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出门的时候, 池小鱼正趴在沙发上，翘着小脚聚精会神看电视。
楚年有一种被抓包的不自在感，又理了理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看什么呢？”
池小鱼被吓了一跳, 连忙捂住平板屏幕, 看向楚年的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心虚, “小爸, 你昨晚没走啊？”
是完全出乎楚年意料的反应。
透过池小鱼的指头缝, 楚年隐约看见男女主在亲嘴。
楚年尴尬地摸摸鼻子：“你不高兴？”
“不是, 我很高兴。”池小鱼摇头, 站起身搂住楚年的脖子，小脸蹭蹭, “是不是因为我明天上小学，所以你特意留下的？”
楚年：“……”
池小鱼不说, 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再看一眼池小鱼, 这几个月显然长大了不少，之前扒在他身上像团棉花一样, 如今也有了一些重量。
楚年忍不住摸摸池小鱼的头, “嗯。”
池小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咧开小嘴, 露出豁口的牙。
“小兔崽子，”楚年叫道。
池小鱼歪头：“小爸，还有什么事吗？”
楚年收起脸上的笑意，十分郑重地看着池小鱼：“你长大了, 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兔崽子了。”
他说完转身去了餐厅，没有注意到身后池小鱼碎裂的眼神。
楚年坐在餐桌前, 保姆阿姨摆上两份早餐，池小鱼起得早，已经吃过了，这两份早餐是给他和池钟聿的。
池小鱼又小跑到楚年身后，殷勤道：“小爸，我给你捶背。”
楚年突然感觉脸上烧得慌。
他把人家爸爸给那样了，这小兔崽子竟然还对自己这么热情。
魔头发誓，他这辈子就愧疚这一次。
楚年转头，身后的房门依旧紧闭，池钟聿到现在都没出来，看来自己昨天是把他折腾狠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被小兔崽子看穿。
楚年转移话题，“对了，你的小客人呢？去找他们玩吧。”
“我早把他们送走了！”池小鱼声音难掩的兴奋，“不过，我明天又要和他们在一起了，嘿嘿。”
楚年问：“那你在B市上学，每天怎么回来？”
池小鱼手上动作没停，“我以后就住在B市了，前几天爸爸让管家把那边的房子打扫了一下。”
楚年吃饭的手一顿。
没想到池小鱼这么小，竟然就要过上背井离乡的日子了。
楚年看向池小鱼的眼神顿时有些同情，“一个人远离爸爸，不会不适应吗？”
池小鱼摇头，“不啊，我早就习惯了。”
他声音轻快，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年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哦。”
想了想，又补充：“我以后一周看你一次。”
池小鱼不可置信：“真的吗？”
像是确认一样，又问了楚年一遍，直到看到楚年点头，他才高兴地跳了起来。
“爱死你了小爸爸！”
他扭到楚年身上，撅着嘴要给楚年一个香吻。
楚年吃掉最后一颗虾仁，嘟囔一句“无聊”，不着痕迹地把脸往池小鱼的方向歪了歪。
池小鱼有两个月没好好和楚年亲热，早就憋坏了，搂着楚年的脖子又蹭又亲。
父子俩腻歪着，突然楚年听见身后一声轻咳。
他转头，就看见池钟聿正站在两米外，看着他们。
池小鱼也看到了池钟聿，叫了一声爸爸，接着灰溜溜地从楚年身上下来。
池钟聿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坐到了楚年的对面吃起了早餐，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他是这个家的客人。
楚年解释：“我打算再陪一天池小鱼。”
池钟聿只是应了一声：“嗯。”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池小鱼眼睛转了转，拉起楚年的手，“小爸，跟我来。”
二人一路小跑到池小鱼的房间，池小鱼翻出自己的衣服，“这些都要打包，下午咱们就动身去B市。”
楚年被他气笑了：“原来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给你当苦力的？”
嘴上这么说着，楚年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没停，把衣服都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池小鱼也换上了校服，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裤，上面都印着校徽。
他对这身行头十分满意，在镜子面前时而扭屁股，时而摸下巴佯装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到楚年面前，问：“小爸，我上了小学，是不是以后就变得像你和爸爸一样厉害了？”
楚年抬眸看他一眼：“我们哪厉害了？”
池小鱼思考：“嗯……爸爸会赚好多钱，小爸还是大魔头！”
他在农村生活一遭，自己当家做主这么几个月，也逐渐明白了钱花出去容易挣来难。
“那恐怕不行，”楚年故意逗弄他，“你爸给你请那么多家教，你却趁着他不在偷偷看电视。”
池小鱼惊恐：“啊？”
他蔫了，也不再到镜子前开屏，垂着脑袋坐在楚年身边，一声不吭整理自己的小短裤。
把所有的衣服都装好，池小鱼又拿来床上摆的抱枕：“把这个也装上。”
楚年：“这些天，你就搂着这个睡觉？”
池小鱼头都没抬：“对啊，也不对，爸爸也来陪我睡过几天，不过他不香，不如小爸香。”
