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街的那家钟表店似乎换了个品牌啊......梁丘言懒懒地瘫在靠椅上,眯起眼睛。

  他此时正拖了把椅子坐在花店门前,被火辣阳光里外晒了个通透,也不遮,只高高翘着二郎腿,俨然拿出一副看门大爷的架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回带易解过来时那家店还没有易主。现在门口满是全息投影的横幅,浮夸得险些拉到隔壁去。想来是新雇主花了大价钱,希望赢个开门红。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就在半小时前,当梁丘言驱车转弯后看见自己焕然一新的宝贝花店时,他差点一脚油门飞出窗外。

  等他走近了再看,发现店中一切陈设都已修复,甚至布局比先前更有格调了。从隔间到佩饰,七八十平的空间,竟然生生被营造出了艺术画廊的氛围。

  神、神迹?!

  梁丘言自然暗爽到内伤,但明明只记得自己先前请人把残骸收拾干净,并没有让人帮自己重新装修啊!而且他拒绝下属们为自己的私事破费。如果有这类打算,他们肯定会事先告知,再让梁丘言定夺接受与否。

  难道有人私自动手了?

  也不对。手下这帮小子也就拳头厉害,连涂个墙漆都不会,设计这种专业活哪里是他们能做的。

  会是谁呢......

  “哎呦!~小言呐,可算等到你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就见隔壁看店的费老太太拿着件东西赶过来了,满头白发小绵羊似地跳跃。

  “费阿姨?”梁丘言见状忙让开路,请她到店里坐着。

  听说老太太这店从前一直是孩子打理。后来乡下老家一口气拆了十几套房,直接少奋斗几辈子,这家店的效益也就不再受关注了。孩子们也孝顺,请她来店里做个“吉祥物”,免得老人在家闲着无聊。

  梁丘言最听不得这类故事。一想到没能让父亲颐养天年,他眼眶便发热。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这位老太太平时多有照顾,两人关系亲厚。

  费老太太身上发福,跑一段距离就有些喘,缓了半天才又继续话题。

  “小言,你瞧,”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这是一个老外上个月给我的。也不知道是哪国人,当时他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外语,我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明白!后来他指了指信封上的名字,我才知道是给你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信纸。我都不写信啦。”老太太嘀咕着。

  外国人?

  “麻烦您了......”梁丘言伸手接过。

  信封上是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祝福,只是写到梁丘言的时候笔触生涩,一看就知道非本国人所写。

  费老太太又道:“这还没完。他走之后,隔一天就带来了一帮伙计,看上去挺专业的,在你这店里又量又画......我见你没来,想去问问情况。结果发现里面又有好几个老外!我怕听他们叽咕,就给吓回来了。”

  梁丘言听故事一般任凭她说。心想这简直太玄幻了,总不该是那群人找错位置了吧?!

  “我急着找你,结果你最近一个月像蒸发了似的,总找不见人!”费老太太恼道:“我还以为他们和当初那帮砸店的是一伙,吓都快吓死了。”

  “哎,”梁丘言忙宽慰她,一面道歉:“是我疏忽啦,您别太操心,没事的。”

  老太太倒也好哄,收了脾气又道:“哼,那老外跟我说,他叫......叫什么‘累的’......我看他也不累啊,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

  “‘累的’?”梁丘言心中觉得好笑,忽然看见信封角落的署名,一时呆住了。

  根本不是什么“累的”——是Frade Bayer(弗雷德·拜尔)。

  那个“海胆”的设计师?!

  梁丘言想起那晚对易解嘲讽他的事。

  易解,弗雷德......他妈的,不会这么巧吧?!

  再拆信一看,这位弗雷德先生开头就以“Masker J”的友人自居,说什么不必担心,他亲自监工的装修绝无问题。还称赞梁丘言提出的想法很有意思,他打算接下来就以“情绪几何”为主题,设计下一个项目。

  末了,他又说希望能很快收到他们婚礼的请柬,他会第一时间发Twitter祝福......

  梁丘言彻底傻了,脸上“蹭”地爆红。

  这、这老外也想得太远了吧?!易解这小子和他都说了什么啊?!

  “小言,你热吗?”费老太太关切道。

  “阿姨,您等一下,我我我出去打个电话。”梁丘言手上有些发抖,连滚带爬地跑去了门外。

  臭小子,不经过我同意就......!

  谁料电话还没拨出去多久,梁丘言就看见不远处的墙边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望过来。

  易解?他不是去旧区找素材了么?

  梁丘言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走近。他几乎能看见自己原本铆足的气势被这个人悠闲地碾碎在脚下,直到近在咫尺,忍冬花香引得他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危险。梁丘言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易解站定,温和地笑道:“言哥,喜欢么?”

  就算梁丘言再不情愿,这一切毕竟是易解亲手操办,费了不少心血。何况那位设计师哪里是说请就能请来的,其中又要花许多心思。

  “喜欢,”梁丘言简短道:“但......”

  易解眸光闪烁,俯身碰了碰梁丘言的额头:“太好了~不过我希望下回,言哥喜欢的不只是这个设计。”

  那我还能喜欢什么,喜欢你?梁丘言忙向后躲闪。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反问。

  “因为言哥肯定会拒绝呀,”易解笑道:“既然迟早都需要修缮,不如由我代劳。”

  “虽然很感谢,可是完全不值得,”梁丘言有些生气:“这花店根本不是你的,何必花这么大功夫维护它?我虽然不算内行,但至少知道弗雷德是什么级别的人......”

  “但它是你的。”易解看着他。

  “什......”

  “‘狩猎’是你的,”易解重申:“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梁丘言别过脸,向店里走去,骂道:“你、你他妈绝对是傻了。”

  易解乐呵呵地跟在他身后:“我也觉得。”

  你说的没错。从遇见你的第一刻起,我就成了一个幸福的傻子。

  “弗雷德,”梁丘言挥着手上那张信纸,故作镇定地批判道:“这位还专程给我写了封信,竟然说......”

  “说什么?”

  梁丘言忽然反应过来不该直说,脸上一红,随即把那张纸叠回了原样,装进信封,搪塞道:“他说他知道我那天的评价了。你为什么告诉他?”

  “天啊,”易解连连喊冤:“言哥,这难道不是个天才的建议吗?而且我如果不说一段故事,他又怎么会相信你值得他的设计呢?”

  “你小子分明是害我!”梁丘言恼道:“他当时怎么说,有没有很生气?”

  “他说......如果不是看在我如此有诚意的份上,他不介意给我增加一个情敌。”易解笑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