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身后是一片废墟，窗户破碎，碎瓷玻璃乱成一片，纸屑飘飞。
而相比起这一片废墟，镜双整个人容光焕发，甚至还化了妆，以至于舒钰盯着镜双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舒钰有点诧异，“你今天怎么化妆了？”
姐姐平常从不化妆。
他直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不顾手背还有身上的疼痛，舒钰握紧镜双的手，语气有些急切，“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抛弃我好吗，我会听你的话，我很乖，我会………”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黑影缠绕住了他的嘴。这是姐姐的能力。与此同时，他身上大小伤口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舒钰，听我说。”
舒钰余光中瞥到被他之前丢在这里的魔术师身体，此刻被姐姐用黑影抓了起来，然后砰地一下碾压成粉。
【嘶。那是下半身，那玩意儿也被碾成粉了。】
【卧槽，小姐姐你好狠。】
【我宣布，姐姐你就是唧唧爆。】
“今晚，我不要你去跟祁先生睡。”
化成粉的骨头中飘散着细碎的光粉，黑影飞快地将它们捕捉起来，收纳。
“我要你驯服他。”
舒钰闻言一怔。镜双没去看舒钰的反应，而是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透明的玻璃中，赫然是满满一瓶枯叶蝶蝴蝶翅膀粉末。
他和姐姐经历一路的所有，最终都是为了枯叶蝶翅膀，但是舒钰知道，仅凭这次他醒过来收集的那些，是远远没有这么多的。
所以，这是他死亡三十七次，轮回三十七次换来的。
镜双将黑影抓住的那些蝴蝶翅膀粉末也收集到瓶中。舒钰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但镜双没有放开他，而是拉过他的手，带着他站到了窗前。
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人脸生疼，火车呜鸣，窗外时不时有星光闪过。
迎着冷风，舒钰听到镜双说，“在去找祁先生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是，最后一次教你。”
“听说过双生花吗？双生并蒂莲，世间最美之物，是神送给世界的礼物。一朵妖艳，一朵纯洁，在孕育出生后，他们被囚禁了。”
“最初，弟弟为保护姐姐，第一次穿起了裙子，他被糟蹋，被虐待，姐姐虽免于被糟蹋，但没逃过被虐杀。在这样惨无人道的日子中，他们受不住，想反抗，姐弟俩都想出去，但由于某种限制只能离开一个。”
“于是姐弟俩反目成仇，姐姐卑劣，设计送弟弟乖乖上了那些男人的床。姐姐赢了，她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很美好，可这样的美好没多久就被打破，因为她发现自己被监视了，恶臭的男人无处不在，姐姐逃啊逃，可哪里都是眼线，她永远活在监视之下，她永远活在罪恶中。”
“姐姐最终回来了，她重新见到了弟弟。可弟弟却变了，变成了一个疯子，他在找姐姐，但他不认识姐姐了。”
“后来，在姐姐回来后的第27个轮回，亲眼见证弟弟又一次自杀后，弟弟失忆了，他变回了乖巧纯洁的模样，他忘却了一切。这很好，所以，姐姐自那之后许下一个心愿，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们不止轮回三十七次，是轮回了很多次，多到数不清记不清。
“所以，钰钰。”镜双伸手轻柔为舒钰拂去眼角的泪，“你知道如何才能让那些臭男人真正臣服于你脚下，而不是被囚禁，被关押吗？”
镜双自顾自地回答，“是实力。”
“我们空有一身美貌，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所以才会落得这般狼狈。但若是有实力，别人便不敢把你怎样。此外，他们会为了你的美貌，会放低姿态，摇尾乞怜，跟在你身边只求你的一个眼神。”
