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凉凉的望向宋长安，“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寝殿内的江渔并不好受。
这些浓郁化不开的无垢像一层闷重的帷幕, 铺天盖地向他袭来，要不是腰间的铜串发挥作用，江渔觉得自己撑不到内殿。
现在也快撑不住了。
他触到了几块飘在空中的无垢, 空间顿时扭曲变幻，无数镜子平地而起, 每面镜子都清晰印着一个凄惨的画面——宋长安之死。
历代关于瑞安死亡的记载都格外详尽, 生怕别人想象不出来多么残酷。
江渔顺着这些记忆构筑那晚的景象，一代一代下来, 竟有了具体画面。这些画面是他内心最恐惧的部分，而无垢刚好擅长抓住人类弱点, 攻破擅入者的防线。
现在这些镜面又来了。
江渔强迫自己忽视画面。正要加快脚步时, 手腕的佛珠忽然毫无征兆的断了。
“.......”
他呆呆地望向手腕，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上次佛珠异样, 是宋长安遭遇刺客危在旦夕之际。
这次是什么？
江渔眸光微沉, 转身往原路奔去。
·
他的谨慎没有错, 离开压抑窒息的无垢寝殿时, 他看到靠坐在石柱下奄奄一息的宋长安。
那人看到去而复返的青年显然很意外, 问：“你怎么出来了？”
江渔出离的愤怒, 他几步上前，死死盯着他：“你为什么又这样！”
宋长安被他吼愣了, 举起手做投降状, 笑说：“我没事, 站累了坐一下.......”
江渔眼神一冷，狠狠拍开他的手。
这一刻好像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宋长安微微抽了抽手指, 难得露出错愕的神情。
江渔合了合眼, 再次睁开时眼尾染上红晕。他单膝蹲在宋长安身边, 抬手附在他的心口，莹莹蓝光瞬间流淌在两人之间。
宋长安握住他的手腕，温沉的说：“不用浪费了。”
江渔抖了抖手腕，挣开某人的束缚，沉默着输送能量。
“小金鱼.......”宋长安无奈的笑了笑，“没必要，我不会有事的。”
这声称谓横跨三个世界，温沉的声音仿佛穿梭时空。
江渔身子微微发颤，半晌，肩线倏地松下。
“你一直骗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宋长安沉默了一下，又挂上温和的笑容，说：“我什么时候........”
江渔再也听不下这种仿佛哄小孩的话，打断他：“第一世，赵凌逼宫上位，你进宫就是死路一条，你骗我说只是跟他叙叙旧。我信了。”
“第二世，你充当我哥哥，抹去我的记忆然后一走了之。”
“第三世，你连喘气都费劲，还想骗我没关系......好玩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还是想尘埃落定以后再把我丢进轮回？”
江渔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宋长安：“........”
这位路过只蚂蚁都能升华人生主题的交际达人，第一次有了不知道说什么的沉默。
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什么也不想说，空气于是静静流逝，似乎连风都听话的止下。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么个形象？”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宋长安还是想到了话题。而这个话题出乎意料的合乎时宜。
在生命之源的安抚下，他总算有了一丝血色。靠在石柱上，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低声说，“不是有意骗你，只是觉得你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好。”
江渔冷着脸问：“那现在呢？”
宋长安眸光微沉，温沉道：“现在........好像长大了一点。”
江渔抓过宋长安的手腕，重新感受跳动的脉搏，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瞥眼看他：“不止一点。”
宋长安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渔偏头望向远方，天际雾霾沉沉，这些分子不知漂浮了几亿年，结成厚厚的遮罩，把整个世界笼罩在阴霾中。
“不就是拯救世界吗。”江渔收回眸光，看向宋长安，“你能做，我也能。”
宋长安倏地眯起眼睛，问：“你要做什么？”
江渔平静地说：“放一把火。”
烧穿这个世界。
·
常识问答测试。
一个颇受异世界诟病的傻逼考试。
每年一轮，考不过的公民自动降级。但每年的试题来回倒腾，除了幼崽比较苦恼，反复考试的成年人只觉得麻烦。
普通的一年，普通的常识问答测试，却来了几位不普通的青年人。
有多不普通呢？
看看满城的通缉令就知道了。
这么大牌面，只能是江渔一行人。
他们似乎察觉不到别人的目光，径直走向考试登记的工作人员。江渔叩了叩桌面，冷声道：“我们考试。”
工作人员收回下巴，神色晦暗盯着他：“名字。”
江渔嗤笑了一下，平静的说：“江渔。”
工作人员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通缉犯吗！
“来、来人！”工作人员话都结巴了，“围住他们.......”
“看清楚了。”天图往前迈步，晃了晃手中的执行官令牌，冷淡道，“我心里有数，开放权限。”
工作人员猛地起身，表情比刚才还要震撼。
“惊讶完了吗？再不登记要迟到了。”天图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工作人员连忙：“执、执行官大人，我马上给你们登记........”
