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

  宋长安列好清单准备出门, 天图自然也要紧随其后。

  倒不是监视,自从明白师父一片苦心,他已经偏向师父阵营, 随时做好起义准备。

  只是上次师父精神暴动变小猫,他总觉得师父精神出现问题, 轻易不想他出手, 于是自告奋勇为他保驾护航。

  两人出门前正好碰上隔壁房间的梁文,看他穿着打扮, 俨然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天图惊呆了,问:“你也出门?”

  梁文脸色有些苍白, 神情十分恍惚, 机械转头:“啊......?”

  天图稍作一想就知道他为何如此。

  .......失恋嘛,大概想出门散心。

  既然一起出去了, 便约着一起回来。

  宋长安去了趟集市, 梁文绕路不知道去哪里。

  集市人不算多, 大多都是老年人。

  天图眼见师父在摊位挑选文物, 感到十分好奇。

  能摆在集市摊位的文物大都蓝光溃散, 只有老人家或文艺青年买来赏玩, 师父既不老也不文艺,抢人家位置干什么呢?

  “有用。”宋长安状似随意的回答, 挑了好几片铜币付款。

  原来天图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罪过罪过。

  宋长安满载而归——指的是满袋子铜币。

  离开集市后, 天图远远看见梁文从小巷绕出来, 表情依然很.....嗯,失魂落魄。

  不由幽幽叹气。

  宋长安瞥眼看她, 好笑问:“怎么了。”

  天图眸光沉沉:“我拒绝他了。”

  宋长安挑眉‘哦’了一声, 换了只手拎袋子, 饶有兴趣问:“他怎么说?”

  天图挠挠头:“没搭话, 但表情挺难看的,你看他那模样.......”

  宋长安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看到梁文脸色难看的走来,这下真的有些好奇了。

  当初他和小金鱼拉扯很久才明晰情愫,天图和梁文......

  “不行.....我要帮他走出阴霾。”天图忽然喃喃自语。

  宋长安掠他一眼:“你?”

  师父语气里的轻视和似笑非笑狠狠刺激天图。

  他以前被称为天字营第一铁棒锤,盛传是块母胎单身的好料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妹子安程,结果转眼就被拒了。

  他现在要证明给师父看,感情这方面徒儿也很有手段!

  然后他就开始证明了。

  “去买点东西吗?”天图主动出击,眼里战火熊熊,“集市全是小玩意儿。”

  走到他们面前的梁文讪笑:“你想去就去呗。”

  天图又看向宋长安,宋长安微微挑眉,笑着重复:“你想去就去呗。”

  他还真挺好奇天图要做什么。

  天图要做的事情伟大极了。

  他要在梁文面前表现出一副令人厌恶的模样。

  “这些这些这些.......”天图来到一家专卖黄金的摊铺,指着丑出天际的雕刻,大刀阔斧开口,“全买了。”

  摊铺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连忙给他包好。

  天图转头就把这些丑玩意儿塞到梁文手里。

  梁文:“?”

  接下来就是放肆采购,什么四不像的黄金狗啊,什么秀成便便的玫瑰花刺绣啊,什么屎黄色的大蝴蝶啊.....但凡丑得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全被此人一股脑买下来,丢给蒙圈的梁文。

  离开集市,梁文随身空间满满当当,尴尬问:“那个,我要打包好给你吗?”

  天图笑了一下,说:“送你了。”

  梁文:??

  送你丑东西,羞辱意图足够明显了吧?

  .......宋长安扶着墙壁笑得肚子疼。

  天图生怕梁文留有幻想,又想出个绝美妙计,带着两人直奔酒楼。

  点单,上菜。

  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青菜银鱼.......

  刚好够三个男人的量,却符合满汉全席的标准。

  宋长安单手支颌,眉目含笑,极浅的眼眸迸出异样的眸光,通俗来讲就是.....看热闹。

  梁文哪见过这场面,眼珠都瞪大了!

  可恨他刚刚因为精神恍惚看医生,告知肝火旺盛近段时间必须戒油戒辣,不然早就大快朵颐。

  其实吃一口也不是不可以。

  梁文暗戳戳伸向油光汪汪的红烧猪蹄......

  天图眼疾手快端起盘子,与绿油油的青菜调了个位,冷酷无情道:“你只能吃青菜。”

  梁文手一顿,尴尬极了。

  他怎么知道我不能吃油腻食品T T

  天图望着他惨兮兮的表情心有不忍,但为了彻底断绝少年念想,整顿饭都在阻止梁文吃肉,自己反而没吃多少。

  梁文真的有点愧疚了。

  他太克制不住自己了!

  天图非常满意这顿饭的结果。

  没看到梁文脸颊都红润起来了吗?

  回到酒店,宋长安捏着两枚铜币到江渔房间布置,瞥向满桌丑东西,笑问梁文:“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梁文看宋长安总有种亲人见老乡的亲切感,什么话都肯跟他说。

  他木讷着表情,恍惚道:“又送我礼物又管着我.....他是不是.......”

