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道路上偶尔有几辆车经过，道路两旁的路灯尽忠职守地发着昏黄色的灯光，为驰过的车辆贡献一些光亮。
“第几次了，嗯？光是这个月就已经第三次了，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林奕坐在后座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林崇皓的念叨，等人把话说完后，他才回应道：“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成年了，想去哪，都不需要向任何人申请。”
开车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由于常年在职场上肩挑重任，雷厉风行，使他不苟言笑。他听到林奕这句话，脸上有了些厉色：“和我们说一下你要去哪，很难吗？”
眼见林奕想开口反驳，林崇皓赶紧开口打断道：“不难不难，小奕肯定是忘了。”
林奕闭上嘴，不想再说任何一句话。
林崇皓似乎没有眼力见，明明林奕一副凡人勿近的模样，他还硬要往上凑：“小奕，等会儿到家，我说话你只管应就好了，知道了吗？”
林奕懒得理。
林崇皓只当林奕默认，霸气道：“别害怕，你闯祸，你三哥我担着。”
林奕看着林崇皓，心脏被这句话小小的触动了一下，想着等会儿还是可以配合林崇皓的。
——
“人还没回来？”老者坐在沙发上，双眼尽显疲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明明已经是深夜，大厅的灯却很亮，佣人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人说话。
这时候，老者旁边一位穿着浅蓝色衬衫的成年男人开口了：“爷爷，您先回去睡吧，大哥和三弟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老者是揉了揉太阳穴：“没看到人，我睡不着。”
老者揉着，开始有些自我怀疑：“老二，你说我是不是管太多了？”
“怎么会？”林齐韩露出一个很温润的笑，“现在外界那么多人知道弟弟被我们接回来，有多少人会对他下手？爷爷把他关在家里，自然是有苦衷的。”
这时候，大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先进来的身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是一种经历过磨练的凌厉。此时他正堆着讨好的笑，对着大厅内的老者道：“爷爷，我们回来了。”
这句话毫不亚于“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跟在林崇皓后面的林奕开始担心刚刚下的决定。
林崇皓没有辜负林奕的担心，紧接着后面来了句：“小奕他没有离家出走，他只是出去玩迷路了，还是他打电话给我和大哥。你说是不是，小奕？”
林奕；“……”
林奕没脸应。
许是林崇皓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站在距离老者五步远，就没有再走了。
老者没有在乎林崇皓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奕，缓缓道：“这么晚了你们都回去睡。小奕跟我来书房。”
林崇皓认为自己作为哥哥，就有保护弟弟的义务，挡在了林奕面前：“爷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可以。”
林奕原本还想着趁这个机会说服老者，让他自由。看到挡在他面前的林崇皓，心里浮起一种异样，有点后悔刚刚没配合了。
老者沉默了几秒，选择让了一步：“算了，就几句话，我在这里说了。小奕，我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出门，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林奕看着老者，漆黑的眼睛流光微闪。
这是他来林家的第三年。刚开始，老者还没有管得那么严，或者说，刚开始老者还没能管那么多。
所以，他想去哪不用跟任何人说明。
于是，他来林家的第三个月就出事了——他被绑架了。
那时候也是深夜，他被蒙着眼睛，双手被背在后面用麻绳绑着。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绑他，也不知道绑他要做什么，更不知道绑着他的人是谁。
只知道被绑不到三个小时，林崇皓就带人找到了他。
从那之后，整个林家为了不让他出门，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在盯着他。
“没有一个人出门是不会遇到危险的。”林奕开口道，“如果怕危险，那么所有人都不应该出门。”
随着林奕的话，老者的脸色眼见的沉了下来：“能说说吗？你想去哪？”
在场除了林奕的所有人看来，老者会说“能说说吗”这种询问式的方式来问林奕，可以说脾气已经很克制了。
但林奕并没有任何感觉，说话语气没有任何缓和：“回宜清市。”
“回”这个字用得很巧妙，直接将老者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噎住。
好一会儿，老者才开口道：“我调查过，你在宜清市并没什么朋友。有一个收养了你的哥，但关系并不好；还有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你去宜清市，找谁？”
“你没有资格管这些。”林奕本来就不是一个脾气好，有耐心的人，能连着回答老者好几个问题，就已经给足了老者面子，哪怕面前的老者是他的亲外公，“我有权利选择我自己想走的路。”
林崇皓他们都是被面前的老者管束到大的，平时在老者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回应。
听到林奕这么说，林崇皓甚至已经能想到老者接下来的反应，原本还想糊弄过去这会儿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连最稳重的林廷邺面色都罕见的一僵。
大厅诡异地安静下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老者会暴怒的时候，老者却冷笑了起来：“我没有资格管这些？那谁有资格管？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老者作为一家之主，不可能拥有什么好脾气。他之所以能对林奕那么容忍，不过是因为林奕二十二岁才被找回来。
事实上，林奕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狠的。虽然他和老者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不是老者养大的，若能逼老者动手，他就能有更多的砝码离开林家：“我母亲把我扔孤儿院，而不是带回林家，是什么原因？您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林奕这句话一层激起千层浪，林崇皓基本是用一种看恐怖片的眼神看着林奕，颤抖着在林奕耳边低声道：“别说了，小奕。”
但已经晚了，老者被这句话刺激得涨红了脸，支着拐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你母亲是我逼着她把你扔孤儿院的？”
林奕其实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只记得林崇皓曾经和他说过，让他不要在老者面前提他母亲。
他神情冷淡地看着老者：“不然会是什么原因……”
林奕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林崇皓捂住嘴。
林崇皓有些畏惧地看着老者，但依旧勉强扯出一个笑：“爷爷，别生气，他不懂事。这么晚了，我们回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老者被气得全身颤抖，他眼睛直盯着林崇皓身后的林奕：“对，是我逼的，如果不是我，你和你母亲已经在你父亲那里一家团聚了。”
“爷爷。”林崇皓看着往他们这里走过来的老者，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奕他只是……”
“林崇皓，你给我让开。”老者愠声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我连你母亲都能打，我会打不了你？”
很显然，林奕刚刚那句话效果极佳，直接让老者失去了理智。
林崇皓站在林奕面前没有动，他脑子转得很快：“小奕，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