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不敢再打击白子尧,此时白子尧的情绪过于激动,也不知道他酒到底喝了多少,这样直接上马路太过危险。
周泽十分担心白子尧的精神状态,他一直紧紧跟在白子尧身后,并不紧不慢地保持距离。
他以为白子尧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但周泽渐渐发现白子尧就好像没注意他一样,只是一个人静静往山区开去。
周泽又不死心拨打白子尧的电话,这回他学聪明了,换个手机打过去,在两通忙线未接后,手机对面终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响:
“喂?”
周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生怕白子尧直接挂断电话。
“周泽,我在跟你说话,他妈的你是聋子吗!”白子尧并不想和周泽废话,他直接丢弃自己体面的外在,近乎怒吼般地朝周泽骂道。
周泽听得出来,白子尧的声线已然变了许多,曾经他的嗓音清澈动人,完全没有现在这么低沉沙哑。
白子尧不喜抽烟,但他这两年肯定没少烂醉喝酒。
周泽目光黯淡些许,他忍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颤声道:“你还好吗?”
“哼,托你老子的福,好的不得了。”白子尧冷笑道,“满大街的人都拿我当反面教材,我真他妈谢谢你全家!”
听到白子尧的冷嘲热讽,周泽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坚持道:“是我对不住你,这次我回来就想要补偿你些什么,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白子尧笑得更加放肆,“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你现在才跟我谈机会?”
“刚才你和白哲瞎bb的时候干嘛去了?!”
话毕,他的声线有些颤抖。
“你想什么时候谈就什么时候谈,可以吗?”周泽急道,“你喝了那么多酒,直接开到山里……是想死吗!”
“无所谓啊。”白子尧平静道,“即便是死,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毫无生气,就像丢了魂一样。
“先停车!”周泽急得眼眶通红,他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白子尧!我叫你停车!!”
“等你停下来想干什么都行!我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只要你平安无事!!!”
“听话!!!”
周泽竭尽全力地劝告白子尧,他眼睛紧紧盯着白子尧所行的车辆,如果他突然加速,那么周泽就会用车直接拦下。
他怕极了自己失去白子尧。
“你说够了吗?”白子尧叹道,“我他妈就是不想看见你,老子惜命,肯定不会死。”
闻言周泽只是开心一瞬,但白子尧的话将他仅存的希望彻底击碎,此刻周泽的情绪本就脆弱,在心里防线被击溃的情况下,他又一次潸然涕下: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周泽。”白子尧轻声叫道。
他其实没喝多少啤酒,面对周泽的怒意也只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情感发泄,白子尧还没有做好面对周泽的准备,但对方的拼命追逐已经将他逼得溃不成军。
也许自己是时候给出一个答案了。
白子尧的车速愈来愈慢,他尽力抚平内心激动的情绪,沉沉喘几口气,语重心长地朝周泽说道:
“我其实从来都没怪过你。”
“我知道当年的你在极力挽回,但你根本没有和你父亲正面刚的能力,我的前途,理想,自由,名声……因为你家,全都毁了。”
“我也知道你一直很好,周泽你是个在温室下长大的孩子,也许换做你,肯定不会那么看重这些虚无的事物,但我不一样,我家境贫寒,父母固执,从小我就对这些东西望而却步,在我真正得到它们的一天,你觉得我还甘愿失去吗?”
“咱们不可能了,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就算不论当年发生的事情,如果出了别的事,我相信咱们总有掰的一天,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你连担保爱情的资本都没有,又何谈未来呢?”
一段话毕,白子尧感觉自己心在滴血。
他忍住嗓子里的哽咽,眼眶通红地跟周泽说道:“如果你真对我有点愧疚之心,就他妈别再来烦我了,除非你能挽回当初发生的一切,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我发……”周泽不假思索道。
一个“誓”字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嗓子里,周泽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妄想能够重新回到白子尧身边。
即便这已经是天方夜谭。
周泽明白,他没走出来,白子尧也没走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有一方伤口愈合,绝不会装得如此坦然,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快拉倒吧。”白子尧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最后他低头苦笑道,“收手吧,我不想看见你,不敢看见你,看见你就总会让我想起以前的破事儿,反正都他妈这样了,我也不想跟你掰扯什么大道理,只想一个人清静!”
闻言,周恒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时车底的山路突然开始塌陷,四周树木剧烈晃动,幽暗森林中飞出众多小鸟,空中传来野兽般的鸣叫,周泽赶紧反应过来,此刻他们也顾不上分手,甚至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为对方拒之于外——
是山体滑坡!!!
“快跑!”周泽赶紧掉头道。
白子尧开的车品质并不好,他吃力地踩着油门,倾尽全力用方向盘打转,山体剧烈的晃动外加酒精对大脑的打击作用,让白子尧对此等情况根本无所适从。
他从远处看到周泽已经下车向他匆匆跑来,白子尧一急,朝电话喊道:“傻子!快跑啊!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是山路!!”
周泽就跟没听到白子尧的呼喊一般,他还在电话那头不停安慰道:“你别急,我这就来!”
“马上!”
话毕,白子尧就看到高处的大石一个个快速向下翻滚,而周泽很快就要经过底下,白子尧一惊,他出于本能地大力调动方向盘,在原地迟迟未动的旧车终于起火!
白子尧一踩油门,旧车以近乎翻越的姿态从后方旋转半圈,立即朝大石所落之地开去!
电光火石间,白子尧只觉身体传来一阵剧痛,可能是玻璃穿进肺部,也可能是大腿骨头被巨石撞碎,他的脑袋越来越晕,体温越来越凉。
时间还在不停流逝,渐渐地,白子尧已经感觉不到今夕何夕,他的血液已经流干,四肢愈发无力。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白子尧只记住了周泽拼命将他从土里挖出的画面,还有他眼角的深深泪痕……
你真他妈是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