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那奶妈郑重其事地向尚且还稚嫩的孩子连磕三个响头，声音却是颤抖着留给他几个字：“小少爷，珍重。”然后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也不知道去往何方。
她走了没多久，本已经淡了的血腥味重新浓郁了起来，陆衍眯了眯眼睛，距离确实是远了，这只能说明那奶妈自己放大了血量，多半是死了，他终于也是无法抑制地又饿了起来。
“我可以过来了吗——”他忍住那股欲望，还是优先如此向那个失魂落魄的孩子说道。
“……嗯。”空气沉默了几秒，终是陈凛闷闷地发出了一个象声词。
他依旧背对着他，小刀还是掉在他的脚边，他这时候倒似乎是没有去拿的意愿了，只是非常甘心地，把后背背对了他，像是毫无防备，又更像是——
他走到他的身边，才听到陈凛嗤笑一声，转而说道：“我刚刚在想，你如果就这么杀掉我，其实也并不怎么坏。”
陆衍没有讲话，他细细地看着孩子的眉目，孩子眼中他本来很喜欢的那束光，终究是黯淡了，他低垂着眼的样子倒又像是成熟了不少，更甚者，他透露的是浓浓的绝望。
“真相也不一定总是人们想知道的模样。”陆衍顿了顿，耸耸肩这么说道，他直接用了英语，也不管这时候的陈凛听不听得懂了，毕竟他觉得自己的华夏语水平还没有到能安慰人的程度，“这个世界也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陈凛眯起了眼睛，陆衍也知道他也就是一知半解的程度，还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了想，把他抱了起来，孩子一点点反抗都没有，就像失去了力气一样，他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庆幸自己这么做了，要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腿一软他就跌下去了。
他抱人的手势依旧很笨拙，但是这一次他有意识地抱了更紧了一点，孩子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把手直接贴在孩子露在外面的脖颈上，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下意识地一颤，他才放开，叹口气说道：“冷吗，记住了，以后不想再受了吧？”
陈凛默默地没有说话，半晌，才主动地双手环住陆衍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颈窝里——
“你还真不怕冷啊！少爷啊，现在大冬天啊!”
到最后，陆衍几乎是骂骂咧咧地把小孩儿的脸往自己衣服上一埋，就往客栈跑回去，他本来以为陈凛是要哭了，但是自己那冰到彻骨的皮肤可能不太适合，他只好想着快点回去，问那个把他当做神经病的客栈老板娘一盆热水，给小孩儿擦擦脸也是好的。
但是一到客栈，陆衍把陈凛放到床上就感觉不对了，孩子不像是难过的样子，倒顺势靠着床铺，像是没有什么意识了，犹豫了许久，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指头戳了戳，才发现他额头滚烫得不象话。
他一想也明白了，大冬天的在那么冷的冰水里泡了些许时间，那时候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他还想夸这孩子身体素质好呢，没想到是硬生生心里一股劲撑到了现在，事情明了了，一方面，他一颗心放下了，身体开始很诚实地反映出了他的真实情况了。
明白了陆衍也一下子有些懵了，但是看看陈凛，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是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说，因为那根手指的温度，他的眼睛倒是半睁开了，慢慢地看向他，明显是还有意识在的。
“怎么办？”他下意识地这么问孩子道。
也不知道现在一个九岁的孩子躺在床上发烧，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手足无措反问孩子该怎么办的模样有多搞笑。
“……去问问老板娘，肯不肯帮忙吧。”‘别管了’这几个字已经到了喉咙口，陈凛还是能模糊地看到陆衍有些急切的模样，终究还是脑子非常清楚地给了当下最好的建议。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陆衍马上站起来下楼，陈凛轻轻叹了口气，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他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重，到最后，只能慢慢合上了眼。
陆衍下楼的时候，前台已经没有人候着了，客栈的门也关了，估计是都睡了，他想都不想直冲进去把人给叫醒，好在，老板娘脸色阴沉，但是听到了陆衍的前因后果后，还是一声不吭地准备了点烈酒和冷水跟着他走上楼去。
陆衍一看一瓶酒被拿出来就有些傻眼了，但是他没敢讲话，只好乖乖地跟着老板娘往楼上走去，毕竟这里是华夏，当然是和西洋治病的方法不一样的。
陈凛还没睁眼的时候就是一股浓烈的酒精味，他皱着眉头慢慢从床上坐起，眯了眯眼睛，天已大亮，酒精味是从他自己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意识真的清醒以后，倒没有那么让人不习惯了，他知道这是有经验的人给他擦了白酒降温，他顿了顿，回想了一下上次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竟发现那还是在季家的时候。
他刚生出来那会儿体弱多病，之后倒是好了，甚至几乎小病大病都没生过，唯一一次还是他在季家，被季嫣然的几个哥哥捉弄推到水里的时候。
啊……也是这样的冬天，那样冷的河水。
他神情有些木讷，一转头倒看到陆衍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凳子上，转头看着窗外，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是有些少见的。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转而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一晚上过去，竟沙哑到这种地步。
陆衍像是被他的声音提醒了一般，猛地跳了起来，看了看他，依旧是一根手指戳在他脑门儿上，模糊地估计了一下上面的温度已经比昨晚的时候低了很多之后他才放下来，叹口气道：“没事儿。”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去季家吗？”他直起身来，如此问道。
陈凛想了想，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其它的去处，算算时间，这时候季家的人应该已经接到了陈家被灭族的消息了，估计是正派人赶来的路上，作为分家，他们有责任义务接管他这个孩子，并抚养长大。
“那我们，就该就此别过啦。”陆衍勾了勾唇角，看着小孩儿沉重的表情，不知为何有点儿不开心起来，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依旧很软，现在他是真的该想想去处了，风头已经过了，也许现在回西洋也不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你究竟是什么……？”就在他打算把手缩回去的时候，孩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了头，认认真真盯住了他的眼睛，如此问道。
本来还准备动用强制催眠的陆衍停住了，他看到了那双眼睛，叹了口气，他用了英语：“吸血鬼。”
“我也不知道这在华夏被你们称作什么，以血液为生，以黑夜为伴，如影随形。”他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鸭血汤了吗？”
显而易见，小少爷不想去季家的啦。
说好的十五章内完结民国篇哦。
下一章高能预警下吧，也不知道有多高能2333
祝我开学快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