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裂开。
萧越抿起唇角,手指握拳抵在嘴边,偏头咳了一声。
秦段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反复刷过“我竟然这么丢脸”。
他瞪着那张暧昧的照片,可瞳孔是扩散的没有焦点,看似在看照片实则思绪已经找地洞钻进去了。
萧越眉眼掩不住地飞扬,努力将蠢蠢欲动的笑声压下去。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秦段出声质疑:“不可能!”
他拧巴着脸抬起头来,看到萧越那副眉笑眼笑的样子就更确信了:“说谎话不打草稿是吧。”
脸上就差刻上“你休想骗我”几个大字。
“骗你?”
萧越又咳一声压下嘴角,瞟他一眼,指指悬浮屏:“喏,证据。”
秦段看过去,偌大一张暧昧模糊的照片再一次撞入眼帘——黑毛衣身后的Alpha就差亲到腺体上去了……
当即哑火:“......”
目光扫过某人充血的耳廓,往棉T恤衣领处落了落,萧越突然伸出手拢住他的脖子。
宽大的手掌贴住后颈,手指指腹压上他侧颈脉搏,脉搏健壮有力,藏在皮肤底下做着规律跳动,贴着指腹一鼓一鼓。
秦段脖子很热,温度比他的手要高。
后颈覆上来一片凉意,和萧越平常抽的烟一样凉。
凉中又带点Alpha的体温,只在他脖子上覆盖了几秒钟,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挪开了。
萧越点了点他的皮肤,指尖落在他腺体上:“家规小王子,这难道不是证据?”
腺体正中压上一道轻飘飘又不容忽视的力,秦段僵住了。
萧越语气稍微有些轻佻,这让他想起他对这人第一印象就是轻佻散漫的富家少爷,后来这一刻板印象里又添上一条“无礼”。
恨不得把所有坏词都安在他这位假想敌身上。
他当时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少爷身边的人都差不多,他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出是个什么样子,躁动喧闹的酒吧、肆无忌惮地旷课,少爷和他一群狐朋狗友组成了一个对外来者轻慢的圈子。
不过,他现在好像也被纳入了这个圈子里,秦段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萧越越来越熟,熟到他嘴里哼一声他就知道他后面要放什么屁,熟到得知他大体的生活习惯,熟到把他随手乱丢的衣服捡进洗衣篓。
等真正到了这个圈子里,秦段才去想“人以群分”这句话是不是他对他的刻板印象。
从前的一切可能是偏见,后来的接触让他改观,不然他总不会最终和萧越混在了一起,他不可能承认他和萧越是一丘之貉。
清淡的木质香丝丝缕缕地飘出,点在腺体上的手一顿,凝神嗅了嗅空中的散逸出的淡薄气味。
好像.....变苦了?
萧越感到奇怪,秦段的信息素先前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每逢突如其来的发.情.期,秦段那股味儿放在他鼻子里就像饿了三天的狗闻到肉味,撒开蹄子就贴上去。
他说不清秦段那股味儿是什么味,又甜又寡淡,散发着浓浓生机的……一股木头味。
可是——
指腹压了压,稍微一用力,器官里隐藏的信息素被挤了出来,空气中的木质香气更浓烈了。
.....真变苦了。
萧越若有所思,秦段对他的吸引力在减退。
硬茧蹭过皮肤,一双温热的手攥住手腕,他这才回神,松开手:“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实则语气毫无歉意。
秦段这会儿的耳朵已经红得能滴血了,他睫毛极速抖动,在指尖撤离时,一个不经意的剐蹭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控制不住发出声闷哼。
这种触碰让他回忆起之前差点被强制发.情的噩梦。
萧越在报复,一定在报复!
他愤愤不平,忍耐让他牙都咬碎了,同时心底升起股烦躁,越看眼前人越不爽。
想打架。
“......”萧越笑得没有半点儿歉意,甚至有些无奈:“不是吧,你别这么瞪着我,生气了?”
