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霖浮在水面上愣住了, 天这么黑,都没让这些贝壳的光芒减少半点,可想而知邵知夏究竟拿来了多少。
系统也嗷嗷直叫:【这么多!这不比邵知秋拿来的一个两个小东西香吗!】
阎霖回过神, 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流光溢彩的贝壳,应是被人精心打磨过的。
人鱼并非只爱自然的东西, 他们反而更喜欢人工雕琢的精美物品, 仿佛这样才配得上高贵珍稀的人鱼。
这枚贝壳比邵知秋拿来的那些精致了几倍不止,遑论这池子里还有数不胜数的各类宝物, 阎霖忽然甩了甩尾巴,游到了岸边。
邵知夏拄着拐杖缓缓矮下身子, 无力的双腿荡进池子里, 裤子湿了半截,一人一鱼注视良久。
片刻后, 阎霖把手里的那枚贝壳, 轻轻放在了邵知夏没有知觉的腿上。
邵知夏低下头, 一枚圆润的珍珠从他的领口处露出来, 是很久之前阎霖给他的, 被穿在了绳子上每日戴着。
他垂下眼眸, 轻声问:“这个,也送给我吗?”
阎霖从他腿边游到身前,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问他, “为什么,不来, 看我了?”
邵知夏心尖一颤, 他没想到人鱼会问出这种话, 他偏过头, 不去看阎霖澄澈的眼神,他怕自己忍不住。
邵知夏说:“因为在给你找这些贝壳。”
阎霖仿佛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说自己想说的话,于是他又问,“那为什么,不让,知秋,来?”
邵知夏尽量平静地看着他,“你喜欢邵知秋吗?”
“喜欢。”阎霖丝毫没有犹豫。
“……好。”邵知夏说,“我会让她来陪你。”
几千万的贝壳换不来一条爱他的人鱼,邵知夏早就知道,没人会爱自己。
*
阎霖在贝壳堆里玩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邵知秋来了,这次她什么也没带。
邵知秋坐到泳池边,架了张小桌板,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她说,“不好意思啊,这几天没来找你玩。我这学期课太多啦,现在还有两篇论文没写完呢。”
说完又小声补充道,“我哥真是…前几天不让我来,这几天又用零花钱威胁我非要让我来…什么嘛。”
阎霖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一跃跳上了岸,坐在岸边看她写作业。
看了几秒又觉得没意思,开口问,“邵知夏,腿很疼吗?”
“啊?”邵知秋一愣,这人鱼怎么几天不见说话这么流畅了。
“哦,那个,他的腿是天生的啦,应该不疼吧?他没说过疼,但就是走不了路。医生也说不出是什么毛病,各种办法都试过了也治不好。”邵知秋解释道,“后来就有个老道士出主意,说只有鲛人的歌声可以治愈他的腿,所以就……”
邵知秋没再往下说,只是深深看了阎霖一眼。
阎霖坐在岸边,尾巴还在水里,听完邵知秋说的话之后轻轻拍了拍水面。
既然,自己的歌声对他来说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再也没对自己提起过呢?
阎霖回想了一下,只有他刚来邵宅的那几天里,邵知夏问了自己两次会不会唱歌,之后无论是给自己准备许多又贵又好吃的鱼,还是拿来了那么多漂亮贝壳,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了。
他失望了…是吗?
巨大的白色鱼尾无意识地用力拍打水面,溅了邵知秋一身水。
系统:【…所以你到底想不想给他唱歌啊?】
阎霖:【我也不知道。本来是不想的,后来又想了,再后来又不想了,现在不知道了。】
系统:【你可真纠结。】
阎霖觉得自己慎重一些没什么不好的,族长说了,人鱼这一生其实可以对许多人鱼唱歌,但只对其中一条唱歌时会起到治愈的效果,这需要对这个人有足够的爱意,才能让歌声充满治愈。
所以阎霖才决定这一生只给一个人唱歌,这难道不该慎重一些,纠结一些吗?
邵知秋见他一直没说话,忍不住转过身八卦道,“哎,你对我哥到底什么想法啊?他送了你一池子的贝壳诶!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几千万都买不下来……哦,对,我忘了你身价10亿了,那这点钱对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阎霖没把她那些调侃当回事,只是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唱歌。”
邵知秋叹口气,她哥也是够不容易的,等了那么多年弄来一条人鱼,结果还得伺候到人家乐意了,才能唱歌给他听。
邵知秋走后,阎霖在泳池边趴了很久。
晚上,阎霖找到管家,用手比划出一个方形,然后问:“能动的小盒子,在哪里?”
