  他怔了怔,注意力从虫子挪到干净的鞋面上,目光顺着黑靴子一直往上攀岩,爬过有型的裤子路过外套内置的排扣,向上看到一张五官突出的脸。

  萧越总觉得这个角度看秦段,他的脸就显得特别纯,因为处于低位,眼角眉梢会飘出些平常没有的弱势来。

  “累不累?”

  “你怎么来了?”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萧越这才想起他来体检的时间是和秦母约的,约好后忘记和秦段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