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安?”◎
盛放蓝光的虚拟罐子满了大半, 蓝光像层蔚蓝的海水悠悠荡荡,海面虚空悬浮一颗黑色的珠子。
无垢珠子。
江渔心念微动,珠子幽幽从罐子驱离, 传到他手中。
“这是什么?”天图好奇地问。
江渔收了珠子,忽然想到什么, 说:“跟我去趟医院。”
·
F区的医疗设备不算很好, 现在也很少有人到医院,因此显得有些空空落落。
天图跟江渔来到刘翠的病房, 他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瘦弱女人,深深叹了口气。
“一直昏睡, 就算清醒也神志不清, 问不出什么的。”天图说。
江渔抿了抿唇:“我试试。”
天图:“?”
江渔把无垢珠子递给天图,天图满脑门问号接过, 随后倏地瞪大眼睛。
接过珠子的瞬间, 天图看到刘翠身上几乎实质化的浓郁黑雾!
而且这气息......
他试探性的伸手触碰。
这气息就是无垢!
竟然真是无垢!
江渔把天图的反应瞧得一清二楚, 看来自己想的没错。
既然有承载无垢黑雾的水晶, 那明夜的人一定能看到无垢。
只是需要媒介。
市场上售卖的无垢, 媒介是水晶。
刘翠安程身上的无垢, 媒介是无垢珠子。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天图有种三观震碎的感觉,失魂落魄的喃喃, “师父原来真是对的。”
那发明出无垢的圣帝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或许圣帝根本不知道有人利用无垢.....
江渔嗤笑一声:“你自欺欺人什么呢。”
天图身形一僵。
怎么可能不知道。
师父几乎要把‘无垢有毒’贴在脸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渔看了看他脸色, 一会青一会红最后煞白一片。
在脸上做调色盘呢。
他不太厚道的在心底吐槽。
吐槽完开始干正事。
他从罐子里抽出大片蓝光,直直刺入刘翠黑雾。黑雾顺着蓝光吸入罐子, 再次聚集第二颗无垢珠子。
天图还没从上一个打击中恢复, 又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不由瞪大双眼:“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能操控蓝光?”
江渔眼底泛着淡淡蓝晕, 衬得他的脸圣洁冷清。他闻言偏头瞥了他一眼,开口:“这也能看到?”
长得是好看,不亏是能当师娘的人。
天图冲江渔咽了咽口水,默默点头。
“净化。”江渔简明扼要的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说话间蓝光断了,刘翠身上的无垢削弱许多。
天图一肚子问题要问,正要开口说话时,床上的刘翠缓缓睁开了眼睛:“你们.....是谁哩?”
天图:“.......”
这是清醒的啊?!
没有叫医生。
江渔说她最多清醒几分钟。
她身上的无垢实在太多了。
“这些照片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天图取出一沓照片,其中混杂了玫瑰夫人,只要刘翠辨认出她,就有直接证据质控她!
刘翠瑟缩了一下,短暂清明的眼睛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颤巍巍的指向她:“我、我见过她。”
正是玫瑰夫人!
天图松了一口气,缓声道:“多谢。”
刘翠不安的动了动枯瘦的手,操着一口乡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我娃怎么样了......”
天图神情复杂,正准备告知实情,江渔忽然开口打断:“你被坏人绑架了,扬天齐救了你。”
刘翠紧皱的眉头倏忽放松:“这样啊......那就好。”
天图不理解江渔的用意,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他。
江渔当然不可能理他,捻了捻发梢,望着刘翠继续问:“不过你身体出现了点状况,坏人给你下咒了。”
老一辈人最怕这个,刘翠当即慌乱起来:“下咒?那怎么办?”
江渔平静道:“没关系,已经没问题了,你只要安心治疗。不过还有其他受害者,所以我们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刘翠不安的搅着被褥,迟疑的点点头。
江渔:“你家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比如铜币,符咒。”
刘翠一愣,眼睑沉重的耷拉,似乎正在思索。
半晌她开口:“有、有个铜币。”
江渔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谁给你的?”
刘翠迷茫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我娘去寺庙给我求的护身符。我一直收在柜子里......”
又是铜币。
安程也有一枚铜币。
江渔看到她愈发昏沉,知道时间快到了,立刻问出关键问题:“铜币还在你家吗?”
刘翠艰难的吐出最后一个字:“还在.....在柜子里.....”
说完便再次陷入昏迷,身上的无垢也再次变得浓郁。
天图这时才敢抛出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江渔转身瞥他一眼:“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大半辈子都在养白眼狼?否定她一生的努力?”
天图:“.......”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犹豫道:“可是不告诉她,要是扬天齐那白眼狼再.....”
江渔垂下眼睑,淡淡开口:“他没机会了。”
天图心里一跳,升起一丝不安:“为什么这么说?”
江渔看向窗外,天气阴沉乌黑,似乎有场暴雨要降。
“因为她的无垢无解,因为她的身体机能差到连生命之源都存不住。”
‘轰隆隆!!’
一声闷雷划破天际,极致的白昼照亮两人的脸颊,也照亮躺在病床上微弱呼吸的刘翠。
许久,天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无解?”
江渔捻了捻发梢:“我猜她妈妈是无垢源头,只有通过她的情绪波动才能削弱无垢。但她妈妈已经......”