位高权重的天大执行官亲自出马，众人于是顺利进入常识考试会场。
周围的人无不好奇打量他们，但无一人敢靠近。像自动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越线就要惹上一身腥。
江渔和宋长安的表情都很平静，梁文屁都不懂当然不起波澜，只有天图惴惴不安。
他没忍住，小声问：“师父，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全城通缉还参加考试，这不是自首吗？”
宋长安笑了一下，指了指冷脸的江渔：“你问他。”
天图于是把眸光转向某人。
江渔捻了捻发梢，冷笑道：“不是自首。”
天图叹气：“那你们带上遮掩器啊，早上露脸差点吓死我，打算拉我下水吗？”
江渔：“拉不拉你下水不重要。”
天图疑惑：“？”
江渔似笑非笑的盯着前方，低声说：“我准备造个反。”
这句话的语气跟‘吃个饭’没什么区别。
天图：“........”
天图瞪大眼珠：“造反！？”
江渔‘啧’了一声，斜眼看他：“要不借你个喇叭喊喊？”
天图连忙压低声音，又急又气：“造反拉我干什么！问过我意见吗？！”
“那我现在问。”江渔脚步微顿，回头望向他，“要是不造反，宋长安会死，你跟我们造反吗？”
天图心里一跳，立即偏头盯着宋长安：“师父........”
江渔不耐的‘啧’了一声：“你是三岁小孩吗？什么都要问师父。跟还是不跟？”
天图：“........”
过了很久，天图别扭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就.......带我一起吧。”
“好。”
天图做出这个决定一点也不意外，宋长安对谁都很好，每个跟随他的下属都为他肝脑涂地。
“你打算做什么？”天图问。
“第一步，公开真相。”江渔漫不经心的说。
圣帝撰写的《圣迹通年史》错漏百出，几乎歪曲当年事实。他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抹黑瑞安的形象，断绝一切可能产生的信仰之力。
找回记忆的江渔梳理了第一世关于‘位面神明’的记忆，成就神明的位面之子靠信仰之力过活，信仰之力来源于民众的追捧，要是所有人忘记神明，世界将崩塌毁灭。
赵凌和邪神自然不希望世界毁灭，单更不希望宋长安获得信仰，于是选择歪曲真相，让世人记得他又怨恨他。
天图点点头，古往今来发动战争都要占据道德制高点，这么做无可指摘。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好奇的问：“你打算怎么公开？”
开喇叭喊吗？圣帝赵凌在异世界的地位可不低。
江渔没有马上回答，他走到岩壁边，摘下一只停歇的蝴蝶。他身上的生命之源旺盛，蝴蝶把他当成免费的能量站，停在肩膀不走了。
他又从空间取出一颗储存无垢的晶石——这种晶石随处可见。
他把无垢从晶石里抽出来，右手聚起一团莹莹蓝光，二者相互碰撞融合，竟形成一个小型黑洞！
黑洞静谧的立在江渔手心上空，宋长安的眼角狠狠一跳：“你什么时候.......”
江渔从肩膀摘下蝴蝶，送到黑洞附近。蝴蝶原本扑朔着翅膀很是活泼，忽然一僵，瘫倒在手心。
他微拢着手，替蝴蝶挡着厉风，又像报复又像赌气的开口：“秘密。”
宋长安：“........”
“这个黑洞干什么用的？”梁文好奇的问。
江渔回答：“撕裂时空。”
“！！”
这四个字把他们吓得不轻。
江渔瞥了呆若木鸡的两人一眼，嗤笑：“什么表情？放心，我没那么大能量，只是借助世界本源暂时开辟的裂缝，只能进入一点意识体，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天图：“.......”
这么说听着也很可怕呢。
梁文咽了咽口水问：“黑洞通往哪个空间？”
江渔看向远方，淡淡道：“禹代，平行时空。”
一分钟过去，江渔手心的蝴蝶又恢复生机，它似乎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处，愣了一会儿才扇动翅膀离开。
“活、活过来了！”梁文瞪大了眼珠。
“废话。”江渔收起生命之源，黑洞随之泯灭，无垢也消散在空气中。他淡淡的瞥向梁文，“活不过来我们怎么造反？”
“我们？”
“没错。我要制造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常识考试会场的人拉入平行时空。”江渔漫神情有些嘲弄，“会场全程直播，我要让这些愚蠢的公民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奸人。”
“我不知道从哪里看过........”梁文有些纠结，“同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您.......确定不会失败吗？”
“当然会失败。”江渔理所当然道。
“........”
“但我又不傻。”江渔微微挑眉，“穿梭空间的是意识体，他们附身在平行时空的人类身上，不能干涉他们任何行为。”
“这不跟第一视角游戏一样嘛.......”梁文讪笑。
天图神情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那我们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师父的悲剧重演？”
江渔心里一颤，冷声道：“怎么可能。”
天图：“可你不是说我们不能干预平行时空的自己.......”
江渔：“我会封印那个时空的自己。”这样就能使用他的身体。
宋长安原本只是静静地听，闻言倏地眯眼，脱口而出：“不行！”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严厉，缓了声音：“.......本体有主动意识，我们可以随时抽身。你封印主体成为他，要是遇到不测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江渔嗤笑了一声，“所以，我已经让他沉睡了。”
宋长安眼角一跳：“你！”
“不说废话了.......”江渔凉凉的望向宋长安，“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宋长安：“........”
梁文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圣帝！”
“圣帝亲自来了！！”
“天啊！我值了！！”
江渔望向声源处，淡淡道：“现在。”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