楚年默默闻了一下自己身上，一身酒味经过一晚的发酵，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池小鱼继续自言自语：“你知道他后来怎么做的吗？他竟然喷香水了哈哈哈……”
楚年汗流浃背了：“我去洗个澡。”
下午，三人向着B市出发。
池钟聿给池小鱼安排的房子是市中的大平层，从硕大的落地窗前，能远远地望见整个学校。
池小鱼拖着腮，手指着学校的方向，眼里满是憧憬，“以后我就在那里上学了。”
楚年环视一下足足两百平的客厅，有些担忧：“他住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有点空？”
他知道池钟聿给池小鱼配了不止一个保姆，仨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还是空。
“不会，”池钟聿坐在茶几前依样整理着池小鱼的书本，“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明白了，以后工作上的事都放放，多陪一下小鱼。”
他说着打开衣帽间的门，一排衣服赫然出现在了楚年面前。
楚年：“呃……”
老东西知道自己省事找专人送，就让池小鱼苦哈哈地自己整理衣服是吧？
池钟聿眼神扫过楚年鄙视的脸，佯装镇定地叫来保姆：“有点饿，你准备准备，做晚饭吧。”
保姆应了声，看向池钟聿的眼神充满慈爱：“是，先生果然和楚先生待在一起开心，连胃口都变好了呢！”
楚年：“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保姆就已经开门出去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池钟聿拍了拍池小鱼：“行了，去玩会儿吧。”
池小鱼摇头：“不要。”
说完拿起一本故事书，走到阳台上看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书里，专注又恬静。
楚年和池钟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这小兔崽子转性了？
池钟聿走过去，问：“你不看电视了？”
池小鱼又翻了一页，小模样就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我长大了，早就脱离了低俗趣味。”
楚年暗暗吐槽你今天早上还看男女主亲嘴呢。
池钟聿显然吃这套，欣慰地抚摸着池小鱼的头：“真乖。”
楚年不理解，楚年大为震撼。
吃过晚饭，池小鱼叹了口气，“要是明天报道有两个人陪我去就好了。”
为了这句话，楚年又勉强留了一晚。
第二天，楚年还在睡梦里，就感觉一只手不停推他：“小爸，快点起床！”
楚年刚要发火，谁知一睁眼，就看见池钟聿顶着鸡窝头发站在床前，一脸生无可恋地打着哈欠。
“儿子，是不是太早了点？”
池小鱼十分鄙视：“都六点了！我都在楼下跑了一圈了！你俩可真懒！”
他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楚年抓了抓头发，烦躁起身下床。
学校要求九点报道，楚年七点半下去的时候，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池小鱼叉腰：“我就说让你们早点起床吧。”
楚年：“是是是，你可真会算。”
傅小远和林元元到的有点晚，一来就找上了池小鱼。
于此同时，不少小孩都偷偷看着他们，小声讨论着。
楚年还没听清，其中几个就径直走向了池小鱼，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池小鱼吗？”
池小鱼点头：“我是，怎么啦？”
那几人又换了一副星星眼的模样：“我天天看你的节目！”
“对，你是魔头的继承人，我们想当你的追随者！”
池小鱼眨眨眼。
小孩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人向这边看。
池小鱼想了想，随后十分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好呀！”
不到十分钟，池小鱼身后就聚集了一大帮人，一群小孩雄赳赳气昂昂的，由池小鱼领着，十分骄傲地在校园里闲逛。
池钟聿撞了撞楚年的胳膊：“你身为大魔头，不去带领你的小弟们？”
楚年咬牙切齿：“滚！”
很快他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个高年级的小男孩拦住池小鱼：“站住！”
池小鱼停下，无辜地仰头看着他。
小男孩显然十分霸道，指了指跟着池小鱼的小孩：“以后我才是你们的老大，你们都跟着我，懂了吗？”
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楚年看不得池小鱼受欺负，上前就要帮忙，却被池钟聿一把拉住。
池钟聿抬了抬下巴示意：“等着看。”
楚年站在原地，就看到林元元上前一步站在小男孩面前，叉着腰：“他爸爸是魔头，你爸爸也是吗？”
她个头比人家矮了半个头，气势上却一点也不输。
小男孩显然被惊到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什么？”
林元元故弄玄虚：“不知道了吧？他爸爸是大魔头，他是唯一继承人，你敢欺负他，当心他以后灭了全世界！”
傅小远也跟着点头：“对。”
小男孩被他们煞有其事的样子吓傻了，过了好半晌，才嚎啕大哭起来：“你们不要灭掉全世界！”
池小鱼压了压手示意他安静：“放心吧，我的梦想是拯救世界。”
小男孩彻底服了，自愿加入了池小鱼的队伍。
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那些话竟然这么尬。
他恨不得上前去捂住几人的嘴，求他们别说了。
然而池小鱼没给他机会，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远了，只留下楚年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池钟聿推了推他：“走，一起去逛逛？”