“.......已经死了。”天图低声补充。
“所以无解。”
无法评价刘翠母亲的行为,她或许不知道铜币的作用,她只想为女儿求一个平安福,却造成女儿一辈子的不幸。
“要是没有我们,安程是不是也会落到刘翠的境地?”天图忽然问。
江渔点头:“大概吧。”
空气沉寂片刻,天图忽然开口:“走吧,我们去一趟刘翠的家。”
·
江渔带上了扬天齐。
两人前往刘翠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宅。
是的,两人。
江渔连天图都不让跟,只在周围暗处布置守卫。
“这里是我家的巷子吗?”扬天齐四处打量,“还真是变了很多。”
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取代他记忆中的矮小危房。
江渔瞥了他一眼:“是变了很多,也有没变的。”
扬天齐脚步微顿,惊讶的看过来。
“那是你家吗?”江渔让开身子,露出尽头的一间危房。
扬天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心头一怔,整个人楞在原地。
当周围都是高楼建筑时,那间四壁漏风的危房就显得格外突兀。
“还认识吗?”江渔嗤笑了一声。
扬天齐颤了颤手,揪着裤脚布料不说话。
他怎么会不认识,这是他17岁以前的家。
冬天漏风,夏天闷热,但是承载他一切喜怒的家。
扬天齐勉强笑了笑:“很穷吧?年轻时不懂事,觉得家里穷丢人,所以才找那个女人扮演假妈妈。见笑见笑。”
江渔微微挑眉,总算认真打量了他一番。
扬天齐简直像矛盾的集合体。
他的狂妄和自大由内而外的散发,内核应该是易怒、冲动的。一些小事上他也的确控制不住自己。
但面临大事,比如这次,他能立刻想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说法,并迅速稳定情绪。
不愧是当上政务者的高材生。
可惜努力用错了地方,心术也不够端正,注定走不了太远。
“走吧。”江渔淡淡开口。
事实证明,不管扬天齐表现得多么淡定,家贫永远是他的痛点。
这点从他进屋起脸沉如水就能看出来。
江渔开始翻找刘翠所说的铜币。
扬天齐浑身不爽,不由主动开口:“你在找什么?”
江渔动作微动,转身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铜币。”
扬天齐冷汗直流:“铜币?你为什么要找我家的铜币?”
江渔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原来你知道。”
扬天齐心里一跳,立刻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渔冷笑,好看的唇瓣上下开合,缓缓吐出三个字:“白眼狼。”
这三个字似乎戳痛扬天齐的心,他不由抬高音量:“你放尊重点!”
江渔没理他,又去翻找另一个柜子。
扬天齐咬牙稳住心绪:“谁允许你乱翻我们家东西的?”
江渔淡淡道:“你妈妈。”
扬天齐身形一僵:“......她醒了?”
江渔从没情没绪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通知我!!”扬天齐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我想去看她!”
“啊......”江渔开口,“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扬天齐:“我怎么可能不在意,那是我妈妈......”
“是啊,那是你妈妈。”江渔手上动作不停,“所以你是白眼狼。”
“我不是!”
“你不是吗?那为什么妈妈被人折磨成那样,你却包庇凶手,死活不肯供出他们?”江渔冷笑。
扬天齐顿了一下,立刻说:“我说了,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也不知道我妈妈会被......”
在审讯室说过无数次的话,在这间狭小/逼仄的房子里竟然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扬天齐脸色煞白。
“你不是什么好人,只要堵着耳朵蒙上眼睛不听不看,你就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江渔嘲弄道,“可惜了,好不容易升上C区政务者,前途本来一片光明,现在却沦落成阶下囚。”
扬天齐更在意后半句话,他瞪大眼珠问:“阶下囚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了!我只是年少不经事虚荣心强找了假妈妈,又为了报答赵雪柔的恩情阻止你们进入龙头巷,我或许蠢或许笨或许没良心!但是不至于入狱吧!?”
江渔:“是不至于,可是你滥用职权给赵雪柔转入十几套C区房产,每套房产都发现了很多个像刘翠这样的人。明夜的规矩我不太懂,但你作为审批人逃不了问责。”
扬天齐不可置信道:“你胡说什么!?十几套!?我疯了吗?!我没有!”
江渔弹了弹手指,一个文件虚影悬浮于空,正是执法队的调查结果。
赵雪柔在C区的房产全部都是扬天齐审批!
扬天齐怒目而视:“不可能,你们造假诈我是不是!我不可能......”
忽然,他像被人掐住脖颈的公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
初任政务者时,寺庙住持问他借政务者印,足足大半年才还。也因此安随意的项目才迟迟无法落实。
想来就是那个时候.......
政务者不允许借出私印,罪责很大。
而他审批的十几套房产全部出现受害者,他也脱不了干系.....
扬天齐咬牙!
他算看明白了!这些人......
都怪他们!
扬天齐怨毒的盯着江渔后背!
一切都是这些人到F区开始崩坏的!为什么多管闲事!为什么干涉别人的私事!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些天压抑的暴虐袭上心头,猛地扑向江渔!
江渔刚好找到那枚铜币,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被扬天齐摁在墙壁,死死掐住脖颈。
江渔单手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探向裤兜摸索,勉强笑道:“怎么.....你还想......多添一条......杀人未遂?”
扬天齐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我有什么错!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暴露......”
江渔艰难的摸出口袋的警报器,正要摁响时,身子一轻。
“啊——!!”
欺在他身上的扬天齐飞了出去,狠狠砸向墙壁。
江渔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息,闭起一只眼睛,偏头看去,整个人一怔。
“......宋长安?”
宋长安敛了笑意,冷若冰霜,幽幽转向江渔。
江渔身形一僵,下意识抬手给他看警报器:“我刚要摁下去......”
宋长安没说话。
江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