“钰钰，我要你做的就是成为这样的人，成为他们的主人，将男人踩在脚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缠在舒钰身上的黑影逐渐散开，镜双将那瓶枯叶蝶全部倒在舒钰身上。那些枯色粉末均匀分散在舒钰身上，像是披上一件亮晶晶的婚纱。
“姐……”他的声音干涩，泪珠滑落脸颊，“非要如此不可么？”
“我们没有选择。”镜双拨了拨舒钰的头发，“祁先生就是我为你选择的第一个猎物，你必须拿下他，让他成为你的第一条狗，完全听命于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但是，祁先生并不在乎我。上一次，他就没和我做，他嫌弃我。”舒钰回答。
“那就杀了他，做不了你的狗，都是变数，杀了他获得自由。”
舒钰一怔。镜双没有过多的时间与舒钰解释，她最后叮嘱了一句，“不要懦弱钰钰，你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说完，镜双就要把他丢进高等车厢的房间里去，舒钰泪流不止，他挣扎着问，“那你呢，姐，你要跟我一起逃离这里，获得自由。”
房门关闭前，他听见镜双苦笑一声，“乖，黎明降临之时，我们会再见。”最后一面。
砰。
房间门再一次关上。
舒钰起身转动门把手，但早已被锁死，他出不去。
他靠在门背上，抱着腿蜷缩作一团，小声抽泣。
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的声音。
这里就像一个安全屋，外界的一切都与这里无关，他被保护的很好。
直到安全屋的主人打破他的哭声，“行了，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
屋内的抽泣声猛然停止。
啪。屋内灯光打开。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舒钰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将舒钰笼罩在阴影之中。
舒钰脑袋依旧躲在臂弯中，蜷缩作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抱着自己的耳朵瑟瑟发抖。
祁先生不得已弯腰，捉住了舒钰纤细的手臂，然后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地上凉，你会感冒。”
舒钰这才抬头。祁先生拥有一副极好的样貌，五官锋利，眉眼上挑，一双黑眸微沉，盯着人时让人心里发毛，可对方此刻偏却是一副温柔似水，连带着那双眸子也格外清柔。
被拆穿后，舒钰索性也不装小白兔了，他抬头笑着问，“你喜欢我吗，祁先生？”
姐姐说的对，实力是决定所有的一切，男人则应该成为他的垫脚石。所以，一开始进门的哭泣是假的，但他没想到祁先生一眼就瞧出来。
看来，祁先生或许不吃柔弱小白兔这一套。
没有等到祁先生的回答。
舒钰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舒钰分不清祁先生究竟是与那些男人一样想将他囚禁起来的喜欢，还是……其他的喜欢。
这个其他，舒钰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因为他遇到的只有囚禁般的喜欢。
男人宽大的手掌落了下来，舒钰努力睁着眼，攥着手指没让自己身体颤抖。
然而祁先生只是在他的头上揉了一把，“今晚是平安夜，你好好休息。”
平安夜，用姐姐的命换来的平安夜吗？舒钰并不喜欢，他作势要起身，头却没由来一阵晕眩。
砰。舒钰倒在床上。
最后晕过去前，舒钰忽然就想明白了，姐姐根本就没期待他杀死祁先生，姐姐送他来这儿只是想保护他而已。
祁先生起身，为他掖好被子。
………
舒钰是早上五点醒的。彼时晨曦还未降临世间。
他睁眼，入目就是祁先生坐在一盏浅灯下看着什么。
“去洗漱，然后吃早饭。”
舒钰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到了此时此刻 他也只能听从祁先生的话。
洗漱完，吃完早饭后，舒钰站在祁先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明知故问，但他需要一个答案。照姐姐所言，不喜欢，杀，喜欢，驯服。他自己对祁先生其实是有私心的，但这种时候，他不允许自己的私心出现，因为姐姐还在等他。