  宋长安身形一僵。

  “......有病?”

  宋长安:“.......”

  嗯。

  ·

  江渔仍然处在诡异的空间内。

  认出那人就是宋长安后,江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画面就四分五裂,他再次陷入昏暗中。

  再次醒来,场景大变,周围已经不是黄土营地,耳边也没有时不时传来的练兵声响。

  他在一个院子里,似乎长大了很多,树荫斑驳摇曳,几枚小花落在肩头。

  江渔依然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但能感觉原主心情非常急切,似乎刚从噩梦中惊醒。

  他慌乱无措的起身,忙不迭往院外疾去。

  院外喧闹不止,一道鸭公嗓划破天际:“弑母——瑞安世子弑母——罪不容诛——要让这样的人称帝——天下大乱啊!!”

  原主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一个清瘦少年正慌不择路的逃跑,身穿红黑盔甲的士兵紧随其后。

  少年长得很难看,皮肤黝黑,眼睛豆大,一把鼻涕一把泪逃命时更显得猥琐至极。

  他没跑多久就被士兵摁住了。

  “林悦!你喊什么喊!那是你主子!”

  那被称为林悦的少年拼命挣扎:“我要告给天下人,瑞安杀父弑母,作恶多端——”

  士兵呸声:“你是疯魔了吧!夫人杀主子还差不多,给我进屋清醒清醒!”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士兵一记手刀劈向林悦后颈,聒噪的声音总算掐了蔫,士兵不甚温柔的抬起他走入偏院。

  原主似乎很着急,转身往反方向跑。一路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全当没听到没看到——也是没什么素质。

  他要去哪里?

  江渔心里隐隐有个猜想,这个猜想在推开那扇红木门时成了真。

  屋里昏暗,几缕阳光透过窗棂的方格投向床榻。床榻躺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素白长衫,面容白净绝尘,平静合着眼。

  床榻边坐着一个男人,他捏着一盏玉白酒杯,用杯口去盛穿透黑暗的光束。神情淡淡,眼眸沉沉。

  江渔推门的声音吸引男人注意,他很慢很慢的抬起头,浓长的眼睑在光尘中微微颤动,倏地笑了一下:“小金鱼。”

  江渔没见过宋长安这副模样,好像有人用力在他胸口垂了一下,酸酸涩涩的疼痛蔓延全身。

  他缓缓上前,单膝跪蹲在宋长安面前,艰难开口:“你......”

  “老皇帝坚持不住了。这些年国库一直亏空,他撑不起哪怕一场战争,所以才会让母亲试探我。然而母亲失败,下一步恐怕是数不清的暗杀,我们要先发制人以免夜长梦多。我细算了辎重和兵力,也差不多到时候了,等会我让何辉写一封烽火信给各县各郡,要是顺利的话,或许一日就能结束宫变,到时候........”

  原主没等他说完,直起身抱住了他。

  空气瞬间沉寂,只听得到屋檐歇脚的小鸟鸣啼。

  很久很久,宋长安动了动手,轻轻搭在原主后脊,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低声说:“我没事。”

  原主的声音很低,像习惯冷淡的人笨拙表达善意:“怎么了?”

  “我杀了她。”

  江渔心脏一抽,五脏六腑都跟着酸疼,语气阻塞道:“你没有。”

  宋长安不说话也不认同。

  原主继续说:“我在梦里看到了,宋夫人故意调换毒酒,她不想杀您,她是白色的。”

  宋长安呼吸一窒。

  “白色是欢喜,宋夫人心里很欢喜主子。”

  宋长安沉默片刻,低声道:“......是吗。”

  他们抱了很久,直到暮霭将寐,宋长安才扶着桌子起身往屋门走去。

  江渔盯着他欣长的背影出神,忽然那人缓缓回首,弯腰送来手掌,这只手掌干净单薄,与记忆中无数个片段重合。

  ·

  宋长安牵着原主走出屋,屋外已经成列站好无数士兵。他们见到宋长安出来,整齐划一的行礼,为首两个士兵压着苏醒的林悦,拖到他面前。

  “主子,他身上有当朝.....的令牌,夫人的毒酒也是他送的。”

  宋长安冷冷扫向挣扎不止的林悦,沉声说:“送回去吧。”

  士兵有些不解,挠挠头:“送回去?送回哪里?羽字营?”

  宋长安只淡淡吐出两个字:“皇宫。”

  士兵大骇:“皇宫?送回去做什么?干脆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斩了!”

  宋长安笑了一下,眸光落在虚空的一点,原主也往那个方向看去,一排云雁整齐掠过。

  他似乎正透过这些云雁看什么,缓缓道:“他有大用处。”

  士兵便不再多言,压着拼命挣扎的林悦转身离去。

  “列阵。”宋长安收回眸光,淡淡道,“逼宫。”

  [杀父弑母逼宫——]

  江渔微微垂眸。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