楚年快走了几步，和池钟聿拉开了距离，一个人向着校园深处走去。
三个小人分到了一个班，老师分完了座位，又分了书，池小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皮，小心的包好。
楚年趴在窗台上，看着教室里的池小鱼认真听讲后才放下心来，安心地离去。
楚年如约一周看池小鱼一次，只是池钟聿和池小鱼住在一起，俩人总是不可避免地碰面。
一次两次楚年有点不自在，第三次干脆就佛了，和池钟聿一起站在门口，迎接飞奔出来的池小鱼。
池小鱼一头撞到楚年身上，七岁的小孩发育得快，池小鱼简直一天一个样，楚年觉得比上个星期又高了些。
他一只手拉着楚年，一只手拉着池钟聿，兴奋地分享自己这一周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我们班周三下午去敬老院了，爷爷奶奶夸我乖巧又好看！”
这些话他早就和池钟聿说过一遍了，这是特意说给楚年听的。
楚年默默听着，偶尔应和几声。
“对了，林元元收到情书了，你们知道她怎么说吗？”池小鱼仰头看着楚年，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的火焰，声音也比刚才兴奋，“她问，你要和我拜把子吗哈哈哈。”
“不过，她说她还是和我天下第一好。”
楚年：“嗯。”
池小鱼又突然沮丧起来，“怎么我就收不到呀？”
楚年不理解：“那玩意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的。”
“这说明有人喜欢她！”池小鱼跺脚，“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楚年是不懂，但是看池钟聿一脸憋笑的样子，他感觉被嘲笑了，便硬着头皮道：“这事不能这么说。”
池小鱼疑惑，“咦？”
楚年见人上钩了，特意抿着嘴故作高深，直到池小鱼等不及的样子，他才慢悠悠地解释：“说不准喜欢你的那人脸皮薄呢？”
池小鱼有些不信：“不可能吧？”
他看向池钟聿求证，池钟聿连忙收起上扬的嘴角，点头道：“对，女生比较腼腆，真有人喜欢你也说不定。”
池钟聿话音刚落，刚才还勉强平静的池小鱼又委屈起来：“才不是呢！傅小远也收到情书了！”
接着背着书包，噔噔噔走远了，不顾身后的老父亲和年轻继父。
楚年白池钟聿一眼：“你话可真多。”
说完也跟了上去，只留下池钟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池小鱼又有心事了，吃晚饭都没了胃口，面对满桌子平时爱吃的菜，只是随便扒拉几口便放下碗：“我回屋写作业了。”
楚年也放下碗，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今天的语文作业是抄写生字，池小鱼垂着眼睫，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着，专注的样子看不出悲喜。
楚年搬了张椅子坐在池小鱼身后，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池小鱼：“还在不高兴？”
池小鱼手上动作没停，闷着声音道：“没有。”
他越是否认，楚年就越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这个该死的池钟聿，把人弄成这样，他就开心了。
楚年越想越气，干脆一把扯过池小鱼的书包，掏出本子撕下一张纸，写上：“池小鱼，你好可爱，我喜欢你。”
写完以后，楚年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年随便叠了叠塞进书包里，然后托着腮，等着池小鱼写完作业。
池小鱼把所有作业都写好，如往常一样整理一遍书包，突然惊讶道：“咦？”
接着，他拿出楚年塞的纸条，打开，看到里面的文字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楚年：“我也有情书了？”
楚年佯装不知情：“那就是咯。”
池小鱼欣喜坏了，眼睛笑得弯弯的，把纸条像宝贝一样地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楚年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洋洋得意。
孩子还是得他来哄，这个池钟聿，简直什么也干不了。
突然，池小鱼疑惑地嘟囔：“怎么她不留名字呀？”
楚年的笑意僵在脸上。
他没料到池小鱼竟然这么聪明，只好打马虎眼：“那就是她不愿意被你知道是谁，她可能比较害羞。”
好在池小鱼没有多问，楚年默默擦了一把汗。
池小鱼稀罕够了，拿着纸条起身：“我要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
楚年怕池钟聿没眼力见地戳穿自己，便跟在了池小鱼的身后。
两人来到了书房，推开门，却发现池钟聿正在打电话。
看到两人，池钟聿刚才还铁青的脸色变得柔和了几分，只是依然没有搭理池小鱼。
池小鱼也不恼，自己坐在一边乖乖等着。
终于池钟聿打完了电话，表情很沉重：“我得出去一趟。”
池小鱼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不是说好了陪我吗？”
池钟聿：“不是工作上的事，是春天的时候。”
他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空气也变得沉默起来。
春天的时候，他们遭遇了一场变故，现在人都抓得差不多，只有主犯还潜逃在外。
很久，池小鱼打破这场沉默：“那你快去快回。”
池钟聿摸摸他的头，“你在家好好听你小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