管家猜想了好久,终于明白了这条人鱼是想找台电脑玩。
他想起之前家主也没说不让人鱼去书房,便自作主张带着阎霖上楼,在书房里随意打开了一台电脑。
还贴心地帮人鱼打开了几个视频网站,把鼠标放在人鱼面前,“您随意看,有不明白的就喊我,我就在楼下。”
阎霖点点头,用鼠标随意点了几下,结果管家打开的画面居然全都不见了,他只好点点屏幕上的图标,点这点着蹦出来一个视频框。
里面居然是正在游泳的自己。
人鱼眨眨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在心里问小系统:【他是在监视我吗?】
系统:【可能只是觉得你好看,所以收藏一下。】
阎霖点点鼠标:【不对劲,这里面都是知秋来找我时候的视频,他为什么要保存这些?】
小系统叹气,那他就是爱虐待自己呗,它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系统而已,它怎么会知道邵知夏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看了一会儿,人鱼觉得没意思,又让小系统教他打字,他想搜索有关人鱼唱歌的问题。
他见邵知秋就是这样用的,直接在搜索框里面搜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人鱼和人如何交-配,人鱼有那个东西吗,人鱼怎么繁殖,这个方盒子就会给出答案。
邵知秋搜这些东西时候完全没有避着他,可能以为人鱼不识字吧。
当时阎霖本想直接告诉邵知秋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方盒子给出的解答略微有些不靠谱,比如如何交-配这条,一看就是没有养鱼经验的人写出来的。
因为人鱼就该在上面啊!
这件事有什么需要讨论,需要质疑的吗?
难道人类会比人鱼更有力量,更适合在上面吗?
阎霖不欲与没有养鱼经验的人争辩,便作罢,只坐在那里看邵知秋津津有味地念着答案,也觉得很有意思。
小系统告诉阎霖可以用语音输入,于是就听到阎霖一字一句地问方盒子,“人鱼,一般,都给,爱人,唱什么歌?”
系统无语,过了好半天才说,【呃,那个,我问一下。你一直不给邵知夏唱歌是因为不知道该唱什么??而不是纠结要不要唱?】
阎霖没理他,接着说,“才,有助于,恢复,健康?”
小系统这才舒了口气,心想这人鱼怎么回事,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啊。
电脑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什么祝你快乐啊,真心英雄啊,海阔天空啊之类的,这些都很好,问题是人鱼都不会唱。
阎霖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会唱的歌,只会人鱼族那些“陈词滥调”,那些东西对人类会有用吗?
可惜那些给人类唱过歌的人鱼,没办法回到海里给他们传授经验,所以这个问题也便不得而知了。
邵知夏回来的时候,阎霖还一脸严肃地坐在电脑前,他走过去一看,屏幕上正是他截取下来的监控画面。
邵知夏顿时羞愧至极,恼羞成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人鱼本还在想事情,这会儿被邵知夏吓了一跳,愣了好几秒才说,“管家,让我进来的。”
邵知夏冷着脸道,“出去。”
人鱼瞬间又觉得委屈,指着屏幕,“为什么存下来?你会看?”
人鱼说话直白极了,一点也看出邵知夏此时已经在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更丢脸。
邵知夏脸色瞬间通红,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次,“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阎霖说,“这些不能让我看见吗?那为什么你要留下来自己看?”
邵知夏没时间思考人鱼怎么忽然说话变得如此流畅,已经没有丝毫停顿这件事,而是想尽办法给自己变态又恶心的行径找借口,半晌,他发现没有,没什么理由能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邵知夏坐在轮椅上用力闭起眼睛,破罐子破摔般地说,“是,我变态,我恶心,我就是喜欢在房间里偷偷从监控里看我养的人鱼,如果他接受不了,他可以离开,我绝对不拦着。”
阎霖不喜欢他这种明明在和自己说话,又好像没有在和自己说话一样的语气。
于是人鱼站起身,走到邵知夏的轮椅边,蹲下身子说,“下次,可以直接来看我。不用躲在监控后面,也不用在深夜。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觉得你恶心。”