祁先生先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夜景，避而不答，挑了一个舒钰感兴趣的话题：
“知道为何你姐姐有黑影的能力，而你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什么意思？”
祁先生拉过舒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解释道，“你姐姐隐瞒了一点，双生并蒂莲同生共死，但当初她为了逃出这里，她亲手斩断了与你的羁绊，剥夺了你的能力，你是被抛弃的那个。”
舒钰与祁先生对视，“那你呢？”
祁先生：“？”
舒钰：“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是这一切的操纵者吗？”
祁先生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舒钰见状心中隐约已有答案，祁先生应该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毕竟，他见到第一个男人就是祁先生，却在白天从未见到过祁先生。
他被困在了这间房间中，出不去。
二人相对无言，像是在享受这最后的温存。
但很快，这份温存又被舒钰亲手打破，他从手腕中抽出一把餐刀，刀刃抵在了祁先生那颗心脏上。
舒钰第三遍问话，“你喜欢我吗？祁先生。”
屁股下格外戳人的东西已经揭示了答案。但舒钰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祁先生亲口说出，他私心里希望祁先生说喜欢，这样……他就不用将刀刃对准祁先生。
祁先生依旧避开这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姐姐让你最后来这里吗？”
舒钰隐隐猜到什么，他用力将刀刃推入一分，咬着牙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祁先生眼神温柔地能溺死人，“因为，你没有实力，你需要实力。”
“舒——”
祁先生没等喊出口，因为舒钰已经吻住了他。
风卷残云，青涩地、而又用力地汲取对方身上的味道。但很快，这份主动权就被祁先生夺走，舒钰被吻得喘息，几乎呼吸不上来。
但很快就被对方放开，分开时两人之间拉开一丝银线。
舒钰看见祁先生极其色情地卷走那丝银线，在嘴中回味了一下。
他耳尖泛红，移开视线，却在这时，手背被人捉住，紧接着一声轻响。
噗呲。
那把餐刀最终还是刺入了祁先生的胸膛。
温热的血液涌出，鼻尖都萦绕着一股血腥味，舒钰颤抖着抬头，泪眼朦胧间他听见祁先生接上上一句。
“舒钰。”
“为你赴死，是我心甘情愿。”
“所以，我会成为你的实力。”
眼前人就如同被姐姐捏碎的枯叶蝶，化作点点光影，最后随风飘散。
舒钰捉不住他，跪倒在地。
晨曦降临，一缕微光散落，打在舒钰身上，可却并未让舒钰察觉丝毫温暖。
来不及伤心更多，上等车厢门就被敲响。
砰砰。
“钰钰，早安，给哥哥们开个门好吗？”
是魔术师，他们还没死！
屋内人没有应答，电锯杀人狂几人也没有耐心等，魔术师几张卡牌飞出，眼前的房间瞬间轰然倒塌，与脚下的废墟融为一体。
火车不知何时早已停运，轮子翻滚，轨道歪歪扭扭，几节车厢不翼而飞，相对起来，还是舒钰所在的这一节车厢稍微完好。
而此刻，几人心心念念的美人就坐在一片废墟中，瘦弱的脊背上，正在逐渐长出一对枯色蝴蝶翅膀。
魔术师吹了个口哨，“哟，蝴蝶美人。”
紧接着，他的卡牌飞出，似乎是想要钉住舒钰，但落了个空，唰唰全部落在地上。
舒钰凭空消失了。
但事实上是舒钰隐身了。他在高处，垂眸看着下方废墟中的四人，黑沉沉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镜双只剩下了一个头颅，被魔术师拎在手中，滴着血，她的瞳孔涣散，嘴唇张了张，说出最后一个字：“杀。”
然后就连最后的脑袋都化为了黑影，彻底消散在风中。
镜双彻底死了，与舒钰相依为命多年的姐姐死了。他心中说不出来泛起一阵难受，即使姐姐亲口告诉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但她毕竟依旧是姐姐。
当——！
铁棍挥在蝴蝶翅膀上，舒钰与身后突然出现的苏鹤短暂交接，然后又分开。
苏鹤笑的癫狂，“我找你了！舒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