过了会儿,抬手摸了下鼻尖:“把信息素收收。”
空间里弥漫的木质香发凉发苦,他现在闻着也不太习惯,总感觉有小石子咯着他,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没多久,木质香气消散一空,连个影儿都没有了,跟没来过一样。
秦段自控力让人震惊,萧越当真没闻到一丝一毫的味道了。
瞟了恼怒得不想和他说话的人一眼。
既然这么强......怎么揉一下信息素就跑出来了?
跑出来一点点还好说,可眼下乌泱泱跑出来一大堆。
“你易感期是不是要到了?”
秦段烦得很,随口应了声:“嗯。”
萧越摸了摸耳朵,也不拿撒酒疯的事逗他了,见好就收,生怕再逗下去这人能借着易感期的由头和他打一架。
原先充斥脑海的丢脸念头,被萧越一搅和,被秦段从善如流地抛到脑后去了,现在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诉说着“不爽”两个字。
他把思绪扯回来,定了定神重新看回那则胡说八道的谣言。
昏暗光线里,两个Alpha一前一后,紧密相贴.....
烦人。
手指划掉照片,瞥了眼身旁不甚在意的人一眼,心底烦躁愈盛。
也不知道是谁先看到这个帖子,跟正主打假似的一眼就瞟到了,结果点开又不认真看,反倒是他在这里被逗得面红耳赤!
秦段磨了磨牙,想起撒酒疯,丢脸地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才看向悬浮屏。
看着看着,神情逐渐凝重,萧越也看出点东西来了,眉头微扬,眼里浮起诧异。
秦段拧起眉,沉默半晌。
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Omega阻隔剂、医院激素科,甚至连萧越打球的时候信息素不慎随着汗液挥发,飘出来让在场的人都闻到了也是真的。
确实有这回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存在的。
一切都指向萧越被注射信息素转化剂后,身体上的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
“我让人去查。”秦段说。
话落,顶上登时弹出条消息,接着是无数条,炮弹一样轰炸过来。
许锐:?
许锐:这照片里的人是你和萧越?
许锐:你俩在干什么?
[???]
[挨这么近?]
[你想咬他吗?]
秦段下颚绷了下,喉头一滚,“咬他”那条消息之后对面就没再发别的,因此这条消息停在悬浮屏上停了许久,几秒钟的事令秦段觉得有一年那么漫长。
身后的视线偏移,在那块儿停了会儿,他不知道萧越看没看到,反正他现在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疲惫地闭上眼。
锐锐,不会讲话可以不讲。
手腕又开始震动。
[还是说你已经咬了?!!]许锐显然有些癫狂了。
不用细想都能知道他在那边宛如尖叫鸡一样尖叫。
过了会儿对面才平静下来,[不对,如果咬了他那天晚上不会那么冷静.....]
萧越那天晚上盯着昏昏欲睡的秦段看,转过眼珠子看向他时眼里还带点没散的空茫和思索,颀长的身形透出疏离,昏暗光线里长条人影显出些寂静。
当许锐走过来时,那点子怪异情绪随即被笑意遮盖。
秦段此刻已经把许锐的消息屏蔽掉了,任由对方在屏幕那边抓狂发疯。
萧越手腕也不停地震,出了事儿,铁定很多人来问他。
震得烦了,终于点开终端,划拉着找到某条消息。
李砚岩:帮你找到了,发布帖子的账号绑定的是范嘉承的身份信息。
他倒是没想到。
萧越打了个问号过去:范嘉承?
秦段也奇怪:“怎么会是范嘉承?他不是进去了——”
两人一瞬间明白了,有人在用范嘉承的账号发布帖子。
鱼盐巫“他既然用范嘉承的账号发帖子肯定是不想被人查到。”
“不过有点笨,”萧越笑了笑,“星网可以直接定位地址。”
秦段起身离开,一个通讯拨到帝都监狱那边:“喂,是我秦段。”
“好的,您稍等。”
“.......”
正不紧不慢地查着,帖子里的讨论声已经发展到“x姓富N代爱搞Alpha”了。
skjdh123:你们知不知道开学那会儿X把一个Alpha搞走了?
skjdh123是贴主,甩下这一句话就不再出声,任由评论狂轰滥炸,四处发散。
[搞走是几个意思,退学了?]
[?这么大事,我之前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苦训练久矣矣:我好像知道,机甲系少了个人。
云:机甲系?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会儿X身边是不是有个人?除了平常一起玩那个,有个叫范……什么的。
狂砍操场一百下:对,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那个人了。
YY:我知道,那人进局子了,应该就是被X搞进去的,所有消息都被压下去了。
666:进局子?真的假的?这么大事儿一点风声都没有?
555:真的,听说是X想搞那个Alpha,那个Alpha没同意,惹恼了X,X气不过就把人送进去了。(楼上,我俩名字真像)(握手)
[?]
[什么叫搞?哪种搞?]
[还能有哪种,想.上.人家吧。]
秦段大感荒谬,瞪着那行字憋了半天说出句:“可真够能发散的。”
语气末尾似感叹非感叹。
萧越笑了声,长腿微曲着,额头抵在床架上:“有什么奇怪,人类这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
“你在骂自己?”秦段看他一眼,“冷漠少爷,说瞎话不打草稿。”
萧越:“……”
“X搞Alpha”这个猜测说出来立刻遭到许多人的质疑,有说萧越不可能喜欢Alpha的,也有说萧越做不出因为有人忤逆他就把人送局子的事。
[我不信X喜欢Alpha]
[哟,迷妹破防了?他是个同性恋让你的梦碎了?]
[楼上嘴巴放干净点。]
[大姐,我骂她还是骂你了,我说了什么不干净的词?]
[你嘴长来是喷粪的?到底谁破防了,是你破防了吧?嫉妒X这么多人关注?]
[我服了,你们这群蛮不讲理的Omega……]
[我说我是Omega了?你哪里看出我是Omega?]
[……]
底下吵了十几条。
迟早炸了学校:且不说X到底搞不搞Alpha,就算他搞Alpha,他也不可能做出那种因为别人忤逆他就把人送局子的事。
[炸老师说得对!]
[炸老师英明!]
[呜呜呜炸老师你来了,房子塌了(流泪)]
[塌什么,这事儿是真是假还不知道。]
[……]
萧越饶有兴致地看底下乌七八糟的评论,好像身处舆论中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砚岩:你记不记得那天和唐巍延他们打球,陶宇也在。
他目光一顿,在脑海里刮搜半晌,没想起陶宇长什么样儿:陶宇?他在?
对面发过几个点,显然知道他什么德行了,问:你不会忘了陶宇是谁吧?
萧越:你小瞧我了,不就陶玉的什么哥哥弟弟么。
李砚岩扬眉,竟然记得?
下一条消息又打破了他对萧越的高估。
萧越:不过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那天他在?他是哪个?
“……”李砚岩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能记住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萧越:“……”
“我想起来了,”他说,“我记得那天有个挺眼熟的人,好像就是最开始说我信息素有问题那个?”
谁的味儿?跟个Omega似的。
想起这事儿,萧越挺想笑,还真让陶宇说对了,他确实变成了个伪Omega。
秦段那边也来消息了,抬头看向他。
两人异口同声:“陶宇。”“陶宇?”
“是他发的,”萧越说,“论坛地址定位到了他寝室。”
秦段嗯了声:“陶宇去探过监。”
“范嘉承的监?”
“对。”
萧越摸了摸下巴,想起个事儿:“陶玉应该出来了吧。”
他加重了玉的读音,又补了句:“那个Omega。”
秦段心说你当初自己报的警我怎么会知道。
顿了下,仍然回答:“早放了,他那种就关了几个星期。”
随即诧异道:“你竟然还记得他?”
又来了,这眼神语气,和李砚岩一模一样。萧越皮笑肉不笑:“怎么着,你觉得我是鱼的记忆?”
秦段故作惊讶:“难道不是?”
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